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阳汗额，心想这一时半会儿反转也过多了。
大哥原来不是煜王府上入了奴籍的奴才，而是，它的女主人？
好在他没当场掀了人家的天灵盖，趾高气扬地说，你一狗｜奴才，竟然也敢当老子大哥？那他全陆家的性命，还真要丧在他手上了。
好在，老天眷顾，老天眷顾。
陆伯阳摸了把脑袋上的汗，朝卿上阳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万安，姑母几日不见，当真是愈发倾国倾城了。”
陆家同卿上阳并非是表亲关系，只是陆伯阳从小就生得一张讨人喜欢的甜嘴，六岁初见皇后娘娘那一面，便攀着她的凤袍道：“这位仙女儿当真是好看，姐姐你是从天上下来的吗？”
卿上阳这一世夸她美貌的人自出生起就络绎不绝，唯独眼前的孩子，顶着一张白皙圆润的脸蛋，嘴角还带着俩笑涡，瞧上去当真应了“天真无邪”一词。
自那之后，陆伯阳就多了一位美貌惊天下的姑母。
同样也是大晞最尊贵的皇后。
陆伯阳至今想起来都佩服自己少时的胆量，若是现在，知道这位娘娘的手段，他铁定有多远躲多远。
小命要紧啊。
卿上阳看到陆伯阳，脸上的笑容倒是比见到自家儿子时还要深不少。
“瞧瞧你这张小嘴，从小到大，还真是没变啊。”卿上阳道：“怎么，都快有些年不见你了，小公子长大了，就不愿意来姑母这了？亏得姑母还事事想着你，听闻你思慕楚姑娘已久，这不前些时日赶着机会就去找陛下赐婚了。”
“没！”陆伯阳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装着语气轻快，“伯阳想着姑母。”
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盒子，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他道：“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忙着寻觅能讨姑母欢心的小礼物，这不是一直没找着能衬您的，不好意思进宫嘛。不过前两日，还真被我找着了。”
卿上阳身旁的嬷嬷上前去接过陆伯阳手中的锦盒。
何穗抬头一看，不就是一成色上好的红玛瑙簪子吗。
就这玩意儿也能要陆伯阳花好几年的功夫？宫里头有什么没有，他拿这玩意儿糊弄皇后，怕不是真脑子被驴踢了。
就在何穗神色不屑的当头，卿上阳往旁边一摆手，她身旁除了一两个贴身的宫女嬷嬷，尽数退了出去。
何穗这会儿意识到事情不对了，扭头去看身侧的赵煜。
赵煜留意到一旁女子的视线，仅朝她看了一眼，别过脸去。
紧接着，何穗的掌心就多了个男人用手指心写的字。
她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被男子宽大的袖袍遮着，压根看不清底下的动作。
可是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男人温热的手指心在她掌心，一撇一捺的滑过。
——兵。
这是什么意思？
反应过来，何穗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卿上阳姿态端庄地合上了锦盒，她道：“替本宫回去好好谢谢陆夫人。”
紧接着她将手覆在楚昔归的柔荑上，“昔归啊，本宫可当真，替你找了户好人家。来日你可千万要记得本宫的好。”
“皇后娘娘，臣女……”楚昔归深知圣旨难改，想起明月奴拒绝自己之时毫不留情的决断，垂下眼眸，“臣女的嫁妆里头也有不少娘亲各地寻来的奇珍异宝，只是想着皇后娘娘宫里什么都有，不敢当面献丑。若是娘娘喜欢，臣女愿意……”
“好孩子。”卿上阳拍了拍她的手，“本宫怎么能要你的嫁妆呢。”
她朝身后的嬷嬷招了招手，道：“待会儿带楚小姐去本宫的首饰盒里挑挑，若是有看中的，全当本宫赠予的大婚礼了。”
楚昔归刚要辞谢，卿上阳再次招呼了何穗过来。
“来，王妃，快来母后这。你们表姊妹想必也有段时候未聚了。”
楚昔归惊诧地抬起头，没想到何穗也入宫来了。
何穗朝她尴尬地笑笑，走到卿上阳身边去。
“皇后娘娘万安。”
她学着陆伯阳的请礼调调，琢磨着应该不会出错。
“王妃怎么穿得这般寒碜。”卿上阳正要来拉她的手臂，何穗往后一躲。
她道：“脏。”
何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笑得一脸无奈，“衣裳脏。”
卿上阳怎么能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眼前的姑娘于皇上有恩，又是楚夫人的亲外甥女，是她一个劲想要拉拢的中间人。自总角之年后，他便一心想跟自己对着干。
“堇理，带王妃去换身衣裳。”
“不用不用。”何穗赶紧摆手道：“妾身待会儿还得赶回镇宁街去扫地呢，这王爷给的衣裳脏着正好，也省得换了。”
何穗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赵煜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提剑戳个洞的狠辣目光。
反正全天下能治得了他的人就这么几个，二皇子那派她是万万不敢碰的，那个男人油盐不进，往往又脑子有事，像一条得了病的狗，什么时候发作不知道。她可不要自找麻烦。
眼前卿上阳就是她手里唯一的宝器，机会摆在眼前，不珍惜白不珍惜。
“煜儿，过来，你怎么能这般对王妃。”
赵煜在原地站着不动，黑眼珠子上瞟，很难得能见他这般无赖的神色。
“很快就不是王妃了。母后莫要为这等事动气。”
“你！”卿上阳气得随手捞起身旁的琉璃茶盏砸他。
赵煜身手敏捷地一躲，又在原地站好，若不是观了全程的人，当真以为他在原地一动未动。
何穗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双眼通红，脸上又未施粉黛，衣衫陈旧，更显可怜。
她道：“皇后娘娘请莫要责怪王爷。妾身于他，本是心不甘情不愿，如今结束了这段错误也好。妾身与皇后娘娘今生没有缘分，求皇后娘娘看在妾身辛苦伺候王爷的份上，许妾身能削发为尼，今后常伴青灯左右，为皇后娘娘祈福。”
何穗一时间照着说书先生戏本里的段子演得上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她卖惨卖苦，可不是得求得皇后可怜，不是更加出不了王府了。
她余光朝赵煜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不仅不带一丝愠色，反而嘴角衔着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