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在一旁站成一排行礼,再无刚才对她的那般傲慢。
等大臣都走完了,御书房的门还开着。
何穗没好气地横了那几个刚刚拘谨过后的宫女,扯着嗓子朝书房内大喊。
“老赵头,你姑奶奶今日来你家看你了!快快出来相迎。”
几位刚才嘀咕议论她的宫女都觉得她疯了,不要命了。
御书房门口的大太监赶紧找侍卫拦下她,尖着嗓子训斥:“在圣上书房门外大喊大叫,奴家看你是见这当今世道,昭狱无人,想要进去做客做客!”
“来人,捆了送煜王所在的南镇抚司。”
何穗躲闪不及,被几个人抓了正着。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意识到,眼前叫人捆他的这位大太监,是亲眼见着赵煜带她来的。现下又要人给她捆到赵煜所在的南镇抚司去,显然是和他不对付。
所以说,这位大太监一定不是皇后的人。
宫中子嗣甚少,除三皇子赵煜外,其余的皇子皆为万贵妃所出。
看来眼前的这位大太监,只能是万贵妃一派的。
万贵妃娘家重武,手握大晞一半兵权,权势滔天,看来也只有她能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了。
何穗正要被人带走,书房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黄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慢着!朕的姑奶奶你们都敢绑,你们这是致朕的颜面于何地!”
众人朝拜,大太监都来不及给自己做辩解。
何穗看着救星出来,赶紧朝他招手,“老赵头,快,救我!你的这些手下都太没眼力劲了!”
刚才在何穗背后议论纷纷的几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真是要死,谁能想到她背后的人不是煜王,是当今圣上。
何穗嘴里的老赵头皇帝给他身边的三皇子使了个眼色,赵煜紧赶慢赶地过来捞她。
一旁的御前侍卫早就吓得不敢动了。
跪成整齐的一排,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嗨老赵头,看不出来,你穿一身龙袍还真是威风八面!”何穗在他身上无所顾忌地拍了拍,“怎么样,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赵大海声腔浑厚,中气十足:“朕这些年吃嘛嘛香,身子骨硬朗,连风寒都少有,全托姑奶奶的福。”
宫里的众人看着背后圈着一个大大的“清”字,专门在宫廷外做清道夫的女人,竟然和圣上交好。
简直惊掉了下巴。
圣上还一口一个姑奶奶。
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溪公公,吩咐御膳房,给朕的姑奶奶准备上好的酒菜,朕今日要同姑奶奶不醉不归!”
何穗听到御膳房眼睛都亮了。
立马拦住赵大海身边的大太监,“等等。”
她扭头对圣上说:“老赵头啊,多年未见,你怕是不知道你姑奶奶我的厨艺大涨。我记得你喜欢吃什么来着?猪肉大葱陷儿饼!放心,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姑奶奶不会做的!”
赵煜朝赵大海看了一眼,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对她照信不误。
“听姑奶奶一说,朕还真馋了。来,煜儿,”赵大海朝自家小儿子招呼一声,“把你的牌子给她,往后姑奶奶在宫里出入自由,由朕做担保。”
何穗朝赵煜伸出手。
五根手指控制不住得瑟地抖动。
拿来吧你!
赵煜看着极不情愿加咬牙切齿地将代表他身份地位的腰牌交给何穗。刚上交腰牌,又被自家父皇补了一刀,“御膳房在哪,太婆初来皇宫人生地不熟,煜儿你带她去。”
关于“太婆”这个称呼,何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对比起有名无实的“煜王妃”,那还是让赵煜管她叫“太婆”好。
至少显得年长又够辈分,多少能在他头上占点便宜。
“甥孙请吧。”
何穗理了半天也没理清辈分,随便琢磨了个称谓叫着。
离了御书房,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赵煜狠狠地拽过何穗的手。
“王妃真是好本事,几年前就将我父子骗得团团转,如今功力倒是丝毫未减。”
何穗知道力气不敌他,也就懒得挣脱。
她面无表情地朝他扫了一眼,“王爷不是一样的么,虽说非要娶我过门,还不是连承认我都不敢。”
何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先前她倒是没觉得什么,这衣服也是她第一次穿,还新的很。
但是在这皇宫里,一路上走过来,每个人都着装整齐,连赵煜都是特意换了衣裳来的,穿得像只花孔雀一般招摇。
唯独她,邋里邋遢。
何穗不是这般容易自暴自弃,斤斤计较的人,只是难免在这种被人抛弃的时候,会顾影自怜一会儿。
赵煜看眼前的女子眉目沮丧,撅着嘴,低着头,似乎自己真是伤透了她。
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似的,痛得直让他喘不上气来。
他很想让自己说两句好话,但是话到嘴边。
就变成了:“王妃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若非楚大人还不肯嫁女,我又何故沦落到要娶你进门的地步。”
风吹的枝桠咿呀作响。
赵煜半天没等来人的回应。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话真的太过分了一点,是不是应该温柔些。
就见身侧的女子抬头,气鼓鼓地看着他。
“知道了哇。”何穗朝他喷口水:“王爷要不要一遍遍提醒?‘太婆’只是辈分大,又不是年老耳背!”
赵煜摸了一把脸,脸上全是她的唾沫。他气呼呼地捂上了她的嘴,将人往太医局拖。
“你这个女人,还能再不知廉耻一点吗?”
何穗抬头与他横眉相对,就是不肯认输。
赵煜一到太医院门口,里头的医正如惊弓之鸟般全跑光了。
只有一个年老体弱跑得慢的老头,被他揪住了衣领。赵煜吩咐药童去准备医箱,硬把人看住不放。生怕这最后的一个老头也逃了。
何穗在院子里捡了山楂干,蹲在过道牙子上啃。
她一边啃一边数落赵煜,“煜王,也不是我说你,你看看这跑掉的医正,就知道你平时有多讨人厌了。”
被赵煜揪着命脉的老头不由得朝何穗竖了个大拇指。
结果被赵煜冷眼给横回去了。
“梅医正,别为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