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于成龙的态度也相当明显,虽说徐玉瑱只是个外来的辽东商贾,在燕京这片中实在不够看,可他能够轻轻松松的运来几十万石粮食,这就说明徐玉瑱的能力,况且誉王有意思要和太子争一争,要是徐玉瑱这个愣头种被京府衙门弄走,保不齐个把时辰后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于是在各自命令的强行坚持下,于成龙再度进了一步:“黄大人,您说你有政务堂的命令,我有书中省的命令,那不如你我现在就去政务堂或者中书省,当面请见各自的上官,看看结果如何?”
此话入耳,黄三甲的脸色骤然一变,因为他知道于成龙的意思,一旦他们去见了上官,原本就不想明面交锋的双方自然要碰头,那时再缓和局势可就难了,在这般忧虑下,黄三甲没有吱声,于成龙趁势发话:“既然不愿去,那就请黄大人给本官一个面子?”
“于大人,你这么做怕是要挑起更多的争端!我们走!”黄三甲闷声一句,带人离开,徐玉瑱解缚捕头手下,赶紧过来:“多谢于大人!”
“徐玉瑱,刚刚你也看到了,燕京不比你们辽东,在这里行走务必要小心,否则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成为官家枷锁下倒霉鬼!丢了性命!”
“在下一定谨记于大人的教诲!”
“废话少说,进屋,我有要事交代!”于成龙沉声发话,徐玉瑱脑子飞转,赶紧应下,和二只道是商行的状况,也跟了进来。
退下旁人后,于成龙道:“一个月内,你务必将剩下的粮食运来,同时再给本官加十万石,凑够三十万石!”
“什么?”徐玉瑱一惊,脸色都变了个通透,就是旁边的和二,也满脸愕然。
“怎么?你不乐意?”于成龙没有丝毫的缓和余地,徐玉瑱回神以后,赶紧道:“于大人,先前在下与于东家、和掌柜都说过,三个月内与宜兴和送来二十万石粮食,现在头一批六万石已经到数,剩下十四万石正在路上,您这突然再加十万石,在下实在难以继力
“难以继力?徐玉瑱,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清楚,明日午时前,给本官回话!
强词落下,于成龙转身离开,徐玉瑱想要追问几句,结果和二赶紧拦住:“徐东家,莫急,莫急!”
“和掌柜,几十万石粮食不是闹着玩的,放眼整个燕京城,那些达官显贵又有谁能够动动嘴的功夫拿出三十万石粮食,简直就是开玩笑!”
“徐东家,我似乎猜到了一些情况,您先不急,容我去追上于大人问问清楚!”和二交代一句,连忙跟了出去。
街面上,于成龙刚刚上了马车,还未起行,和二站在马车旁请声:“于大人请留步!
“怎么?你有事!”于成龙撩开车帘子沉声,和二道:“小的有几句话想与大人说说,还请大人准许!”
“上来吧!”于成龙发话,和二麻溜上了车,片刻后,和二脸色凝重的回到商号后院,那徐玉瑱和苏霓晟正在商议多加十万石粮食的事,看到和二,徐玉瑱赶紧道:“和掌柜,你于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东家,入秋之前,怕是朝堂要出兵西州,平灭豪族叛乱了!”
“什么?”徐玉瑱很是惊愕,和二坐下缓了口气,道:“于大人的意思很明白,此番西州豪族叛乱牵连数郡,估算起来,叛军差不多有个几万人,太子监国一直不动声色,实际上暗中早有对策,户部的粮草亏空也仅仅是针对誉王的一种手段,如果到时候出征,太子代为诏令,户部拿出粮食,问罪的可不单单是户部,因此三十万粮食是平叛辎重的最底线!”
“可我就是个商人,或许你让我筹措几万两没什么问题,但几十万石粮食,这不是银子就能解决的!之前那批粮食原本是十万石,从辽东与幽州的交汇处运到此地,路上行进一个月,损耗就不少,再说了,这眼瞅着秋天要来,今年的地方收成如何还不知道,我以汇通路来平稳辽东、幽州、冀州三地的多数商行,粮食就是最关键的一筹,有粮在手,才能保证市场不乱,官家颗税完整,否则百姓随随便便有些波动,那都是大麻烦!因此剩下的二十万石,我根本没有能力在一个月内就送来,换做其它商号,同样不可能有办法!”
对于徐玉瑱的说辞,于成龙或许不理解,可和二一定很清楚,他知道商路牵连甚多,不比朝堂的风波轻松到哪去,再者徐玉瑱的对手还有中书省的王淳一族,在外辽东苏氏也一分为二,随便谁暗里做些事,都够徐玉瑱喝一壶。
但和二身为宜兴和的掌柜,又是于氏的家奴门客,他总不能违逆于成龙的命令,短暂的考虑后,和二道:“徐东家,这事已经到跟前了,想要避过去,怕是不可能,当然三十万石粮食对别人来说是个问题,对你恐怕不见得!”
