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再无动静。
但是伊安依旧能感受到那一股微弱,而又全新的能量波动, 正在自己的身体里日渐成长。像一团小小的火光,越来越亮。
*
新历14757年10月,“战狮军团”终于将艾尔莎一世女皇的大本营巴德利城包围。
巴德利的卫军很快就被击败, 中心城的上空几乎被莱昂的军队占据。
当时正是半球的夜。从巴德利的皇宫望出去, 会发觉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 星星们低沉沉地贴在云边,仿佛触手可及。
那些, 都是莱昂纳多三世的舰队。
艾尔莎在这片星空中穿过宫殿的长廊,走进了一栋守卫森严的独立小楼里。
小楼的起居室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灯。一个男人穿着睡衣, 坐在窗前,也正眺望着星空。
“你要输了,艾尔莎。”男人说。
“是的。”艾尔莎平静地回应, “自从他得到教皇加冕后,我便知道会有今天了。我早已做好了准备。”
“连你也败了。”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缺乏血色的脸。长期的软禁生活让他显得有些缺乏锻炼,但是他的仪容维持得很好,头发修剪整齐,全然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因为精神疾病而活得像个疯子。
这个男人,就是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已快一年的拉斐尔一世。
艾尔莎拉过一张凳子,在兄长身边坐下,和他一同望着星空。
还未到五十岁的艾尔莎一世女皇其实正当盛年。她的容貌虽然不及兄长那么美艳,却别有一番儒雅端庄。
同她的父亲和兄长不同,这位女皇一向以情绪稳定而颇得臣子们的称赞。哪怕在面临着必败局面时,她依旧波澜不惊,没有一丝的失态。
“你说,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他的儿女们如此没有出息,他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吧?”艾尔莎低语。
“他本来就不看好我们俩。”拉斐尔冷淡道,“他的眼里只有他的小路易。”
“而可笑的事,至少我和你还戴上过那一定皇冠,还曾努力地和那对父子对抗过。”艾尔莎道,“路易斯,他和他的娇妻幼子享受着莱昂的豢养,早就将过去忘了。”
“去对抗的是你。”拉斐尔说,“是你的计谋杀掉了安东尼,是你和莱昂对抗了这么久。你做到了我们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做到的事。其实,你的表现,才完全符合父亲对继承人的期待。”
“可惜我是个beta。”艾尔莎嗤笑,“你总以为你被父亲忽略,那你真应该尝尝我过的日子。父亲很多时候根本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他甚至会把我的名字拼写错。你至少还得到了母亲的爱。可母亲连我的生日都记不住。”
“而现在,”艾尔莎道,“至少我证明了我身体里流淌着的布莱德大帝的血。即便最后失败了,我依旧比兄弟姐妹们更加优秀。哪怕不给我机会,我一样能做到最好。”
拉斐尔沉默了片刻,说:“你打算怎么办?”
艾尔莎说:“我会在明日投降。今夜,今夜先让我最后享受一下自由的风吧。”
拉斐尔深深地看了妹妹一眼:“父亲看错你了。”
“我知道。”艾尔莎笑,“可是你知道吗?现在,我终于他妈的不在乎了!”
次日早上七点,艾尔莎一世女皇宣布投降。巴德利和平解放。
前后持续了将近六年,经历了两位皇子皇女叛变的拜伦国内战,终于结束。拜伦帝国在莱昂纳多三世的治理下,再度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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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伦帝国内战结束的消息在好几日内,都是国际新闻的热点。
莱昂纳多三世并未亲自带兵进驻巴德利,而是在完成了交接仪式后,直接班师回朝。
凯旋归来的皇帝受到了帝都人民狂热的欢迎。国际新闻里,镜头航拍下的格洛瑞人山人海。大街上挤满了围观人群,皇帝车队所过之处,欢呼震天。
莱昂纳多三世几乎符合人们心中所有的对一个帝王的幻想:他强大、睿智,他手腕果决,思想进步。他一路披荆斩棘飞速高升,不论是政坛还是战场,都所向披靡。
而他又如此年轻,朝气蓬勃。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去带领拜伦帝国走向新的辉煌。
“他确实是一个英俊的男人。”光纪非常公正地评价道,“他不论五官还是身材,比例和线条弧度都趋于完美,又具有明显的个人特色。这让他的外表对异性极具吸引力。而他的身体骨骼和肌肉也让他能发挥出人类最极致的力量。这就是黑暗哨兵。”
影像里,年轻的皇帝正朝欢迎他的人群招手,侧脸线条硬朗而优美,含笑的双目如阳光下的碧海。这个男人确实俊美非凡,宛如天神降临。
伊安在光纪的声音响起时,眼中的柔情就消失了。他垂下了眼,以冷漠掩饰了自己的扫兴。
“他非常得他的人民的爱戴。”光纪说,“莱昂纳多三世不仅是一名杰出的军事家,也还是一名政治家。要驯服他这样的人可不容易。他的自我意识相当浓厚,极难屈居人家。不过现,我们应该给他送去一份厚礼,庆祝他的胜利。”
“当然的。”伊安说,“我已经让人去拟礼单了。”
“你不想亲自去送礼吗?”光纪笑着问,“借着出访的名义,还能和他见面。同时,你也可以把那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不认为这么做适合。”伊安淡淡道,“教廷的改革才刚完成了第一步,我的工作非常多。不过我会继续和他沟通的。”
“你按照你的方法来吧。”光纪笑道,“我并不急,伊安。我的生命是无垠的,我比你们谁都有耐心。”
礼宾部很快就将拟好的礼单送到了伊安面前。
伊安心不在焉地翻了一下,就签了字。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私人的礼物。”伊安让秘书捧来了一个木匣,“不用添在礼单里,只是请务必交付到皇帝本人手中。”
教皇使节团带着这一批礼物,在四日后抵达了香榭宫。
和它们一起抵达的,还有来自全星系各国的礼物,全部都被集中堆放在一处宫殿里。
皇帝回朝后就一直日理万机,简直比他在战场上还要忙。开不完的会议让莱昂头大如斗。
每次看着议员们在会场上毫无风度地吵来撕去,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莱昂就忍不住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我宁愿去动物园让大猩猩往我脸上扔香蕉!”
