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穗当下算是知道了,为何赵煜说自小长姐替他出头,却始终仅有一句“很好算不上”。
哪有亲姐姐被人挑唆两句,就这般来势汹汹兴师问罪。
何穗的心口没来由地被门口的落叶给堵住了。
一定是中了毒还没好全的缘故。
她大喘了两口气,在抬眸时,完全不见了半分玩笑意:“天下谁人不知皇后与万贵妃不和,长公主,就是针对万家怎么了?不仅如此,我们还有其他证物呢。那位已逝男子的老母手里还有你的贴身短衣,若非长公主同他不清不白,人家去哪里偷得太华长公主的贴身衣物!”
“你说王爷有意污蔑你,堂堂三皇子,还钻你公主府床底下不成?”
“刁蛮女子!”
赵华这下真动了杀心,在何穗避开她挥鞭过去的那一刹那,另手的两把匕首直朝她心脏刺去。
何穗不过是个混混,撒泼耍无赖她在行,有人想要她的命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甚至都来不及喊人救她。
眼看死生一线,她只能徒手去挡。
就在双刀即将扎到她的手臂之时,侧边什么朝它撞了过去,震得她手臂发麻到几乎失去了知觉。
何穗随之不自觉地便头,发现一把刻着“春夏”二字的佩刀刀柄落在脚边,而赵华飞过来的那两把刀身,同没入了一根银针。
何穗甚至都无暇顾及自己被敲断的肘骨,朝赵煜那头看去。
男人轻微带着喘,猛咳了两声后,一口黑血吐在地。
赵华的上扬的凤尾眼角中仍然淬着恨,她道:“赵煜,你和卿上阳那个女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临走之时踹掉了禅房的门,外头的寒风挡都挡不住。
何穗这时才觉得疼了,羭次赶紧去找崔九命,春夏上去扶住了赵煜。
赵煜吐了几口血后,脸上一丝血色都不带,他气息羸弱到几近自身都不可闻。
他吃力地睁着眼眸,朝何穗道:“过来。”
何穗甚至都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看男子的嘴唇动了动,却连嘴皮都没分开。
春夏一铁骨铮铮的男人红了眼眶,他朝何穗道:“王爷让你过来。”
何穗动了动脚步,却在要走向他的那一瞬顿住了。
她猛地摇头:“不。”
好像是她又错做事了。在不知赵华能耐,不知能否自保的情况下,公然挑衅当朝长公主,险些丧命不说,还害得赵煜在病中动了手。
崔九命被羭次拎着领子快步飞来,给人放到地上的时候,崔九命一时脚下没稳,猛地朝床榻扑去。春夏赶紧将人扶住了。
“先生,先给王……”春夏朝赵煜看一眼,看人面色苍白,几近奄奄一息,红着眼眶道:“先给王妃看看。”
崔九命被羭次飞快拎到何穗跟前,他反手咔嚓两下。
何穗想要躲,痛得满眼泪花:“赵煜……”
凡事不该先保大吗?他都快要死了。
但是她话根本说不出口,只剩下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啊——”
“痛痛痛。”何穗抱着手肘逃窜到赵煜塌前蹲着,眼泪汪汪地抓了男人的手。
崔九命:“别抱着了,你动一动。没接好我再接过。”
何穗猛一阵摇头,实在是太疼了,她不要动。
崔九命无言,上来给赵煜把脉。
女娃娃见着他同见了鬼一般,一个翻身进了榻里头。
崔九命朝春夏吩咐道:“给你家王爷去换床被子。”
他抬头看向何穗,:“我是让你别让他着凉,没要你给他捂痱子。你瞧瞧他现在浑身都是汗。”
何穗不敢还嘴,噤声不语。
崔九命在她身上出不了气,只好朝着赵煜一副恨铁不成钢地开始念叨:“你本就气血不足,师傅早年与你说过,要你学着以文治天下,莫动武。你说你怎么回事,我瞧着你这身体怎么还大不如前了。之前是不是有大病过?”
何穗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也没有。就是之前发过一次热,没什么……”
“没什么?”崔九命恼了,朝着她吹鼻子瞪眼的,吓得何穗直往墙角钻。“你是不知他一发热就得比寻常人多病上些时日的吗?你以为就仅是些时日怎么简单?你家王爷少时落了水险些没命,病症就是至今都未……”
“崔九命。”赵煜有气无力地喊了他的名字,却吓得崔九命头皮都开始发颤。
崔九命闭上眼睛继续把脉,嘴里一边念叨着:“不可与外人言,不可与外人言。”
念了两遍之后发现自己已经把过脉了,到了要去煎药的时候,他赶紧拎起药箱就往外跑。
春夏抱了床被子进来,给赵煜准备了套干净的衣裳。
他正要给他换上,赵煜轻动了动手指,要他们都退下。
“本王自己来。”
赵煜、羭次:“属下告退。”
何穗知道铺床褥的事十有八九就该落到自己身上了。
崔九命说他少时落水落下的病根,这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吗?
她认命地挨过去,去抓了春夏找来的那一身衣裳。
她将手伸到衾被中去解衣襟,指尖划过之处全是湿漉漉的汗水。
她正思虑着是否要去找块汗巾给他擦擦,突然手被人抓住了。
及冠后的赵煜,也唯有在病中,有了少时逆来顺受的影子。
此时的他,像极了那会儿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小孩。
眉目顺和,虚弱到甚至都感觉不到生气。
“脏。本王……自己……”
何穗怔怔地坐在一旁,整个人一头闷进了湖底。
“赵煜。”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我早跟你说过了,离我远点。老娘衰神附体,谁靠近我谁倒霉。现如今外头指不定多少人因此看你笑话呢。”
随随便便就在外头病倒了,外人根本不计较你是怎么病的。只道是煜王爷身子羸弱,往后不配继承大统。
这世间哪人非要计较个清白所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二皇子的事他自己栽了跟头。到长公主那,事情如果再继续一桩桩一件件起来,相反赵煜就成了那个众矢之的的人。
何穗眼下心灰意冷,扯了干衣裳给他换上。
赵煜不知怎么的也不动了,他的眼睛眺向窗外,那里白光无金,辨不出什么时辰。
只知道天还没黑罢了。
何穗刚给他换好里衣,就听见他道:“本王自幼时起就没少遭人陷害,都习惯了,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