话里有话,徐玉瑱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北方贩马道,辽东、冀州、幽州三地的大部分汇通路,这都是义信成挑起来的风头,你一句话有些时候比地方郡府还要管用,因此剩下的二十万石粮食,你要全力去做,一定没问题,至于时间,我估算着于大人说的挺急重,事实上不过是对太子那边的应付罢了,真要有什么问题,我会替你想办法周旋!当然仲秋以前还是要尽快运送来,只有那样,你才能将义信成立在燕京!”
说起义信成,徐玉瑱突然转变了脸色,稍作沉思,徐玉瑱道:“和掌柜,既然我们都是商人,那就用商人的习惯来说话!”
“徐东家的意思?”
“明日,义信成在燕京开张,粮、布、帛、麻等常通的货物,你一并给我备齐,剩下的就由我自己来!如何?”
“你这?”和二可没有想到徐玉瑱会先要求这事,虽说之前于成飞承诺义信成的招牌,他和二也承诺,但事实上宜兴和并没有去做太多,顶多暗里寻了城中几个铺子位置,算是应付徐玉瑱,现在他明明白白的要求,还真就难住了和二。
最关键的是刚刚京府衙门黄三甲前来要捉拿徐玉瑱,转头徐玉瑱就在燕京城开了义信成的商号,这不是故意打京府衙门的脸么?到时官家一个时辰不到就冲出来寻麻烦,和二就得去找于成龙相助,要了多久,户部和京府衙门的闹腾就得传到上书房。
看到和二半晌不应,徐玉瑱再度进了一步:“和掌柜,莫不是我这个条件过分了,你们无法达到?要真是那样,我就得审视审视咱们约定的粮运一事了!”
转念的功夫就被徐玉瑱拿住最关键的地方,和二心中立刻生出怒意:“徐东家,你这可是趁势起风,容易闹出大事啊!”
“大事还少么?”徐玉瑱冷笑:“二十万石的粮食,我徐玉瑱用脑袋担保,整个燕京城,就算是皇帝陛下下令,那些个贪权妄利的朝臣家中也出不了这么多,反倒是我一个商人兢兢业业的效力你们,最后还得落个命在悬崖,稍有不慎就要掉下去,与起早掉晚掉,不如大伙一起掉下去。如何?”
“你!”和二还想争执什么,苏霓晟从外面进来:“玉瑱,我们该启程了!”
“启程?你们去哪?”和二赶紧追问,徐玉瑱笑笑:“西川,幽州,这可是两个好地方啊!”
莫名其妙的撂出两个地名,和二的脑子反应多么快,眨眼功夫,他就意识到徐玉瑱这是要趁势去投蜀王、宁王二人,况且之前徐玉瑱藏匿燕京城外时,川人暗中动手袭击粮运队,唯独留下了苏霓晟那些家伙,和二就有些怀疑,此刻再联系局势考虑,怕不是徐玉瑱所说的是真,风言传的不也不是假的!
为了不让宜兴和陷入该死的陷坑中难以自拔,和二只能缓和态度:“徐东家,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告知于大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明日我就带你去义信成的铺子!”
“明日带我去,那明日我再来!现在我该准备离开就继续准备!当然你也可以去向京府衙门禀告,促使他们来抓我!”临了徐玉瑱还故意刺激一句,和二闷了一肚子火,硬是没有再吭声。
离开宜兴和后,苏霓晟道:“玉瑱,这个粮运的生意怕是没法做了,幸好之前那一批绸缎布帛足够数,我也没有亏多少,现在赶紧离开,逃到辽东,我不信于成龙还能派人去抓咱们!”
“逃?不见得到了那种地步!”徐玉瑱笑笑,完全没有刚才的那态度:“和二不是说了,朝廷要打仗了,那太子殿下监国,咱们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看看各府司各自作为,就知道太子对于朝廷的控制力并不强,既然不强,那他暗里就有自己的计划,现在咱们是户部弄来三十万石粮食的唯一出力者,他于成龙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冲我们动手,就算他敢,于成龙背后的誉王殿下也不乐意,因为誉王才是与太子争锋的关键人物,所以说,我刚刚用去西川和幽州的话吓唬和二,就是暗里提醒,誉王这边我们待不下去,那么宁王、蜀王总有一个人会用的着我们!”
“之前宁王招揽过你,你给拒绝了,再去见宁王,他怎么可能理会你?”苏霓晟不清楚状况,心生困惑,徐玉瑱笑笑:“那些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我们这些升斗小民胡乱做些事,那才正常,要是咱们也行事处处高岸无比,岂不是就成为天造之才了?所以宁王既然知道我们的能耐和身份,只要咱们低头,他以上位者的身份必定会容纳,可我嘛,总有那么一些不服气,还想再试试!”
