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跑过来,背后不知藏了什么。
她歪着脑袋眼睛亮亮地喊了一声:“娘亲。”
何穗满怀心思都在那声陆公子身上,她想着不会冤家路窄……一时间没注意将离这边,被她往嘴里塞了个糖葫芦。
冰糖有些扎嘴,酸酸甜甜在嘴里化开,何穗没忍住朝将离笑了笑,薅了把她的脑袋。
“是不是糖葫芦不好吃?你嫌酸了?”
将离腆着脸低下了头。
何穗随手给她捞了个碗,“那你把剩下没吃的拿个碗放着,光看不经吃是不是?”
将离鬼机灵地抬起来,接过何穗手中的碗,重新去原来的地方坐着,将一整串糖葫芦放到碗里,开始啃卖馍馍的姨给她的玉兔包。
何穗看着她吃得满嘴豆沙,不禁想,将离也是时候到读书的年纪了。
光这么跟着她在大街上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虽说自己那会儿这般大的时候,爹娘逼着读书百般不愿,去石子缝里捡螃蟹都好过在家读圣贤书。但纵然百般不愿,也该想得明白。
若是不要在这世间做一浮萍,自己须要成为自己的根。
她咬着糖葫芦继续切肉丝。
“小姑娘,今儿个做什么好吃的呢?”
“糖醋里脊。”何穗随口答道。
一抬头发现眼前的男子蓝袍银冠,迎着光笑盈盈的两边嘴角竟然还有一对笑窝。
也不是相熟的人,为何语气这般熟稔?
何穗正纳闷呢,打算低头继续切肉丝,余光瞥见他丝毫不认生地用筷子搅了搅一旁还未洒水的面粉。
何穗深呼了一口气,正要发作,他后头跟着的侍仆跑了上来。
“少爷,老爷让你出门给楚小姐挑礼物,切莫耽误了。”
“走开!”男子抓了一把盘里的面粉,反手就撒到了他身后的侍仆身上。“那是老头自己中意的女人,让他自个儿娶去。”
侍仆急了,他道:“那可是皇……”他看了眼四周,压低音量道:“那可是上头的命令,不得,不得违抗。”
何穗扭头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好多贩子的视线都停留在她灶台前的男人身上。
看来认识他的人不少。
“你是,尚书大人家的陆公子?”何穗小声问。
传闻陆伯阳不学无术,风致放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娘子识得我?”表了身份后陆伯阳的动作明显就开始轻浮起来。
他钻进灶台里头来,同何穗挨得很近。
“听闻饱世阁的桂花糕甚是出名,不知小娘子可否愿意赏脸与本公子一同前去品尝一番。”
何穗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后头的将离,“小娘子已有婚配,后头是小女。”
“无妨。”陆伯阳道着,就将大手覆了上来,言语轻佻:“舍得自家夫人抛头露面,想必小娘子的郎君,定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何穗不着痕迹地拿开了自己的手,将菜刀在砧板上故意狠剁了两刀。
她问:“都道楚姑娘貌美如花,才情冠绝天下,家世又在陆公子之上,陆公子还有何不乐意的地方?”
聊到楚昔归,陆伯阳瞬间有些无趣。
他拍干净手中的面粉道:“我知道这大街小巷的人都在看我笑话呢。想老子洒脱不羁遨游于世,多快活啊。但是娶妻一事,怎么着也得是个家世相当,干干净净的女子。她楚昔归早年就传闻和家里的怜人不清不楚,全城谁人不知她思慕明月奴。”
他指着自己道:“本公子再不济,也不能娶一个别人玩过的女子吧。”
何穗冷眼看着他,在心里腹诽道:看着人模狗样,在大街上都能随意勾搭有夫之妇,仗着自己为尚书之子,无所欲为。一到娶妻之时,又嫌这嫌那,人家姑娘都还没嫌你不干净呢。
果真男子不管身份地位尊卑,都是势利眼。
“那,陆公子有法子抗旨不尊吗?”
陆伯阳翻了个白眼,“老子有什么法子,赔上全家的人头值得吗?要本公子说,就是当今皇上昏庸,乱点鸳鸯谱。”
“反正抗旨这种傻事本公子是铁定不会做的,本公子倒是希望她楚昔归能去出这个头。倒是皇上和楚家必然会自觉有愧,好处自然是少不了本公子的。”
他道:“不过话说回来,娶了她也不亏。往后宰相大人便是本公子的岳丈大人,那在这大晞,本公子不是更加可以横着走了。女人嘛,用到她的时候好话哄两句。没用的时候,扔府里自己出来逍遥快活就好了。”
何穗冷眼听着,看他喋喋不休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拿刀柄拍了拍他的手臂。
“哎,陆伯阳,你看看我。”
陆伯阳扭过头来,“你怎么能直呼本公子大名呢?”
“本姑娘不仅敢直接直呼你大名,我还敢砍死你信不信。”何穗举着刀喊着就要往他脑袋上削。
不论是对楚昔归不敬还是骂老赵头昏庸,都够他去诏狱把牢底坐穿了。
“嗷嗷,救命啊。这里有个泼妇,快去报官!”
泰安街一整条街的小贩都同何穗相熟,众人只顾着看热闹对陆伯阳的呼救声置若罔闻。
甚至在被糊了一身面粉的陆家侍仆打算起身去报官的时候,被卖花的嬷嬷撞了一下。
嬷嬷瞬间摔倒在地,叫苦不迭。
“哎哟,你是要撞死老婆子我啊。老婆子命苦,自小爹不疼娘不爱,老了长子媳妇又将我扫地出门,如今出门卖花求个盼头,还被那些个走路不长眼的人差点撞死啊。”
何穗看到嬷嬷摔在地上本来要去扶的,就连将离都立马起身打算去帮忙,谁料嬷嬷几句胡话一出,眼下想要去扶人的都愣生生止住了脚步。
陆家侍仆:“你这老太婆,可别乱说话,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我这老婆子命苦啊……”嬷嬷又开始嚎啕。
这边何穗举着刀,陆伯阳根本跑不过她,没两步就给人拎了过去,抓着领子刀架子他脖子上。
“你方才说什么?当今圣上昏庸?”
这等话谁敢放到台面上来,陆伯阳瞬间脸色惨白。
“你胡说,本公子没有说过这种话。你个刁蛮妇人,怎敢胡乱污蔑本公子。”
何穗拽着他的头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陆伯阳,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