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没想到,他一向瞧不起的这个女人,竟还留了这么一手!

不过,她的本领,恐怕也仅限于此了吧?

能解开锁链又怎样呢?这会儿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地呆在马车里!

百里昂驹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这个女人到底还是不聪明的。她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以后可就再也不会有逃走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百里昂驹重新露出了微笑:“太后不想说也罢了。今夜之事是我西梁有过失在先,但太后也已杀了我几个将士,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苏轻鸢立刻接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穷追不舍啊!是你手底下的兵太混账,大半夜围着我的马车又是砸门又是踹窗户的!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倒先问我能不能就此揭过?这算不算是你们西梁倒打一耙?”

百里昂驹敛了笑容,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肚子里的闷气,沉声道:“将士们少见多怪,不知道太后术法玄妙,所以难免慌张了些。太后大人大量,昂驹在此替将士们赔个不是吧!”

“你怎么‘赔不是’?刚才那两句话就算吗?”苏轻鸢追问。

百里昂驹脸色渐黑,好一会儿才道:“依太后之意,该当如何?”

苏轻鸢掰着指头数道:“第一,你该立刻给我换一辆马车,因为这辆车已经被你的士兵给弄脏了;第二,你该把我母亲和兄长那边的铁链也撤了,毕竟这实在不是待客之道;第三,你该叫人好好替我二哥治伤,否则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第四,……”

她提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但一条一条地列下去,似乎是要没完没了的样子,听得百里昂驹有些烦躁。

这时,远处忽然有士兵跑了过来:“殿下,殿下!咱们被包围了!南越将士已经围了咱们的营盘,杀了好些个弟兄了!”

苏轻鸢住了口,眨眨眼睛,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包围了?

南越将士,到底来了多少人?

百里昂驹的脸色彻底黑了:“怎么会被包围了?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士兵忙道:“咱们先前只盯着后面,可南越是抢到了咱们前头,从北边包抄过来的!咱们的几队巡守将士都被他们悄悄地除掉了,所以迟迟没有发现异常;刚才他们冲进营来,弟兄们想找殿下汇报,可是殿下却不在大帐,属下几经周折才找到这里……”

“够了!总之是你们没用!”百里昂驹火了。

士兵见他发怒,自然不敢多言。

百里昂驹又转向苏轻鸢,冷笑:“太后好手段!原来你今夜如此大费周章,竟是为了跟外面里应外合,替救兵拖延时间?可惜太后忘了,你的性命此刻在我的手里!本王若是杀了你,陆离纵然能闯进来,怕也枉然吧?”

苏轻鸢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地看着他:“六皇子殿下说错了,陆离不是来救我的,他是来杀你的!你西梁在南越的地界上搞了那么多事,难道还妄想能活着回去么?”

百里昂驹闻言,愈发变得面目狰狞:“既然横竖都是死,本王只好先杀了你!”

苏轻鸢笑容未变,不慌不忙:“此刻杀我,只怕不是明智之举。殿下莫非不曾听过‘哀兵必胜’吗?”

“本王难道不能悄悄地杀你?”百里昂驹一边转身上马,一边大声冷笑。

苏轻鸢探出头来看着他:“难道你忘了我是巫女吗?别说我死了,哪怕我只是有点儿小痛小伤,陆离都会知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用铁链锁了我一天一夜吗?”

百里昂驹猜不透她这番话是真是假,一时竟有些犹豫了。

杀她,等于自绝后路;不杀她,便不得不加倍小心地盯着她守着她。这实在是一道很令人苦恼的选择题。

与百里昂驹相比,苏轻鸢便显得轻松愉快了许多。她趴在车窗上向百里昂驹摆了摆手,笑得很灿烂:“山里打仗不容易,殿下要小心哦!”

第150章 立即收兵,不得追击!

此时,不远处已是遍地火光、杀声震天了。

苏轻鸢这时才知道,她先前察觉到的远处的喧嚣,不是西梁的大惊小怪,而是南越的神兵天降。

竟然,真的来了。

两边士兵都是长途跋涉,一个追一个逃,谁也没比谁轻松到哪里去。所以这次短兵相接,也说不上谁比谁占便宜。

胜负之数,就看双方的士气了。

苏轻鸢远远地看着,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百里昂驹安排了足足数百人来看守她,把马车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苏轻鸢觉得这样也挺好的。不管外面打成什么样,她始终处在隔岸观火的位置上,伤不着她。

只是看得久了,眼有些晕,耳朵里也“嗡嗡”乱响,吵得脑仁子都疼了。

不如躺下睡觉去。

苏轻鸢这样想着,便这样做了。

所以,马车外面杀声大作的时候,苏轻鸢从梦中惊醒,居然怔忡了好一会儿。

窗棂上橘红色的光,不是火焰,而是初升的朝阳。

在战场上能一觉睡到天亮的,恐怕也就只有心安理得的苏轻鸢了。

马车剧烈地摇晃了几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苏轻鸢悄悄地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向外细看,发现外面的山坡上早已是尸横遍野,而她的马车外面,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斗。

