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宿郢没打算瞒她,道:他说了你跟你那位小朋友的事情。

电话那头笑了一声:不用拐弯抹角讽刺我,我跟柳意确实已经在一起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不理解我没关系,反正下周我就会跟周建平办理离婚手续。

宿郢本没有讽刺她的意思,但宿芩云是那种性格,过于敏感,容易多想。他懒得分辩,道:行,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我当然能处理好。

除了你们要离婚的事,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宿郢一边逗狗一边想,最近蝉蝉的身体已经基本健康,可以考虑给它安假肢的事情了,毕竟才是三岁的狗狗,天天在家闷久了不运动,体质容易变差,活不长。

电话那边说:这件事小江还不知道,我希望你暂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顿了顿,又道:等我觉得时机合适了,我会自己跟他说。

唔,没问题。时机合适?是准备等生米做成熟饭,孩子生下来再说吗?

宿郢拿了袋狗粮出来准备蝉蝉吃。现在狗吃的东西比人吃的还金贵,一袋好点的高级狗粮一百多,吃个三天就没了,跟养个人没区别。

蝉蝉一大早饿得慌,看见宿郢手里的狗粮袋子顿时兴奋地不行,尾巴甩成了风车,忍不住叫了两声,给电话那头的宿芩云听见了。

你养狗了?

嗯,捡了一只。

宿芩云道: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养小动物,怎么突然想起来养了?

这只狗有些残疾,怪可怜的,就养了。主要还是因为看不惯周卑戏弄这只狗,说狗贱。养了以后发现蝉蝉确实很乖很听话,就有些喜欢了。

宿芩云没有再纠结狗的事情,再次叮嘱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让宿郢再三保证了。准备挂电话时,宿郢突然想起来那个柳意和周卑是舍友,于是连忙叫住宿芩云。

对了,姐,你有周卑的电话吗?

没有。

你能帮我问问你的男朋友吗?

问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宿郢挑了挑眉,看来宿芩云还不知道周卑跟柳意是舍友关系。柳意是故意瞒着不说呢,还是觉得没必要说呢?

哦,可是我听说,柳意好像是周卑的大学舍友。宿郢拿起茶几上一个打火机把玩起来,笑得玩味,姐,你对你的小男朋友好像还不够了解啊。

那边静了几秒,道了句用不着你管,然后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算是不欢而散。

宿芩云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什么都不懂也不怕,当初跟周建平在一起时才不过十九岁,二十岁就给人生了孩子,好在周建平人品还算可以,是真心对的宿芩云,等她一生孩子就结了婚。要是换成心怀不轨的人,恐怕她早就被人骗得渣子都不剩了。

她本来性格就骄纵任性,跟人在一起时根本不考虑未来,恋爱时也只是钟于一时的激情,因此结婚生了孩子以后,才发现她想象中的生活跟现实完全不一样,而周建平也不是她真正想要的,于是对周建平越看越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

周建平虽然大她七岁,但到底是个男人,纵然家底不如宿家,可也是白手起家来的,算得上是一众平辈中的能人,追求他的女人不可谓不多。可如今却被她这样嫌弃来嫌弃去,天天贬低,被骂久了心里也有些怨气。

这样的相处模式,不吵架是不可能的。因此结婚不到两年,两人就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宿芩云连床都不让周建平上了,而周建平一怒之下,跑出去包了个漂亮的二奶,也就是周卑他妈。

这一切就成了周卑一生悲剧的源头。

老实说,宿郢是不喜欢宿芩云的。她这辈子是过得痛快,可能也不后悔,可她身边的人,却不知道有多少因为她的自私承受着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她自以为撇开的阻碍和压力,其实都没有消失,而是在别人的背上,有人替她背着。

一天时间,他就让人从周卑的学校那里查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宿舍楼号、学号甚至是课表。

不能再拖了。

第5章 超级接盘侠(五)

星期一早晨,宿郢驱车去了周卑所在的大学。这是一座工科名校,招收学生的分数很高,但只是理工专业,别的专业,比如艺术类就不好说了。

为了防止周卑不在学校,他特意挑了周卑满课的一天。那天是让宿家五星酒店的主管去调查的,以招揽琴师为名问导员要了周卑的联系方式,为了做得像样,还问了周卑的上课出勤以及平时表现情况。

