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阳一路跑得气都喘不上来。
“何……大……大哥,你道那几百坛子,能烧尽公主府吗?”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总觉得它可能快撑不住上头的重担了。“还有你找人仿造的万将军的腰牌,万一落入贼人手里,不会出大乱子吧。”
“我可没有找人仿造万将军的腰牌。”何穗道:“分明是方才的人眼拙,将方将军的腰牌认成了万将军的。此事一出,往后大家对于万将军的吩咐的事会更加谨慎。”
陆伯阳:“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能拿方将军的腰牌来公主府放火了。”
何穗无奈至极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一样的事你还想做几次?你真是当朝刑部尚书的儿子?”
她这收得是什么傻孩子?
陆伯阳上前来朝她哥俩好的勾肩搭背。
“如假包换。”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大哥,你想想,我爹是刑部尚书,刑部几乎就是我们家说了算。我是陆家嫡长子,相当于,刑部就是我说了算。”
何穗斜着眼给他竖了竖大拇指,“所以你大哥在刑部……”
“放心,刑部上百人,任由大哥差遣。”陆伯阳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劲,他脸上吹嘘的神情顿住,扭头看向何穗:“大哥,你可是王妃,莫说刑部,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何穗朝他毫无感情可言地扯了扯嘴角。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这个王妃当得有或没有有何区别。
南镇抚司的人她指挥不动,王府的人她也吩咐不了,连去泰安街下厨的灶台都要她自己推……
何穗想到这,猛地扭头看向陆伯阳。
这孩子,眉清目秀,才华过人,当真越看越顺眼。
陆伯阳还不知何穗到底想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就道:“大哥,你还没说我们那几百油坛子,到底能把公主府烧成什么样?”
何穗捏着下巴,满脸困惑,他道:“我也不知道啊。这,这也是你大哥第一次放火烧这么大一个府院。算了,不道这些,烧多烧少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太华公主知道,我们才不是好惹的!对了,小陆,坊间传闻,太华公主在外养了一小倌的事,你可曾听说过?”
路过一个打更人,手里拿着棒槌别有深意地朝这夜幕中一男一女看。
眼睛一时没在何穗和陆伯阳身上挪开,险些撞到老槐树上。
陆伯阳好笑地朝他道:“老伯,走路看路,你小心点。”
道完他扭头看向何穗:“我们方才说到哪?你说太华公主在外养小倌一事。这哪能不知道啊,我陆伯阳这些年在京城也不是白混的。”
“陆伯阳?”打更人一听,赶紧回过头来,他带正脑袋上的宝蓝更夫帽,“大人可是刑部尚书家的公子?”
陆伯阳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衣襟,摆出一副官家弟子的架势来。
“正是在下。”
更夫的眼睛在满街灯笼下的亮光里更是亮了几个度。
他道:“陆公子可是在少陉公子的事?小人若是能知无不言,可是有赏?”
何穗一听,赶紧道:“自然是有赏!”
她随手拉下陆伯阳腰带上的荷包朝他扔了过去,“知无不言!”
“是这般,”更夫突然怔住,咽了咽口水,他看向自己手中的打更工具,“小人晚间这打更的活……”
何穗一把将他手里的锣鼓和棒槌夺了过去。
“本小姐今夜替你打了。”
更夫看着何穗一小姑娘,有些犹豫。
何穗看他犹豫不决,下手要去拿回他手里的荷包。
“小人定知无不言。”更夫一躲,将荷包揣进了褡裢里。“且说那两三年前啊,流杯池子街上的江面绿,来了一位美姿仪,面至白的江南俏公子。据说那小脸,那身段,那小腰,若是他是京城第……自然,长相与我们当朝煜王爷还是没法比。”
更夫道:“煜王爷那是天人之姿,咱这世间人高攀不起。江面绿的那位公子啊,在我们凡间,那当真是,年少傅粉之貌。”
“大伯你以前可是说书人的?”何穗忍不住问。
更夫轻抚着自己额间的碎发,“也就上过几年学堂。”
何穗:“这江面绿是?”
这回有用得着陆伯阳的地方了,他赶紧道:“小倌楼。”
“不如春风楼声名在外,但是当年少陉在的时候,它也曾风光几许。”
更夫作揖:“陆公子说得不错。那江面绿啊,正是那流杯池子街上有名的小倌楼。虽然它坐落得隐蔽,但是在咱们京城之,知道的人可不少。咱且说那少陉公子一来啊,不知给那江面绿添了多少脸面。”
“尤其是,有一日,那江面绿的门外啊,更是来了一位……”
“太华公主!”何穗没好气地道:“删繁就简,本姑娘不要听故事。”
“好好好,”更夫道:“且说那太华公主啊,听闻那江面绿有一娇俏的男儿郎……”
何穗:“……”
更夫道那太华公主慕名而去,自那之后便沉迷于男儿郎的美貌,不顾公主脸面,流连于江面绿。甚至在不久后花重金给人赎身,将人偷偷养在了齐明寺。
何穗心道这些在坊间都已经传遍了。
她正欲开口,哪知看那更夫贼眉鼠眼扫了一眼四周,掩嘴道:“莫约一个多月前,小人在公主府外这一带打更,还听见她和驸马爷因为这人吵得不可开交。”
“驸马爷道:‘这些年,你同齐明寺那位,做了什么,我都忍了。如今你竟为了他要与我和离?我猗天苏扪心自问,哪点对不起你太华公主。’小人一听那二人吵斗,一拍大腿,心想可不是有热闹好看了,当场便找了个草垛堆躲了起来。”
何穗蹙眉,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姑娘谬赞,谬赞。”更夫道:“没一会儿,我就听那太华公主道:‘本公主倾慕文臣,驸马你并非不知。你且看你这些年,读书读出个什么名堂来了?本宫早言驸马不是读书的料子了,可驸马你便不信命。’那驸马爷便死死地拽着公主的袖子。
他道:‘太华,我年少时做得梦,都是驰骋疆场,保我大晞土地一寸不少。我是为了你啊,你喜欢文臣我便去读书,太华,你信我,我已经将我们府上的书全背下来了,不就是文臣吗?我明天便进宫……’
就见那太华公主一把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