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像是要挣开她搀扶着的手,何穗见他已然坐稳,便不再过多照看。
谁知他推开她的手,重新按了上去,改为十指相扣。
几乎在同一瞬,赵煜朝着床榻仰面倒了下去。
何穗被他扯着手,以成功狩猎的姿态,将她的猎物困在了掌下。
何穗俯面看着梨花在男人的喉间滑下,抬头看见略带青茬的下巴,桃花唇似乎也被雪白的肤色盖住了,何穗的指尖动了动,想给它揉去寒雪。她想咬去那层梨花白的外衣,要他原来潋滟生光的桃花灼灼。
何穗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危,赶紧再扬起头。
她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余光下是白到挠她痒痒的高耸鼻梁,那双眼,楚楚生怜。
何穗胸口的鼓动几乎震得她整个人发颤。
她掌下的猎物,浑身上下散发着要她逮捕归家的气息。
猎物看她无所动静,缓而拙地舔了舔唇。
他似乎很吃力,如何也没法将那抹梨花白抹去。
他要她帮他才行。
邀人撕去它的外衣,恢复本来的潋滟生光桃花色。
猎人啖血吃肉,而她只要帮他,把那片桃花咬出来就是了。
何穗低头,整个人仿佛跌进了火红的桃花林。
她努力回想着天王巷花灯节那日,赵煜是怎么教她的。还有前两日她在病中,她烧得糊涂咬上他的鼻尖,他又是如何回应的。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
赵煜压着自己眼眸中翻涌的暗光,耐心地等着她完全掌握。
他好像,很擅长,用怜者的姿态,去引一个人上钩。谁让他天生,长了一副好皮囊。
赵煜在微微仰脖喘气间,终于察觉了卿上阳带给他的,有些天生骨子里的东西在慢慢觉醒。他终于无可避免的,还是学会了像她一样,如何以弱柳扶风之势,去讨得猎人来捉他。
猎人在轻啃他的脖颈,他在一片静默的狂风中咆哮。
你终于,还是陪我下了那妖禽黑鸦遍飞的鬼府地宫。
等何穗迷离的双眼从漫天如血的桃花林里望出来,她才惊觉自己真是昏上了头。
赵煜本就生着病,她竟然什么过分的事都做得出来。
为官者,利令智昏。她呢,为王妃者,贪图王爷美色吗?
梨花白上深深浅浅的桃花印,何穗懊恼地赶紧将他的衣裳拉上。
无意间对上赵煜水光潋滟的眸子,那副被人采撷过后的模样当真展示无疑。何穗的呼吸更乱了,她揉过他的发间,几乎要抓不住他顺滑的乌色长发。
“赵煜,我……”
他像是知道她占人便宜不付钱似的,绝望地闭上了眼。
何穗急急忙想要道些什么,却发现话到嘴边什么言语无声。
她一时心急如焚,竟又低头亲了上去。
她想要哄他,她在哄他。
“我叫什么?”
“赵煜……”
“赵煜……”
天光乍起,高山伸手可触云端。
齐明寺的外头雾蒙蒙的,春夏和羭次坐在马车前,等着王爷同王妃过来。
还没等何穗啃着馒头跟在赵煜后头走出齐明寺两步,少陉老母就急忙忙追了过来。
“王爷,煜王爷,我儿自小命途多舛,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你可定要遂了他最后的遗愿。”
崔九命手里拿着拂尘,不缓不急地徒步而来。
“鬼公主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爷请三思。”
少陉老母:“崔先生,你可莫要,再辱毁老身了。”
崔九命扫动拂尘:“逝者如斯夫,生者长戚戚。可是太华公主尚有大好年华在,您老为何执迷不悟。“
韶光抱着将离,从马车中探出小脑袋来。
“婆婆,你不要伤心了,将离下次来,给你带桂花糖吃。”
少陉老母艰难地挤出笑脸来,小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慰人心,可是她眼下实在是百孔千疮。
何穗上了马车,刚要别开帘子钻进去,犹豫了瞬还是回头朝少陉老母道:“婆婆你莫要担心,秉性极佳,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你要是有空,下山走走。京城有一处叫恩田院的地方,你许能在那找到归处。”
“总之啊,”何穗站直了身体,站在清晨湿漉漉的雾霭中看着她,“在大晞,国富兵强,山河无恙,我们王爷为官坦荡荡。”
何穗道完,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直钻马车中去。
马车滚动,赵煜照旧倚在榻上阖眼养神。
韶光没忍住朝她竖了大拇指,他道:“昨日一夜发生了什么,三嫂你也变成马屁精了?”
何穗险些被干巴巴的馒头呛到。
她刚想找话掩盖过去,却不防赵煜眼巴巴望着她这头的怜人样儿。他不知何时睁得眼,大病了一场,那股透着妖冶气的张狂模样,那位披着火红皮囊的妖仙,突然就成了她座下眷养的狐狸。
何穗心想自己怎么着也得做个好主人吧。
不然小狐狸也太可怜了。
她道:“我们小……我们王爷,本就这世间至纯至净之人,难道本王妃有说错?”
“自然没有。”韶光摇了摇头,他直直盯着何穗,仿佛要看到她的眼睛里去,“但是我问得可是,昨日一夜发生了什么。三嫂,你瞧三哥这面若桃花的模样,你那袖子里,是藏了什么神丹妙药。”
何穗:“我……”
她定了定神道:“我自然是好生,好生照料王爷。”
何穗咬着手指,心虚得不行。
韶光:“三哥你说,三嫂可有好好照料你。”
赵煜看着她,眼神为挪开半寸。
“王妃,自然是将本王照料得很好。”他咬了重音。
何穗听着那起伏不定的语气,更加心虚得不行。她想着是不是得攒点钱,去打条金链子,铐在那妖仙的纯白脚腕上。
火红狐狸和金链子,最配不过。
她失神了片刻,仿佛眼前浮现出赵煜赤脚踩在房内的地上,一袭红衣,白净脚腕上的金链子随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索索作响。她单手扣住他梨白的脚腕,流连过他的红袍,划过他素白的脖颈,天地转动,满地惊鸿,他被压在了榻上。
铐了金脚链的小狐狸啊,那可是她的池中物。
何穗甚至都将手指咬疼了,馒头从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她猛得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