“试试?我还是那句话,凡事小心点没错!”苏霓晟心知劝诫不动,只能撂下这么一句话,徐玉瑱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同一刻,和二带着徐玉瑱的条件再次来到户部,见了于成龙的面,一通话说完,于成龙的脸色就像霜打的茄子,难看至极:“区区一个商贾贱种,怎敢和本官提条件!”
“于大人,话虽如此,可是那个徐玉瑱不比旁人,他在辽东的贩马道和汇通路相当强势,很多商号都愿意听从他的诏令!”
“如果他敢忤逆本官,敬酒不吃吃罚酒,立刻传话给京府衙门,黄三甲一定很乐意治他罪!”于成龙发话,和二早就猜到这些,他赶紧劝诫:“大人,万万不可,如果徐玉瑱被抓了,您口中剩下的二十万石粮食就没人能够弄来!”
这话使劲勒了于成龙一下,让他险些噎住气,不过话说回来,徐玉瑱确实有能力,从燕京到辽东足足九百多里,这么远的距离,将几万石粮食运来,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换做旁人,恐怕早就被吓瘫软在地了。
最终于成龙收回刚刚的怒声,他沉思片刻,道:“当初我那弟弟是如何承诺那个辽东商贾贱种的!”
“徐玉瑱是辽东义信成号的东家,最初他是苏氏苏三房的奴才,苏三房被苏氏其它族支拿下,粮布生意被夺走,可是徐玉瑱凭借自身的奴才身份,得到了苏氏三房小姐的财力支持,短短四年时间,就从苏氏手中夺回大半的商道,所以他在辽东的影响力不比苏氏小,就是现在的粮运生意,苏氏二房的人也在和徐玉瑱合作!另外徐玉瑱的实力使得他被河东王家注意到!”
“河东王家?那不就是中书省王淳的老家?”于成龙反应过来,和二点头:“王淳的弟弟在河东府试图压制徐玉瑱,将其收归所用,徐玉瑱反手利用河东府顶了王淳弟弟,现在那王厚已经到了燕京,寻求王淳帮助,但您弟弟和徐玉瑱早一步搭上关系,王淳这才熄了声,由此可见徐玉瑱的实力不容小视,因此小的意思是,既然他想要把义信成的招牌立在燕京,那我们不如随了他的意,剩下的被谁找麻烦,大人只管躲开,任凭他自己闹腾,想来京府衙门会替您收拾他!”
“说的在理!”于成龙缓了自己的态度,道:“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粮食的事一定要抓紧,否则誉王殿下怪罪下来,我无法交差!”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全力以赴!”和二说完,转身离开。
回到宜兴和,和二立刻着手义信成的商铺开张事宜,一通考虑后,和二也耍了个心眼,那就是他将义信成的铺子选在了燕京城的东市街面上,此处距离商事堂、商栅栏有个两三条街的距离,说远不算远,说近不算近,很是尴尬,再者这里靠近京府衙门下辖的东城府衙,明面上就是让徐玉瑱受衙门的压榨。当然明日会面时,和二肯定不会说,他只会道这里靠近官府,平日里泼皮无赖不会来找麻烦,算是占了官家便宜。
等到一切杂事料理完,和二派人去客栈见徐玉瑱,殊不知徐玉瑱还真的去找宁王的门客了,几日来,自宁王的两个门客被人袭击,受抓官府,乔封等人也隐了身形,眼下徐玉瑱当街露面,铁肇暗里摸所后,带着他来到了一家货栈附近。不多时,乔封果然露面了。
“徐玉瑱,你小子好大胆子,不知道现在官府正在捉拿你!”
面对斥责,徐玉瑱道:“前辈,我这有些事,或许你们会感兴趣!”
乔封转念一想,引着徐玉瑱进入对面的院子,在这里他见到了乔林、珠儿、夜里飞等老熟人的面孔,众人坐定,乔封道:“你现在和户部的人走的那么近,小心做了替罪羔羊!”
“多谢前辈提点!”徐玉瑱笑笑:“所以我来见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些事,如果可以,我倒是愿意与众位合作,效力宁王殿下!”
冷不丁的听到徐玉瑱要效力宁王,乔封等人很是意外:“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之前不应殿下的召见,现在却口出主动,难不成你有什么麻烦需要我们解决!”
乔林一眼看透关键,徐玉瑱也不遮掩什么:“没错,我确实遇到麻烦了,所以需要宁王殿下的帮助!”
“投机耍滑的混账东西!”珠儿低声骂了一句,徐玉瑱听见后,倒也不在乎,他看向乔封,道:“前辈,户部的事你们肯定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现在有个事我得告诉你们,太子似乎要在入秋后出兵西州,平灭豪族叛乱!”
“什么?”乔封等人再度惊蛰:“这个时候平灭叛乱,未免太不对劲儿了!”
“对劲不对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誉王殿下和太子争锋,这场平灭叛乱肯定是关键,谁要是把握住关键,那么谁就会在朝廷占据优势!剩下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听到这里,乔封等人全都陷入沉思,片刻考虑后,乔封问:“你打算做什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