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点点头,就随爸爸走了出来,乔姨早把洗好的沙发巾和窗帘给他们装在了一个大袋子里,又把春联装在一个纸袋里,放好浆糊和胶带。丁一知道,老房子的春联肯定又是爸爸亲笔写的,而这个房子的春联,都是乔姨上街买来的。
爸爸穿好羽绒服,乔姨帮他围上围脖,戴上帽子,爸爸跟乔姨说:“小原醒了让他去接我们。”
乔姨点点头,小声说:“知道了。”
父女俩就走了出来,到了门口,打了出租车就直奔西城而去。
车上,父女俩谁都没说话,到了老房子的门口,丁一看出,门口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每年贴春联的地方,都被细心地刮干净了,露出了原木的颜色。爸爸开开院门后,院里更是干净的连一片一棵杂草都找不到。她说道:“打扫的这么干净。”
爸爸没有说话,他又开开了房屋的门,屋里不冷,爸爸说如果要是冷就开空调。丁一说:“不冷。”
放下袋子,丁一换上拖鞋,就习惯往楼上跑去。
楼上,满室的灿烂,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幕墙,完全照耀进来,比一楼明显的亮堂了许多。她把阳台的玻璃窗支起两个,又搬过一个小木凳,站在木凳上,把后窗户打开,立刻,通透的凉气,贯穿整个房间。她来到那排高大的书柜前,打开其中的一扇柜门,里面有妈妈的一幅黑白照片,被爸爸镶嵌在一个原木镜框中,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冲着妈妈鞠了一躬。
丁一下楼时,看见爸爸弯腰正在用油布擦着那台盒式的唱片机,把唱片机里里外外擦干净后,又细心的把唱针摘下,用专业的吹刷吹了吹,又安上,从柜里找出一张唱片,放上,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他把音量调低后,说道:“没想到这老唱片机,音色依然不减当年。”
“这该是古董了吧?”丁一问。
“是啊,还是当年你妈妈从北京潘家园淘回来的呢。”爸爸说。
丁一将一块抹布浸湿后,又从头到尾把所有的家具、沙发和窗台又擦拭了一遍,爸爸说:“不用擦了,前天和昨天陆原和你乔姨都过来着,玻璃什么的都擦过了。你乔姨说如果这边要改造就好了,毕竟空气新鲜。”
“还是别改造,我喜欢这个老房子。”
爸爸说:“你跟你妈一样,对旧东西情有独钟。”
“那是,谁让我是她的女儿。”丁一说着,就开始挂窗帘,她站在一个家用的小梯子上说道:“爸,我还是觉得这里好,这几天我在这里住吧?”
爸爸说:“这里毕竟太冷清,还是回去住吧,愿意过来你白天过来看书,在家又呆不了几天,别分开住了。”
丁一知道爸爸想她,就说:“好吧,我听丁老师的。”
爸爸在下面给她把窗帘的挂钩挂好,递给了她,说道:“小一,我想让你调回来。”
丁一说:“回来干嘛?我能去什么单位?我是阆诸的弃儿。”
爸爸说:“我知道你对爸爸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工作有意见,最近,我一直在想这事,杜蕾说等过一段,她跟她爸爸说说,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在阆诸电视台或者报社,我说先给你商量一下,看你喜欢哪个单位。”
丁一说:“爸爸,我眼下不能回来,因为亢州电视台在资金非常紧张的情况下,送我去广院学习,我是第一个单位出钱学习的,所以,我不能学好了就走,最起码这任局长在的时候我不能离开。”
“你年岁也不小了,调回来就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呵呵,嫌弃我了不是?我还没觉得自己年岁大了。”
“不小了,你看杜蕾,都该当妈妈了。”
“呵呵,杜蕾比我大,她当然要先当妈妈了,他们早就该有孩子了。”丁一反驳道。
“唉,我这样说,如今办调动的事哪那么容易,说不定要多长时间才能办好呢,你现在就是答应了,一时半会也调不回来,我的意思是小蕾愿意跟她爸爸说就先提前说着。”
丁一知道,杜蕾的爸爸年前被提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如果他要是说句话,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说道:“等我考虑好再说吧。说真的,我还真不愿意回来,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安逸,竞争不太强,真到了阆诸电视台,说不定广告任务就会把我打倒。我还是先在下边忍几年。”
