“如果我说有证据,你会不会有些难过?”苏轻鸢认真地看着他。

陆离疑惑:“我为什么要难过?”

“她是你的淑妃啊!”苏轻鸢赏了他一记白眼。

陆离叹了口气:“先前她伪装得不错,我以为她当真只是个单纯无辜的小姑娘——你父亲几次三番施压逼我娶她,我想着咱们的孩子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母亲,也就答应了,没想到……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

“你好像并不觉得意外。”苏轻鸢皱眉。

陆离伸手捏了捏她腮边的小酒窝,叹道:“原本我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你父亲搞的鬼。是她自己昨晚暴露了野心,我才想到她身上去的。”

“野心?”苏轻鸢按下了被角。

陆离点点头:“她问我,如果她不是庶女,有没有可能成为我的皇后。”

苏轻鸢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陆离凑到近前,蹭着她的腮边笑道:“你不要多想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可能会纳几个有名无实的皇妃,但皇后是绝对不可能有的——我的皇后只能是你。”

苏轻鸢伸手挡住他的脸,闷声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是觉得,青鸾有些不对劲!她谨小慎微了那么多年,照理说不该忽然变得急躁冒进才对!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她在想什么,”陆离咬牙道,“咱们今日的困境是她一手造成的,等我收拾了苏翊那只老狐狸,必定也不会饶了她!”

苏轻鸢攥紧了被角,没有接话。

陆离心头一紧,忙又拥住了她:“阿鸢,我实在不愿这样,只是你父亲野心勃勃……”

“你不用顾忌我,”苏轻鸢淡淡道,“虎兕相争必有一伤,我承受得住。毕竟我父亲在谋算你的时候,也并不曾考虑过我的心情。”

陆离闻言,无声地将她拥得更紧了几分。

苏轻鸢忽然转过头来:“你刚才说,我父亲向你施加压力,逼你纳青鸾为妃?”

陆离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轻鸢闷闷地想了一阵,忽然笑了:“我和你的事,父亲心知肚明。照理说你身边有我就够了,他大可不必连最后一个女儿也赔进来,除非……”

“除非苏青鸾进宫另有所图,而她要做的那件事,是不能交托给你的。”陆离咬牙道。

苏轻鸢想了一想,补充道:“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大概已经决定放弃我了。”

“你还有我。”陆离怜惜地攥住了她的手。

苏轻鸢的心里,忽然又闪过了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她迟疑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皇上,小路子过来了。”疏星的声音在屏外禀道。

苏轻鸢愣了一下,坐起身来:“疏星!”

“娘娘有何吩咐?”疏星走了进来,低着头问。

苏轻鸢想了一想,笑道:“没事。你下去吧。”

疏星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小路子便冲进来急道:“皇上,段公子有急事求见!”

陆离皱了皱眉头:“急事?”

小路子低头道:“段公子说,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有关,皇上肯定会感兴趣。”

陆离“呼”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苏轻鸢的心里忽然有些慌。

陆离顿了一下,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大事。十五年前有一桩旧公案,他既然有了消息,我便去听一听——你歇着吧。”

说罢,他也不等苏轻鸢答应,径自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苏轻鸢看着那道泠泠作响的珠帘,愣住了。

十五年前?

一桩旧公案,就算是有了新的线索,也不至于把他急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事?

思来想去,苏轻鸢越来越坐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落霞叫了进来。

落霞一进门便皱了皱眉头:“今儿天气不好,地上有些凉浸浸的,娘娘怎不在床上歇着?”

苏轻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疏星淡月两个丫头又死哪儿去了?”

落霞笑道:“淡月姑娘在东偏殿外头的园子里带着王爷抓蚯蚓呢!疏星姑娘刚刚还在这殿里,这会儿多半是到厨房瞧娘娘的午膳去了!”

苏轻鸢抓住衣角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让她们闹去吧,我闷得很,你跟我说说话也好。”

“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落霞倒也很乖觉。

苏轻鸢指指床边的小方凳,示意她坐下来:“你在陆离身边多久了?”

落霞笑道:“奴婢自打十二岁进宫以来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如今已是第七个年头了。”

“七年……那也不短了。”苏轻鸢感慨道。

落霞不知她言下之意,便没有接话。

苏轻鸢想了一想,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宫里伺候,有没有听到过一些更久远的……陈年旧事?比如说十几年前的?”

落霞笑道:“先帝在位总共十五年,娘娘要问的是十五年之内的,还是十五年以外的呢?”

“十五年?”苏轻鸢愣了一下。

见落霞点头,她沉吟许久才笑道:“陆离不太跟我提从前的事。十五年开外的那些旧典,你若是知道,不妨同我说一说吧。”

落霞想了一阵,抿嘴笑了:“娘娘这是在打趣我呢!十五年以外,那是昭帝爷在位的时候了。那时候年纪最小的宫女如今也快三十岁了,岂有还留在宫中之理?奴婢便是想知道,又到哪里打听去?”

