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王爷买了什么赠我?”何穗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看他。满天星宿都像是藏在她的眼睛里,足以照亮整个肃秋。
赵煜喉结滚动,反手抓衣袖的手却越攥越紧。
他细细端摩了眼她的发,乱糟糟的还有着灶膛里带出来的碎灰。
实在是邋遢。
赵煜突然就不想把穗簪拿出来了,“时辰不早了,本王突然想到还有公务在身,不如明日辰时再拿礼赠佳人。”
何穗听着这话,不知怎的总觉得伙房里有热气涌动。等她再要抬头喊人,赵煜已经走远了。
真是奇怪。
赠礼还要看时辰。
不知他嘴里的佳人是谁?
就在羭次和春夏分别拿出一锭银子打赌,王爷买的那枚簪子,到底会落在将离头上,还是他们府上即将会迎来一位小郡主的时候,金海凑了过来。
金指挥使虽不崇尚这等打赌花钱的作风,但是谁能忍得住心底的好奇心呢。
“你们在做什么?如实交代,不然银子充公。”
羭次赶紧一把将人捞过来,“可不能啊金老大,来来来,见着有份。”
“我们王爷啊,最近买了个小孩的簪子,你猜会送给将离小主子,还是我们府上要有新主子了……”
羭次话音未落,言谈间无意之中回了头。
见何穗玉立娉婷地从里头走出来。
她的右侧发间绑了小辫,别的就是昨日在百花洲街看到的那个麦穗花样的银簪。
羭次和春夏的耳边陡然响起王爷当时说的那番话。
“……府上有一位小郡主就够了。”
王爷口中的那位小郡主,是,是王妃?
羭次险些站不稳,好在春夏即时扶住了他。
他们这些王孙贵胄,可真是会玩。
“你们在做什么?押钱啊。”何穗掏了掏袖子,发现里头空无一文,她拿过石桌上的那一锭银子,“借来用用,押什么,算我一份。”
谜底已经昭然若揭,春夏和羭次赶忙摇头。
唯有一脸茫然地金指挥使,朝何穗老实巴交道:“昨日王爷用私银购入一簪子,臣等在猜……”
金海被人捂上嘴拖走了。
簪子?
何穗摸了摸自己右侧发间的穗簪,心道那不是送我了吗。
可是瞧春夏和羭次那不寻常的反应,难道那只狗在外面还有别人?
看来她当真是在这煜王府呆不长久了。
何穗出了府,邀陆伯阳在江面绿相见。
她刚到门口,就瞧见了一个身高八尺画红妆的女人。
门口的小厮被她放浪的笑声撩拨得脸红。
心下正惊诧有余,女子春风有恙地转过头来,朝她七分带羞十分刚强地粲然一笑。
何穗:……
她这位小弟,还当真出乎他意料啊。
若不是尚书府娶亲当日众目睽睽,不然他一人绝对可以分饰两角,自己娶自己,哪里还需要什么女人。
陆伯阳瞧见何穗,腰肢摇曳地过来拉她。
门外的小厮本就被他撩得心猿意马,待他掏出银子,跑进楼去找哥哥的脚步都踉跄。
江浮将银子收进怀里迎了出来。
“这二位姐姐怎么称呼?”
“谁是姐姐?”陆伯阳帕子一甩,“姑娘我年芳二八,貌美如花,怎容你这般叫着不识抬举。”
江浮赶紧换了副脸色,“哟哟哟,这两位小娘子,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啊。”
何穗刚要提醒陆伯阳出门在外,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她还没来得及偷偷提醒,陆伯阳自己就道。
“这位是张姑娘,本姑娘自然是关小姐。”
他昂首挺胸,抖了抖衣襟下比女人还要大的棉花团子。
江浮看的眼睛都直了。
何穗憋着笑,朝哥哥道:“本姑娘今日同姐妹来江面绿饮茶,公子什么的……”
“自然是多多益善咯。”陆伯阳朝江浮靠了过去。
江浮从业多年,放浪形骸之人见了不少,但在他们楼里伺候人的全是男人,像官姑娘着般主动的,还当真是头一次见。
江浮:“姑娘放心,我们这江面绿啊,你别看楼暗庙小,可里头的男人啊,都是卧虎藏龙。你若是想要哥哥我亲自伺候,也是可以的。”
他朝陆伯阳捏着两根手指。
要银子嘛。
陆伯阳在皇城混了那么多年怎会不明白呢。
但是他此时便要吊着他,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他抬手,用小拇指勾起江浮的下巴。
陆伯阳左瞧瞧,右瞧瞧,何穗这会儿发现,他比江面绿的哥哥还要高上一个头。
“哥哥你这姿色,本公,本姑娘可瞧不上眼呐。”
陆伯阳轻轻将人往里头一堆,江浮险些脚底发虚摔倒在地。
这官姑娘,当真是人高马大,力气骇人。
可谁让来者都是客。
江面绿最近客流稀少,大多公子都在房中闲着。
江浮好不容易逮着人来薅,自然一股劲把闲着的公子能喊上的都喊上了。
若是女子,环肥燕瘦,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但是眼前这些公子,当真是样貌堪忧。
何穗看着几乎一人手里的一坛子酒,手心发软,几乎倒在陆伯阳身上。
她小声问:“这些酒,可要银子?江面绿的幕后老板,不会是长公主吧?你看那些酒坛子,像不像那日我们火烧公主府……”
陆伯阳怕何穗再乱说话下去,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江面绿是韶光小公子当年陪着王爷的春风楼一块开的,只是后来经营不善,不知转手给谁了。”
韶光啊。
何穗自然知道他倾慕他的三哥,连开这种不正经的楼坊都要一起。
怪不得当年太华公主要舍近求远找赵煜帮忙,韶光同万家人关系不佳,着实只有赵煜能在他那说得上话。
“姐姐,”一位公子朝着何穗挨了过来。
他手里端着酒杯,何穗惶然一躲,酒全洒他身上了。
这位公子也不恼,反而抓着他的手往湿衣裳上蹭。
何穗全身的逆骨都在这一瞬间被他点炸。
“你做什么,滚出去!”她毫无人性地道:“瞧瞧你们这副样子,怪不得十天半月不见来一位女客人。想想当初少头牌在的时候,你们江面绿又是何等的风光。”
一屋子的公子被她训得面红耳赤。
有不服气的站出来道:“什么少头牌,不过是仗着长公主宠他,当年他在的时候,可没少让我们哥哥赔钱。”
赔……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