令人惊讶的是,周卑那种看起来性格怪异、私生活糜烂的人竟然是老师们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是音乐史专业研究生,偏文科,课程不少,考试也很多,但周卑竟然从未缺过课缺过考,无论是平时表现还是考试成绩都名列前茅,加上长相漂亮温和乖巧,老师们都很喜欢他。只是听说平时比较孤僻内向,不爱与人交往,常常见到他一个人独来独往。

听到品学兼优、性格乖巧两个词时,宿郢的第一反应是主管是不是查错了人,直到主管把在音乐系走廊中拍到的优秀学生标兵的照片发过来后,他才不得不勉强承认,或许周卑在学校确实还算伪装得不错。

周卑那张脸,要是装得稍微乖顺些,对于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来说,确实是很容易招得人喜欢的。

既然决定要完成这次系统任务,那么在攻略之前深入地对周卑进行了解就成了必要的工作。任务内容中,不管是帮助还是追求其实要完成都不难,难的是让他含笑而终。

含笑而终意味着达成了心愿、没有遗憾地离开人世。试想,周卑这样的人,会没有遗憾吗?

车开到校门口被拦住了,他在门卫的手势指示下才发现,大门口边上贴着张条,上面写着:外来车辆需登记。

他不得不下车拿出身份证让人登记了一番。

门卫大爷一边登记一边问他:找人?

是的。

找学生?

是。

大爷把眼镜取下来,打探他:男生还是女生,哪个系的?

宿郢:男生,艺术系,请问这个也需要登记?

大爷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以前还是不需要登记的,知道为什么现在要登记了吗?就是因为艺术系大楼前停的豪车太多了!

宿郢回头看了看他那辆不过四十多万的廉价小奔驰,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跟这老头子讨论什么车还算得上是豪车的问题。

进了学校,他拿着提前找来的学校地图研究一番后,将车停到离艺术楼较近的地方。下了车,按着课表找到了他们上课的教室。他们研究生人少,上课都是小班,一个四十人的教室连一半都坐不满。

他从门口的玻璃窗往里看了两眼,一眼就找到了独自一个人坐在第一排的周卑,他正埋头做笔记。穿的是那天在医院时看见的白色羽绒服,脑后扎着马尾,侧脸秀气漂亮,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个文文静静的女生。

每次看见周卑,宿郢的心跳都会莫名加速,有点像心动的感觉,可他自己很清楚,他是不喜欢周卑的,甚至可以说还很反感。但如果硬要形容这种感觉,比起心动,他觉得用心慌这个词更准确。

总觉得事情会不受控制地发展。

他直直地看着门里边,却不知里面的学生也注意到了他,除了埋头书写的周卑。上课的女老师在学生的目光下发现了他,停下讲课过来开了门。

门突然被打开,女老师出现在面前,宿郢一下愣住了。

女老师问:找人吗?

宿郢不由自主看了眼第一排的周卑,恰巧周卑也看了过来,表情有点惊讶。他镇定下来点点头,对女老师说:我找周卑。

周卑已经收拾好书本装进书包里,提着包向他们走了过来。

女老师看了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于是对学生们说:还有五分钟下课,课就上到这里吧,你们再看看书,把我刚才讲的内容回顾一下,等时间到了自己下课,不要提前出去,走廊里有监控,最近教务处查得严。

回过头又对周卑说:行,有人找你你就先去吧,下次找人尽量避开上课时间。后半句话是对宿郢说的。

老师说罢关上门进教室收拾包去了,留下他们两人在门口。

周卑背上书包,对宿郢说:去食堂吧,我还没吃早饭。

两人走到食堂时,早上第二堂课已经开始上了,路上没什么人,食堂里也是空荡荡的。

他们坐到靠窗的位置,周卑放下书包去买了一份重庆小面过来。重庆小面除了辣、味精多、调料重以外也没什么特点,十三块一碗的牛肉面里也就四五粒牛肉,三四片青菜叶,其余都是面。

最近周卑没什么胃口,就喜欢吃这种味道重的饭。他见宿郢在看他:你要尝尝吗?

宿郢没有吃人家碗里的饭的习惯,尤其这个对象还是周卑,他摇摇头:我不吃肉,也不吃这种口味重的。

一点肉都不吃?