“你再忍,就把属于我的孙子耽误了。”爸爸赌气说道。
丁一听爸爸这样说,禁不住咯咯地笑出声,她压低嗓门说道:“爸,您这可不对,乔姨跟您都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她的孙子就是您的孙子,您怎么还这么说呀,让乔姨听见她会不高兴的。”
爸爸被她这么一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我不是歧视她的孙子,陆原这孩子的成长也倾注了我的心血,而且他对我就同亲生的一样,我也没拿他当外人,但是血缘这个东西是改变不了,爸爸也是人,也想要有自己血缘的孙子。”
“哈哈,您放心,一切都会有的。”
正说着,院门开了,小狗率先跑了进来,陆原和杜蕾随后就进来了。
陆原说:“不够意思,说好了不等我,害得我又带来一个。”
爸爸说:“你妈怕吵醒你们,我也不敢违抗懿旨,只好偷偷跑了出来。”
陆原对梯子上的丁一说道:“下来,我来。”
丁一下来后,就陪着杜蕾上楼了,小狗颠儿颠儿地跑在他们的前头,到了楼上,杜蕾脱去外套,说道:“还是这边宽敞明亮。”
丁一说:“等你生了孩子,就来这边住,这儿有院子,可以让孩子随便玩耍。”
杜蕾白了她一眼,说道:“那还行,听妈妈说,这个房子是你的命根子,我哪能把你从大房子挤到小房子,然后再一路入侵,侵占到这里?”
丁一笑了,说道:“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认识问题,哼。”
杜蕾笑了。
丁一说:“这里除去离市区远点外,住着的确不错,没有工厂,也没有污染,西边是农田,空气好,清静。”
杜蕾说:“是啊,陆原跟我讲过,说他第一次来你家,你穿着一条粉色的棉布裙子,站在楼梯处,陌生的看着他,衣服也干净,长得也干净,他说他当时就喜欢上这个妹妹了。”
丁一说:“是啊,那时家里来个哥哥,把我美坏了,他比爸爸还宠着我,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有多长时间,哥哥就考上大学走了。”
杜蕾翻看着书柜里的书,说道:“这里安静的原因不只是没有处在闹市,主要是你布置的也很雅致,老式家具,就连一楼的地面还是过去那种老式的水磨石地面,进了这个房子,想不安静都难。”
丁一说:“那就搬过来吧,这里带孩子玩耍是最理想的,外面有农田,可以让孩子认识大自然。”
杜蕾说:“不现实,太远不方便,你哥不在家就更不方便了,我还要上班。”
丁一说:“对了,等小宝贝出生,把我那间卧室当做婴儿房吧,装修费我出,算姑姑送给侄子的见面礼,你设计,怎么样?”
“不行,绝对不行,再有了,我们还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是暂时住在这边,再有,爸爸搞创作需要安静的环境,我们可不能总在这边打扰他,生了孩子我肯定要回我们自己的家,你这边就更来不了,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带孩子的时候再来玩吧。”
丁一觉得杜蕾说得有道理,就没再说什么。
他们又把楼上楼下所有家具擦拭了一遍后,丁一换上了新洗的床单和被褥,关上窗子后,就和杜蕾下楼了,这时,陆原和爸爸也贴好了春联。北方的风俗习惯就是三十下午贴春联。他们做好一切事情后,就走了出来,爸爸站在门口,看了最后一眼自己亲笔写的春联: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自从妈妈去世后,每年的对联都是这两句,一成不变,但爸爸从不解释为什么总写这幅春联。
其实,就在丁一回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西边天空中现出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今天肯定有红云,她不知道妈妈在天上过不过年?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跟杜蕾说:“小蕾,如果方便的时候你跟你爸爸提提小一的事,我也有些学生可以帮忙,但是老师终究不如官员说话管用,这个事你多费心。”
杜蕾刚要说什么,乔姨说道:“还是过段再说吧,小蕾的爸爸刚上任就办自己家里的私事,影响不好。”
陆原说:“先酝酿着,也不是马上就办,妹妹该回来了,都多大了,一个人在外地工作,有什么事家里人想帮忙都帮不上。”
乔姨看了陆原一眼,没有说话。
丁一说:“我暂时不能回来。”
陆原说:“为什么不能回来,你卖给亢州了?”
杜蕾见陆原这样说就捅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