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手指上,染着鲜红的指甲,小指尖尖地划过丽莘的脸庞,仿佛多一分力道就会在她的脸上留下血口子。
娜木钟冷冷地说:“记住,现在你若犯什么错,我护不了你,只能舍弃你。丽莘啊,想要回到从前的日子,就老老实实跟着我。”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奴婢打听过,夜里侍寝的规矩,是从您这儿才开始的,就连隔壁那一位,都用不着这样。”丽莘愤怒不已,“他们明摆着就是欺负你。”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欺负我,皇太极在欺负我,那群低贱的女人也是。”娜木钟摸了摸丽莘的脑袋,“我会好好忍耐,他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等他们没招了,就该是和他们算账的时候了。”
“福晋?”
“丽莘,我们不会永远这么惨,不会。”
娜木钟的目光直直地透过窗户,一直穿到对面侧宫,仿佛能看见皇太极和海兰珠在做什么。
“我曾经拼命争取的,一夜之间全部化为泡影,连我的儿子都没能来得及出生,他连一天的大汗都不能做。”
娜木钟冷笑:“还会有比这更惨的吗,如今不过是重来一遍,我没有沦为兄弟叔伯的玩物,没有变成阶下囚和奴隶,我现在是皇太极的女人,而他是眼下天底下最强的男人,所以,我依然无比尊贵。”
娜木钟起身,走到穿衣镜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你知道吗,昨晚皇太极终于碰我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过是个俗人。可是,他比我想象的更强壮更英伟,丽莘,皇太极是真正的男人……”
丽莘抬起头,在主子的眼中看见了异样的光芒,她似乎在回忆昨夜的温存,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笑容。
书房里,范文程为大玉儿讲完了所有新送来的书都是关于什么,便是要退下了。
他看见大玉儿从书本中抽回神思后,立刻在美丽的脸上染上愁绪,心中隐隐担忧,走出去后又退回来,壮着胆子问:“福晋,臣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大玉儿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明白怎么了,淡淡一笑:“范大人,难道我露在脸上了?”
范文程躬身道:“是臣斗胆,并非玉福晋露在脸上。”
大玉儿叹息:“至少你看出来了不是吗?”她摆摆手,“没什么事,范大人下去吧,大汗还在等你呢。”
范文程皱了皱眉头,便道:“臣忠心事主,当言无不尽,若有冒犯,请玉福晋降罪,臣亦无憾。”
大玉儿无奈地看着他:“好吧,你想说什么?”
“求问玉福晋,近日宫外传言,内宫女眷侍寝大汗时,立了新规矩,效仿明朝内宫制度,可有此事?”
“有,才没两天罢了,这宫里的事,当真是藏不住。”
范文程却单刀直入地问:“是刻意针对新福晋?”
大玉儿看着他,眼中浮起几分威严:“范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范文程单膝跪地,抱拳道:“上乘兵法,讲究以静制动,切忌敌在暗处我在明处。”
大玉儿垂下眼帘,闲闲地翻阅面前的书,掩饰自己的内心:“怎么,范大人以为,我在和娜木钟窝里斗?”
“臣不敢。”范文程道,“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臣恳请福晋三思,玉玺入城那天,听闻娜木钟的婚车被拦在城下,听闻她入宫前遭到了搜身,如今又变出新的宫规,她很快就会明白,所有的事都在针对她。娜木钟绝非善主,她昔日在察哈尔部逼得林丹巴图尔将女人送走,可即便被送走的女人,也少有逃脱她的魔爪。”
大玉儿的心事被说中,好不尴尬,可范文程是为她好,她知道,她早已信任自己的先生。
“可他还是有八大福晋,窦土门福晋虽孱弱,手下掌管着众多部族,拥有金银牛羊。”大玉儿道,“娜木钟还是能与人共存的不是吗?”
范文程诚恳地说:“能真正助人成长的,往往是敌人和对手。”
大玉儿目光深深地看着范文程,终于道:“在你看来,我该怎么做?”
范文程道:“求问玉福晋,这些日子,新福晋表现如何?”
大玉儿不屑:“她很安分,即便是夜里发生那样的事,她也在忍耐。”
范文程躬身道:“那么,您就要比她更能忍,千万不要让她试出您的深浅,不要轻易就让人触碰您的底线。”
“可我要斗到什么时候?”大玉儿冷然,“到如今,我也走上这条路了吗,难道我要像武则天斗败王皇后和萧淑妃那样?范大人,这是后宫女子必然的归宿吗?”
范文程摇头:“不是,您只是在守护,您想要守护的人。”
玉儿的内心翻江倒海:“守护?”
那么,她的底线又在哪里?男人,还是孩子?
这日夜里,皇太极歇在大玉儿的屋子,她自然不用执行新规矩将自己裹起来,大汗的膳桌茶饮如往常被送到侧宫,孩子们缠着阿玛嬉闹一阵子,才被乳母接走。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皇太极在别处,那叫过日子,而在娜木钟的侧宫,仅仅是为了上床。
丽莘站在窗前,看得咬牙切齿,可一回身,娜木钟正好好地坐在镜台前,打理她浓密乌黑的长发,梳子轻缓梳过的每一缕青丝,都是她的骄傲。
“福晋……”丽莘憋不住。
“要忍耐。”娜木钟不以为然,“这才刚开始,丽莘,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夜色渐深,宫外十四贝勒府里,忙了一天的范文程,终于有时间来向多尔衮辞行,他跪在书房前,讲述今天都做了什么,多尔衮忽然问他:“去书房了?”
“是。”范文程道,“为玉福晋送了几本书,顺便也向玉福晋辞别。”
多尔衮顿时和气了许多:“起来回话。”
范文程一愣,虽然站起来了,心里却觉得有些奇怪。
多尔衮果然道:“格格们念书的事,大汗十分重视,你但凡有时间,时常去打理,要为格格们挑选最好的先生。”
“是。”范文程利落地答应,可抬头看了眼多尔衮,见他神情安宁,甚至带着淡淡的欣喜,是范文程从未见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