苏轻鸢听她说得有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随后,她又渐渐地生出了几分疑惑:“十五年,说起来也不算十分久远,昭帝爷的后妃总有人还在世吧?先前我问陆离的时候,他总是生气,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落霞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个话题……娘娘还是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的好。”

苏轻鸢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落霞发出一声叹息:“皇上不肯提这件事,并不是他想要瞒着您,而是——那么可怕的事,他恐怕永远都不愿意想起来的。”

“可怕?”苏轻鸢往前倾了倾身子。

落霞低声叹道:“那时皇上也不过才四五岁,还没有如今咱们小王爷那么大呢!那场变故之中,不管他有没有亲眼看到未央宫的惨状,都注定是一场噩梦啊……”

“未央宫?”苏轻鸢对这个名词毫无印象。

落霞有些诧异:“娘娘竟不知道未央宫?那么您也不曾听说过十五年前未央宫的那场大火?”

苏轻鸢摇头,无数个问号在心里直打转。

她知道落霞是陆离的心腹。能深受陆离信任的人,必定不是轻嘴薄舌之辈。

未央宫的事,既然落霞可以轻易对她提起,想必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她为什么会一无所知?

苏轻鸢细细想了一想,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关于那位昭帝爷的事,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

将军府里,她的乳母和教引嬷嬷们没有提过;父亲一向不同她亲近,当然更加没有提过;宫里,长姐和她身边的宫女们没有提过;而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长辈,竟然也都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个在位时间似乎还算不短的老皇帝!

记忆之中,长姐和嬷嬷们似乎都对她讲过本朝开国以来历代贤君的往事,唯独提到昭帝爷的时候,都是轻轻一句话就带过去了。那时她年纪小,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实在处处透着不对劲!

难道说这些人都在刻意对她隐瞒什么吗?

想到这里,苏轻鸢忽然自嘲地笑了:人尽皆知的事,谁会刻意想着瞒她?想必是大家恰巧都以为她知道,所以没有多提吧!

最近,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疑神疑鬼了!

苏轻鸢定了定神,看向落霞:“我确实不知道。你若不忌讳,不妨同我说一说?”

落霞笑道:“我也未曾亲见,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十五年前的灯节宫宴,未央宫中突然失火,蔓延了六七处宫殿,昭帝爷和当时的六宫嫔妃,以及宴会上的四位皇子、七位公主,尽数葬身火海。听说大火扑灭之后,遗体堆叠成山,已经分辨不出谁是嫔妃、谁是宫人……娘娘?”

苏轻鸢面色惨白,许久才缓缓地摆了摆手,颤声道:“我没事。”

她只是被吓到了。

尽管落霞已经说得十分简略,她还是可以想象出当年那场大火,境况是何等惨烈!

难怪无人愿意提起——那样的惨事,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了,谁会愿意再去细细回忆?

苏轻鸢端起茶碗想喝口茶,却发现水已经冷了。

落霞忙替她重新换过,叹道:“娘娘只是道听途说,尚且闻之色变,何况皇上是亲历过那场惨事的……他不愿提起,也是人之常情。”

“陆离他……当时在宫中?”苏轻鸢诧异地坐直了身子。

落霞皱了皱眉头:“皇上是昭帝爷的皇子,自然在宫中!听说那时皇上生了一场大病,从年前一直到灯节都没有好,错过了未央宫的灯节宴,这才因祸得福侥幸逃出命来——可到底还是受了一场惊吓,缠绵病榻大半年才能下地,后头整整两年都没有开口说话。若非如此,先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登上帝座吧?”

苏轻鸢怔怔地想了很久,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陆离是昭帝爷的皇子,我竟一直以为他的生父只是个寻常宗室。”

落霞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娘娘与皇上相知多年,竟连这个也不知道,奴婢还真有些不信呢!”

苏轻鸢讪讪的,自己辩解道:“他不说,我哪里知道!我只听说他是先帝的养子,哪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落霞沉吟片刻,苦笑道:“这倒也怨不得娘娘了。这件事非但皇上自己不说,旁人也极少提起。毕竟——皇上是昭帝爷唯一幸存的血脉,而先帝却只是昭帝爷的幼弟。若是论起血脉正统来,这江山在十五年前就应该由皇上来坐了!”

苏轻鸢想了许久才叹道:“你刚刚也说了,十五年前陆离病着,而且两年没有开口说话……先帝继位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倒也还算是情有可原。”

落霞撇了撇嘴,没有接这句话。

苏轻鸢想起陆离刚才离开时那样匆忙,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十五年前的事,他说是一场“公案”,而不是一场“意外”。

莫非,当年的大火另有隐情?

失火?纵火?弑君?谋朝篡位?

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陆离后来的那场病,是当真受了惊吓,还是人为?

再想想陆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苏轻鸢的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

如今段然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会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掀起新的波澜?

苏轻鸢越想越心惊。

落霞不敢再多说,重新给她换过茶水之后,便退了下去。

苏轻鸢心事重重地在床边坐了很久,喃喃自语:“未央宫……到底在什么地方?”

旁边服侍的小宫女抿嘴笑道:“咱们芳华宫,就是在原来未央宫的旧址上重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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