一方是百里昂驹和他的亲兵,另一方是陆离带着金甲卫。

他居然亲自来了。

苏轻鸢低下头,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时,百里昂驹似乎已经改变了策略。他手下的将士拼命抵住金甲卫的进攻,余下的力气全数用在这辆马车上——他们想把这辆马车砍成碎屑。

目标,当然是马车里的她。

苏轻鸢不惊反喜。

显然,百里昂驹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开始狗急跳墙了。

苏轻鸢爬起来整了整衣裳,攥紧了手里的刀。

刀柄握在手中的时候,她清晰地感觉到刀身颤了一下。

苏轻鸢心中微动。

这时,马车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又一刀砍过来的时候,“咔啦”一声,半扇车窗应声而落。

苏轻鸢看见明晃晃的大刀从眼前闪过去,心中一慌,本能地挥刀格挡。

一声极细微的清响过后,对方的半截刀身“当”地一声掉进了车里。

外面响起了一声惊呼,估计是那个只拿着半截军刀的可怜的士兵发出来的。

“好刀。”苏轻鸢看看自己手中那柄仍带着血色的长刀,低声赞叹。

这一会儿工夫,马车已经被砍得四面漏风,明晃晃的大刀此起彼伏,不住地在苏轻鸢的面前出现。

苏轻鸢知道这车里是呆不住了,只好瞅了个空,提着刀冲出了门外。

她的出现,毫无悬念地引起了一片惊呼:有兴奋的,当然也有愤怒的。

无数大刀不约而同地向她招呼了过来,苏轻鸢无处可躲,只好胡乱举刀相迎。

身后,马车已是四分五裂,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残破的车身里滚出一个身子和一颗脑袋,却是苏轻鸢昨夜没来得及扔出来的“战利品”。

西梁将士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阵惊呼。

更让他们骇然的是,他们的兵器与苏轻鸢手中的长刀相撞的时候,竟全都软得像豆腐一样,不堪一击。

苏轻鸢不会打仗,只仗着手里有把妖刀,一味地乱砍乱刺,肩上没多久就挂了两处彩。

幸好,西梁的士兵已被她吓住,不敢轻易过来砍她了。

当然,不过来砍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没兵器了。

西梁败局已定,士气越来越低落,已经有不少士兵自动抱着头缩到了角落里,预备待会儿投降乞命。

百里昂驹怒吼一声,忽然策马向苏轻鸢狂奔了过来。

正被几个西梁将领联手拖住的陆离脸色一变,厉声怒吼:“你敢动她,朕必踏平西梁!”

百里昂驹不予理会,眨眼之间已冲到了苏轻鸢的面前。

苏轻鸢手忙脚乱,砍坏了他的刀、砍死了他的马,却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陆离,放下兵器!”百里昂驹将(残疾的)宝刀架在苏轻鸢的脖子上,冷冷地盯着陆离,气势十足。

陆离迟疑了一下,同西梁的那几个将领同时撤刀,罢了战。

“阿鸢,你……怎么样?”陆离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哑声问。

苏轻鸢向他粲然一笑:“我好得很呢!”

陆离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胸口。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敢相信,他的阿鸢确实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所以,他自己也终于——复活了。

百里昂驹的脸色黑了黑,手里的刀愈往下压了几分:“陆离,放我们走!只要这个女人护送我们到边境,本王包她平安无事;你若执意赶尽杀绝,本王也只好拉着她陪葬!”

陆离刚刚生出来的重逢的喜悦被人硬生生打断,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苏轻鸢却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陆离,别信这个蠢货的话!我胖了那么多,他想拉我陪葬也得拉得动才行啊!”

“你少插嘴!”百里昂驹火了,左手在苏轻鸢肩上受伤的地方重重地握了一下。

苏轻鸢疼得“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你别伤她,朕放你们走!”陆离咬牙。

“不行!”苏轻鸢反对。

百里昂驹掐住苏轻鸢的脖子,向陆离道:“别耍花招,马上下令!”

陆离扬起手,咬牙:“全军听令——立即收兵,不得追击!”

苏轻鸢有些急了,百里昂驹却像拎小鸡似的提着她的脖子,同她一起跨到了一匹马的背上。

“怎么办?”程昱从不远处奔过来,忧心忡忡。

陆离盯着百里昂驹的背影,恨得牙根疼。

这时西梁将士之中能站起来走路的已经十中无一,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集聚起来。

百里昂驹回过头,故作从容地向陆离拱了拱手:“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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