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梅医正?”何穗随手扔了一点也不好吃的山楂干,走过去朝老头脸上瞧了瞧。梅凡瑙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白了,一双眼睛却有着不似他这个年纪的神采,炯炯有神。
梅凡瑙听到何穗如何形容他,腰杆挺得笔直。
“小姑娘,你竟然知道我?看来爷虽不在江湖,江湖仍有爷的传说啊。”
何穗抱拳作揖,“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梅凡瑙越看眼前的姑娘越讨喜。
直接豪言道:“小姑娘将来要是成了亲,夫君有隐疾不能生养,放心来找老夫。保管他家后继有人!”
“阿哟。”梅凡瑙的后背被人来了一拳。
捶得他骨头都要散架了。
梅医正揉着后背不解地看着赵煜:“煜王你打老夫做甚?老夫治疗男女不育之事,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个你又不是不清楚。”
赵煜看了眼正在偷笑的何穗,眉眼皆染上了怒色。
他道:“你为何非得觉得是她夫君患有隐疾?不是她自己在外沾花惹草,导致不能生养?”
梅凡瑙“切”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煜王你怎可说这等毁人清誉的话。”
何穗刚要竖大拇指赞扬老医正实话动人,谁知道他紧接着,不急不慢地补充道。
“我看她面若桃花,脉象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会不好生养。”
何穗觉得怪了,不由反问道:“你何时把过我的脉?”
梅凡瑙摸着白胡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
“老夫自然是在心里把的脉啦。”
“……”
看来什么神医,神棍还差不多。
小药童替梅凡瑙收拾了药箱出来,他一边递给他一边吩咐道。
“师父,银针你小心点使,别再扎自己手头上去了。”
“闭嘴。”梅凡瑙一个激灵,像是被小药童拂了面子不高兴似的。他道:“你可别叫我师父,我担待不起。我这辈子就想收个女娃娃做关门弟子,你是女娃娃吗?”
何穗听到女娃娃,不知怎的,下意识就往赵煜身后躲。
还没等她站稳,梅凡瑙的脑袋就从一旁冒出来了。
“眼前不就有一个女娃娃,老夫看你灵根聪慧,倒是很适合传我的衣钵。”
“不了不了。”何穗赶紧摇头,“梅医正乃世外高人,我等凡人不可妄及。”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她倒是想起来以前看到的一个故事。书中有云,山里头有一女神医,专治女子不孕之症。她唯一的要求便是,每个丈夫陪同前来治病的妇人,都得陪她同吃同住,在山里头呆上几天。这些妇人从山里回去之后,无一不在一个月后有了身孕。
此前的不孕之症,不药而愈。
这个故事告诉大伙的是,并非女神医有多神,而是神医压根不是女人。
若是妻子有疾,男人三妻四妾,怕也是早有子嗣。能陪同娘子来看病的,多半是男人患有隐疾。既然女人没有问题,那神医永远都会是神医。
何穗不知道眼前的老头是否也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
梅凡瑙显然也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朝赵煜道:“煜王这次又是要我去哪个乞丐窝里看病。先说好,前两次看诊,煜王欠老夫的诊金今日要一并还了。”
“他还欠你钱啊?”何穗当然不会放过能损赵煜的机会,“王爷你也太不厚道了。人家医正看诊不容易,又这般大年纪了……”
何穗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摸了一下,她惊得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
她低头一看,梅凡瑙的手抓着药箱,赵煜的手背在身后,两个人都不像是能骚扰她的样子。
难道是方才想着书里的故事,过于紧张了?
春夏和韶光二人将梅医正带去星河街徐府。
何穗背着走走单阶随赵煜去御膳房。
一路上,她还是没忍住朝他打探梅凡瑙的来历。
赵煜不知怎的,就知她心中所想,冷言道:“正经书不读几本,没事少看那些野传。”
有些话由自己问出口倒还好,被赵煜直接抓住马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多少觉得有点怪怪的。
何穗嘴硬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多思量也没错。”
恰巧走台阶,赵煜跨脚前停下来横了她一眼。眼神中倒看不出责怪,只是多少有些像是在看傻子。
没一会儿他便背着手跨了过去。
“梅医正治得是男子,你可有听清?”
“那他岂不是会和很多男人打交道?”何穗眼睛突然就亮了:“这样说来,做他的关门弟子也不吃亏。”
赵煜突然停下脚步,何穗险些撞上去。
他道:“你不是拒绝了?”
何穗大言不惭道:“我可以反悔呀。”
“瞧你这点出息,简直丢尽本王的脸。”成亲当晚,碰她一下都要死要活的,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当场暴毙了夫君,该她守寡似的。眼前一听能去男人堆里厮混,顿时心花怒放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算了。赵煜觉得自己不该气。
等到适当时机再向楚宰相家求亲,与她和离便是。
眼不见心不烦。
何穗不仅做事没规矩,走路也没个正形。
她踩在花草边夯土修筑的边沿走单杠,整个人歪歪扭扭的,时不时一副要摔下来的姿态。
她想起来梅凡瑙说要赵煜还看诊金,看来还是个穷酸王爷。
“喂,”何穗居高临下地问他,“煜王爷是不是很穷?”
赵煜扫了她一眼后,没有搭话。
何穗就当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自顾自地开口替他分忧道:“要不这样,待会儿我找老赵头替你讨点钱?不过我可不是白做事的,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赵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只是怪她,“这里是皇宫,不得口出狂言。你可以喊皇上,圣上,或者父皇。不得无礼!”
何穗撇撇嘴,想着自己是“太婆”的辈分,懒得和他这种小孩一般见识。
宫里的御膳房就是比外头的豪气。
何穗原以为楚家和煜王府的伙房已经够她霍霍了,谁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御膳房瞧着,简直有她家一整个院子大。
她从前觉得何家在梁溪也不算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亲眼见了洛阳的高墙大院背后,一经对比,她估摸着自己从前住的只能算是乞丐窝。
想必在这里头做出来的馅儿饼,充斥着荣华富贵的香气,味道一定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