不吃。

啊,那你的生活可真没意思,不能吃肉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这个面还挺好吃的,我推荐你试试,可以不加肉。周卑边埋头吃边说。

行。

宿郢看了眼那红辣辣的、还飘着葱花香菜的碗,随口应付。周卑说话的口气跟前几次见面完全不一样,非常地随意,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熟稔亲近。在他们俩的关系还没到这种程度的现在,这种交谈方式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心又跳了起来,他觉得有种无名的烦躁在升起。

介意我抽根烟吗?宿郢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叼了一根在嘴上,打火机都凑到了烟下边,就差点着了。

周卑抬眼看看他:介意。

噌。火打着了。

烟头燃起了红色,一丝丝细烟从宿郢微微张着的嘴角漏出来。

介意的话就把窗户打开。宿郢靠着椅背道。

周卑起来把窗户打开,然后坐下继续吃。面没几根,很快吃完了,剩下的汤他也没放过,端起碗喝起来。

真是不知道这种飘着辣油的汤他是怎么喝下去的,尤其是这里面还有葱花和香菜。宿郢不吃葱花香菜,所以看着那碗面跟看着一碗猪食差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周卑放了多少香菜,隔着一个桌子都能闻到那奇怪的味道。

你今天课多吗?宿郢没话找话。

下午有一节。

下午第几节?

第一节 。

那你晚上有空?

周卑抬眼看他:还要做作业。

做作业?宿郢把烟灰抖到随身带的小铁盒子里,笑了。周卑现在这幅样子可真像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

行吧,做作业就做作业,好好学习。他叼着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翻出联系人名单,拨通了备注成apple的那个电话。

几秒钟后,周卑的手机响了。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存一下。宿郢看周卑汤喝完了,递过去一张纸巾。

周卑把碗放下,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说:我有你的号码。顿了顿,又说:你可能不记得了,你给过我。

宿郢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你确定是我的手机号?

你的手机号十年都没有变。说着,周卑报出了一串数字。一个也没报错。

是没变过。准确说,从他十八岁回国后就再也没换过手机号,他有好几个工作用的手机,但私人号码就这一个。宿郢皱了眉,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是什么时候给过周卑号码,十年前,那时候周卑才十一二岁。

那么远的事情,他记不得了。

周卑没有解释是为什么他给了他号码,收拾好碗筷放到餐盘里,道:我去把碗送过去。

唔。宿郢看着周卑端到收餐盘的地方,将餐盘规规矩矩递给收敛的食堂阿姨,然后嘴巴动了动说了什么,看口型应该是谢谢。

他脑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周卑恶劣地逗狗的夜晚,还有那天在医院时他跟神经病一样的表现,以及这人铁一般事实的糟糕至极的过去,心下忍不住感叹,这孩子装得真是毫无破绽。

一个男生长得比女生还漂亮,又爱穿个白色衣服,打扮得一副纯洁无比的样子。谁能知道有多少人抱过他,又有谁知道抱他的代价是如此的轻巧不过几张纸币。

宿郢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

他把烟掐灭扔到小铁盒子,盖好装进兜里。等周卑过来后,跟他说:你去把学校的宿舍退了,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我来接你,以后你跟我住。

周卑拿书包的手顿住了,抬头看他,微笑道:宿先生在跟我开玩笑吗?

宿郢重复道:没有,我让你退了宿舍,来跟我住。

宿先生

就这么决定了。

我能知道原因吗?周卑问。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宿郢把最合理的理由抛出来。

什么情况?

宿郢抱着胳膊:你掉在医院的单子被我捡到了。

闻言,周卑笑了笑,把书包背好:原来是这样您放心,我不会把艾滋病传染给别人,不管怎么样,至少这点道德我还是有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

周卑笑得很温和,语气既礼貌又疏远:不重要,您只要知道您跟我没什么关系,您不是我的舅舅,是周江的舅舅,所以我的事情您还是不要管的好,对您没有什么好处。说罢,他向着宿郢微微鞠了一躬。

那么,再见。

宿郢也没拦他,任由他离开。他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子外面。窗外是一条道,两边种着桦树,树上的叶子黄的黄掉的掉,前段时间一场雪一下,大多数的枝丫都成了光杆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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