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俩的曖昧之火烧得越来越旺,公司同仁们都在关注我和萧智煊的互动,并在午餐时充分更新最新动态发展,让我压力很大──于是某天起我就不想玩了。
我传讯息告诉他,一切到此为止吧,我要真的喜欢他的话,哪来那么多戏。
网路金句说得好,不够喜欢你的人才会吊着你,真喜欢你的人怎么捨得你伤心。
萧智煊传讯息给我:『我们试试,就试试,好不好?』
我想了下,很直白地回绝他:『不要。』
于是那天下班后,他脸色铁青堵在一楼大厅,见我下来,强势地抓住我要跟我好好谈谈,怎么都不放行。本要返家的同事们纷纷留下来围观,甚至还有些人不停帮他说话,怂恿我和他在一起。
我骨子里有种劣根性,喜欢跟人唱反调,他们越要我往东走,我偏要给他往西飞飞飞。
萧智煊低头瞅我,我气势凌人抬头瞪他。他好笑地说,你平时活泼爱笑,原来还有脾气暴躁的一面。
我顶回去:「还有更可怕的!」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一双眼睛亮灿灿的,「怎么更可怕法?扎小人吗?」他眸光往下一扫,「或用你的高跟鞋敲我后脑?」
「我我我……你你你……」可恶,连续参加闺密们私下举办的口才辩论大赛,蝉连三次冠军,登上至高无上荣誉殿堂的善辩皇后我,都快要词穷了。
萧智煊见我头顶冒烟,弯下身来在我耳边低语,问我要不要跟他去没人的地方私下谈。我担心他是不是想趁机盖布袋围殴我,所以坚持不跟他走,两人僵持不下,场面一度闹得很难看。
后来程寅走过去,我心生一计,直接指着他大喊──
「其实我喜欢的类型是那样的!」
眾人顺着我的指尖望过去,同时噤声。我彷彿看见他们联手为萧智煊点燃一长排蜡烛,让他的爱情一路好走。毕竟以程寅这种时尚灾难的穿搭风格来说,挑战门槛实在太高了!
那天过后,不只萧智煊逐渐放弃他的帅气人设,公司里其他男同事们也逐渐走起颓废路线,一个穿得比一个邋遢,一个丑过一个,整体顏值呈现雪崩式毁灭。
造孽造成这样,我担心自己变成女性公敌,所以那阵子过得非常低调,遇到积极前往崩坏路线的男同事们,还不忘好心鼓励他:「哇!你现在变得很有个性耶!这套西装是骨董吗?是阿公那个年代传承下来的吗?」
虽然我万万不愿意看到眾人这么堕落,但情势已走鐘至此,我实在无力回天。
公司里的流浪汉越来越多,我好害怕,我好想跳槽,我每天都好忧鬱,所以下班时间一到,我就立刻抓着包包破门而出。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这句话果然有点道理。
程寅因为我的当眾告白,成为公司里的男性风范指标人物、雄性生物们争相模仿的对象,他那种乡村朴实风格一时炙手可热,蔚为流行,这点着实让我非常惊讶。
这真是一间相当奇妙的公司呢!
有天中午,我跟同事梨子出去吃饭,进了餐厅之后我巡视一圈,刚好程寅也在里面。他看看我,我看看他,彼此脸上的表情都非常复杂。
我让他成为公司的红人,他会不会很想揍我?
选定他对角线的位置后,我背对着他,躲在远远一张小桌,坐在梨子对面。梨子点完餐后忽然说:「科技部那位你认证过的天菜正在偷看你。」
一支箭从天外飞来,不偏不倚刺进我胸口,让我差点吐出血来。
我吸了一口气,压低音量澄清:「他不是我的菜。」
「但你公开发言说喜欢那类型。」
我握紧拳头,「那只是权宜之计!」
「但他一直在看你耶。」
「……是我理亏,就让他看吧。」后来我们静静吃饭,梨子一直抬头伸长脖子往前望,我知道她在看程寅,但随她去了。
快吃完的时候,梨子告诉我,她刚刚非常用心在计算,那颗天菜总共看了我三十六次,每次与她对上眼都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下头来闪躲,装成没事的样子扒他的樱花虾炒饭。
梨子观察了一会,窃笑,「他是害羞,还是真的不太会用筷子啊?」
我转过去看时,正好程寅第三十七次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对上我的眼时他倏地一惊,筷子直接从手中吓飞出去,插在隔壁桌客人的魷鱼羹里。
可惜筷子只有两枝,不然插得这么正,很像拜拜时我妈插进天公炉的三柱香。
我把头转回来,结案,「他是真的不会用筷耶。」
梨子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程寅,「以前没什么注意过这个人,怎么今天看他这种呆呆的样子,居然觉得还满可爱的。」
可爱?我一阵哆嗦,这种审美让人不予置评。
「我是说真的。」梨子笑得很甜,「他还满有男人味的,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啊,宝贝。」不要再逼我了。
那天下班时,我晚了点从公司出来,前往捷运站的路上忽然觉得脖子有点怪怪的,好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试图强行扭转那样。我按住脖子摸了一圈,确定什么东西也没有后,本想加快速度前进,但那股隐形力道又增强了,我只好停下来,回过头去──
「嗨……没想到会遇到你。」程寅唯唯诺诺地走过来,明明个子这么高,却毫无半点气场。他站在我面前,低头看我,我俩相对无语。
知道他不善言辞,我只好自己找话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公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往我这边递送,「虽然我们同公司,但是……这个可以给你。」
我接过来看,那张纸上除了名字以外,还用漂亮的字体印刷着他的职位和手机号码,以及邮件信箱。
我狐疑,「干嘛?」
他吞吞吐吐:「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我彻底尷尬了。这番话让我当场石化。他看起来至少也有三十了吧,我真没想过这个年纪的男人还有这么单纯的。
我冷静下来,解释:「其实那是一场误会。」
我站在路边把被萧智煊追求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他,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失落……我有点于心不忍,所以又补了句安慰他的善意谎言:「但我真心觉得你人很不错。」明明是违心之论,我自认为表现得非常诚恳。
他点点头,看起来已接受了这个乌龙,说声「再见」后安静往前走。我也没刻意跟着他,但就这么一直同行到了捷运站。
他不时侧眸偷瞄我,我只好对他露出灿烂中带着客气的微笑,满脑子却想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乱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