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怕是并不知道,他所说的并非是她以为她的那样。
想起吩咐管家的千般阻拦,想起那日特意叫春夏放慢的赶路速度,到后来发现自己千防万防,都抵不过眼前人的神机妙算。
赵煜阖上眼,突然觉得疲乏极了。
何穗本想同他交代几句身后事,看他几日劳累困顿难耐的模样,颇有些于心不忍,欲言又止,抱着将离出去了。
眼看这几日有些变天,夏去秋来,一如往常的季节更迭,并无不妥。
何穗想着,不如给将离做身衣裳,就当留个念想。
可惜她针线活不行,只好白天跟着嬷嬷练,天黑之后呢,就在房中点着油灯穿针引线给将离缝衣裳。
初始,她总是将线打得乱七八糟的,几欲放手不干了。
一旬后,她觉得自己也算是有模有样了,重新量了块布,甚至打算大发慈悲给赵煜也做一身。
拿布回来的时候,半路撞见韶光,她随手打了个招呼。
韶光喊住了她:“王妃,你等会儿。”
何穗停下脚步,怀里的东西太多几乎要抱不住了。
她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小公子有何事?如果是二皇子的事你也不用同我说了,我都知道了。老赵头……哦,也就是皇上,不是给他罚俸半年,要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三旬嘛。不过有什么用,万家权倾朝野,我听说第二日二皇子就大模大样带人上街巡查了。”
“是这样没错。”
韶光正要说什么,被何穗打断了。
她道:“哎,话说回来,王祥那孩子怎么样了,按照大晞律法,该怎么处置?当诛?”
“三哥给人送正定堂了,读书劳役,期满才能出来。正定堂那些犯过错的孩子呢,还会被送去恩田院伺候孤寡老人。如此一来,还算是幼有所长,老有所依。”韶光道:“其实三哥这些年一直都有……”
“嗯嗯嗯。”何穗应道。
她问:“皇上给楚家的赐婚圣旨,当真是下来了?”
韶光听着这话一脸沉重。他道:“皇后娘娘此行,本公子也是着实看不懂。若是她做主赐婚,没准还有收回的余地。谁料她直接去找了圣上。现在楚姑娘天天在家闹呢,楚宰相一生忠良,万不敢抗旨不尊。”
“三哥这几日许是因为忧心这事,白日上朝都无精打采的。”
何穗收紧怀里抱着的锦缎,眼珠子转了一圈,她朝韶光够了够手指。
“帮我去宰相府带句话……”
楚昔归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月圆夜,何穗看了眼眼前乱糟糟的针线活,多多少少有些担忧自己真能在此之前完工吗?
更夫二更打完后,她没忍住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
苡仁和几个丫鬟蹲在门口,幸灾乐祸地狞笑了一声。
“走,去报告王爷。看看他所谓贤良淑德的王妃,是如何在做针线活的时候睡大觉的。”
有小丫鬟道:“苡仁姐姐,奴婢等已经向王爷有意无意提了不少次了,但是没一次见王爷真动气的。且这几日王爷进了王妃房中,拉了帘子每日到天亮前才出来,奴婢等也没听见个打骂的动静。”
“让你去报告你就去!”苡仁怒气冲冲道:“哪这么多废话。”
小丫鬟:“奴婢知错奴婢知错。还麻烦苡仁姐姐他日当上王爷侧妃之时,莫嫌弃我等。”
“好说。不过,”苡仁眯起了眼,“王爷向来主张夫妻间从一而终,本姑娘为何只能当个侧妃。”
小丫鬟几个听到苡仁的话,没想到她的胆子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竟然觊觎的是王妃之位。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眼,赶紧半跪了下来。
一时间竟不知该继续阿谀奉承,还是骂她大胆奴才。
苡仁怕惊醒何穗,计划落空,轻跺了脚,怒色压低了声音道:“还不去吗?”
“还要本妃求你们去吗?”
几个小丫鬟逃也似的跑了。
过了几个转角,到了苡仁看不见的地方。
其中有一个赶紧拍了拍胸脯,她道:“这苡仁姐姐也太吓人了,她什么出身,王爷什么出身啊。”
“那还不是怪王爷宠着她。王爷的寝屋和书房向来都是她一人经手的,我等还是乖乖看人眼色做事吧。”
有不服气的丫鬟道:“王爷喜欢有什么用,万事还不是得靠皇后娘娘说了算。说起来,虽然苡仁老是诋毁王妃,说她女子无德,但是我还挺喜欢她的。王妃和小郡主待我们都很好,又没什么架子。王妃虽说老是把府上的伙房搞得乌烟瘴气,但是她变着花样做的那些吃的,我倒是很喜欢。”
“不瞒你说,我也喜欢王妃和小郡主。”有丫鬟道:“可是她不讨王爷喜欢啊。哪有新娘子大婚当夜被丈夫抛下的。我可听苡仁姐姐说,当日王爷可是传了她伺候。”
又有丫鬟插嘴道:“我可以作证。王爷和王妃大婚当夜,苡仁姐姐确实一晚上没回来。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是万不敢冒着这大不韪替她做事。”
“你们想想,王爷自束发以来,咱大晞虽然人口稀少,但是倾慕他的女子,怕是能将这偌大的煜王府都给踏平了。可你们瞧瞧王爷这些年,有轻浮过任何姑娘吗?别说拉个小手什么的,若非公事,单言语都不超过两句。唯有苡仁姐姐,能被王爷宠幸的人,将来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几个人七嘴八舌,入了赵煜的院子就噤了声。
书房还点着灯,春夏在门口候着。
他看到府上丫鬟几个鬼鬼祟祟的,上前一步询问道:“你们几个可有何事?”
“春夏大人。”几个人行了礼,站在最前头的人道。
“王妃近几日做针线活劳累,好似,好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奴婢几个都不是她的贴身丫鬟,万不敢进去打扰。大人你瞧这天最近转凉了,先不言王妃在那趴一晚上明早起来手臂酸痛,若是着了凉……”
春夏:“好了,我会禀告王爷,你们先回去吧。”
丫鬟几个赶紧跑了。
一跑出赵煜的院子,就有人责怪道:“你方才怎么这般说,若是王爷觉得王妃贤淑,反而心疼起她来怎么办。那苡仁姐姐的打算不就落空了。”
“你怎么能说我呢,方才你怎么不站出来说话。再说了,苡仁姐姐不就是想要王爷看到王妃不善女工,针线活做到一半呼呼睡大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等王爷去了苡仁姐姐的目的不就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