所以那些贺礼被皇帝丢在一旁,让礼部的官员去清点,根本懒得过问。
这一日散会后,内阁成员们回到了皇帝的大书房里,还在就一项改革法案争议不休。
莱昂灌了一杯浓咖啡,一脸生无可恋,觉得自己这儿和菜市场的家禽区没啥区别。
一名侍从官来到了皇帝身边。
“陛下,教廷礼部官员求见。他说还有一份礼要送给您。”
“还有?”莱昂噗哧笑。
教廷的礼单莱昂早已看过,礼物昂贵而毫无新意,一看就知道是官员们拟定的。莱昂连去看看实品的兴趣都没有。
“是的。”侍从官说,“他说这份礼物是教皇私人送来的。”
伊安私人送给他的?
“怎么不早说?”皇帝差点跳起来,“快!请他进来!”
一名主教模样的官员忐忑地走进了硝烟气息浓重的房间。那群内阁大臣们对他视若无睹,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不用在意他们,主教大人。”皇帝非常友善地接见了这位特使,“他们说教皇嘱托您要递交给我一样东西。”
“是的,陛下,就是这个木匣。”主教久闻莱昂纳多三世战神的威名,没想到他本人如此年轻亲切,有几分受宠若惊。
“教皇陛下特意叮嘱过,这份礼物一定要亲自送到您面前的。”
莱昂就像个拆生日礼物的小孩,兴奋地把匣子放在了书桌上,搓了搓手,才小心翼翼地把木匣打开。
书房里的争吵还在继续,大臣们面红耳赤,伸长了脖子,就像一群咯咯直叫的火鸡。
但是母子连心。格尔西亚最先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他停下了争吵,转头向儿子望去。
莱昂坐在书桌前,呆呆地望着一个打开的木匣,仿佛灵魂出窍。
自打成为皇帝后,这个男人几乎就再没有露出过这种呆滞失神的表情。格尔西亚不由得愣住。
阿德维也随即发觉了皇帝的异状。
争吵声戛然而止,大臣们都困惑地望着皇帝。
“莱昂,”格尔西亚不安地问,“怎么了?”
莱昂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眼中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我……伊安……”莱昂语无伦次,“我们……”
他喉结用力滑动,手颤抖着,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束新鲜得仿佛才剪下来的粉白色的空海星萝。
格尔西亚瞬间震惊,下意识捂住了嘴。
“我不明白。”阿德维皱着眉。
空海星萝属于蔷薇科,花朵非常漂亮。它这个品种比较珍贵,粉白色又更加罕见。但它终究也只是花朵而已。
“所以,教皇送了皇帝陛下一束花。”阿德维不解,发挥着他的毒舌,“有必要这么惊讶吗?还是我们的陛下从来没有被人送过花?”
莱昂捧着那一束白花,两眼发直,整个人完全石化。
“真没被人送过?”阿德维不免有点同情皇帝了。
难怪兴奋成那样。虽然教皇给皇帝送花什么的确实也挺怪的,有必要这样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吗……
“你可能不大懂这束花的意义。”格尔西亚嗓音竟然带着轻微地哽咽,更是让阿德维一头黑线。
“在弗莱尔,白色空海星萝的花语是‘新的生命’。当妻子怀孕后,会给丈夫送一束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阿德维犹如被一道雷电击穿了天灵盖,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所以……教皇怀孕了,孩子是我们皇帝的?!
啪啪不戴套→未婚先孕→皇长子是私生子→母子俩还身在敌营……等等一连串打击如连环拳捶在幕僚长大人的脑门上,揍得他的神魂满地打滚。
更别提“皇帝和教皇会结婚吗?”,“假如不结婚,皇帝将来另娶,生了嫡子,帝国不是又要陷入继承人混战之中我们这些臣子又要站队……”巴拉巴拉等等更加麻烦的后续,让幕僚长瞬间就操碎了一颗心。
但是此刻的皇帝全然不在乎那些事。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喊着:伊安怀孕了!他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要做父亲了!
莱昂浑身颤抖,如获至宝地握着那一束粉白的花束,贴在了心口。
这个在战场上笑看军舰灰飞烟灭,在父亲和战友的葬礼上不流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埋下了头,用手捂着脸,以遮去眼角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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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他妈,我的心肝儿肉肉,我的王冠宝石,我的爱的小白鸽……”
“太啰嗦了!”桑夏道。
莱昂一把遮住信纸,恶狠狠地瞪了桑夏一眼:“偷看皇帝的情书是要被流放到矿星去开挖掘机的,修斯小姐。哪怕你是我发小也不例外!”
“如果陛下不是一边写一边念出来的话,我其实也一点不想知道你究竟写了啥!”桑夏翻了个白眼,“还有,陛下,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