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颔首称是,两人又嘀嘀咕咕起来。宋夷光离得近,撅着小嘴很不乐意:“太后娘娘作甚不喜欢夏姐姐,我就很喜欢夏姐姐啊。命数之理,那能全信么?说什么命数不好,我命数也不好,不还是跟柳木头很合么?”

“如今不全信了,也不知道是谁那日在相国寺里哭鼻子呢。”秦婉笑着啐她,宋夷光顿时脸红,嘴硬说:“那是以前,才不是现在呢。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秦婉只笑不语,宋夷光则欢天喜地的自行去找夏昭华说话,夏昭华倒也格外健谈,和宋夷光说这话,倒是十分融洽。秦婉只是笑,被皇后拘在身边:“婉儿,夷光几时和夏姑娘这样好了?”

将那日在相国寺的事告诉了皇后,秦婉笑道:“表哥和夷光机缘巧合之下八字相合,也实属难得。夏姑娘那日开解夷光,让她除掉心结,夷光自然记得这份恩德。”

听罢秦婉的话,皇后又看了夏昭华一眼,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宋夷光心思纯真,但有时格外拧巴,能三言两语将她劝服,夏昭华也着实能耐。

秦婉自行吃了自己的清淡饮食,又嫌明华殿中闷得慌,也就出门去走走。虽然有些距离,但能够清楚的听到,重华殿中歌舞升平,皇帝和众位朝臣自然还在饮宴。今日除了朝臣之外,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被破格邀请而来,而身为双科解元的卫珩却并未出席,正是因为太后厌弃的缘故。

想到厌弃卫珩的皇祖母,秦婉难免有些伤神,如今柳穆清和宋夷光也只差最后一步,待宋夷光及笄后,两人便可以成亲。但自己和卫珩,似乎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是家事,若是皇祖母不点头,皇伯父和父王都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

如此想着,秦婉愈发没了主意。皇祖母对于卫家的敌视来自于赵王妃,她记得,赵王妃和卫老将军并非亲兄妹,只是隔了房的堂兄妹。卫老将军给这样一番牵连,委实无辜。

夜色渐渐更浓了,秦婉风寒初愈,太后怜她体弱,也就不让她守岁,命一队御林军将她送回雍王府去。秦婉在马车上睡了半晌,又下了马车,命人烧水沐浴。才换上寝衣,忽的就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杜若忙抢过去推开窗,小横在外面“咕咕”直叫,见窗户开了,忙飞了进来,又歇在秦婉肩上,尾羽上下抖动着。

“一只鸽子,还敢歇在郡主肩上,给王爷知道了,将你捉了去煲汤。”杜若笑着骂了小横一句,自己去抓了一把碎玉米来给它吃。秦婉解了小横脚上绑的纸卷,将它,将它放在了桌上:“一会子不要让小横回去了,这样晚了,迷路了难免挨冻。”

紫苏忙去将小横的笼子取来,又将它放了进去,拿到耳房中去了。秦婉慢慢展开纸卷,见其中是卫珩疏狂的字迹——“明晨巳时三刻,望北楼。”

65 初一

大熙之中, 每年的正月初一, 都有游百病的惯例。说是正月初一定要到街上去走走, 将百病都扔在街上, 这样一年都能无病无忧。又因昨儿个收到了卫珩的传书,秦婉起身得很早,给双生子打扮了一下,这才牵着他们上了马车。

今日的京城,可谓是人山人海,叫卖的、杂耍的多不胜数, 还有一些人玩着喷火这项绝技, 博得阵阵喝彩。双生子年岁小,趴在车窗边上可谓是看得目不转睛, 秦婉一手一个拉住他们:“可不要翻下去了。”

今日街上人太多,马车行进十分困难,行了不多时, 秦婉便让车夫在此停住, 自行走路去。好在此处离望北楼已然不远,秦羽和秦媛两人蹦蹦跳跳的被姐姐牵着,眼睛里只看得到点心, 一会子想吃糖葫芦, 一会子想吃枣泥糕,好不开心。秦婉好笑万分, 只让杜若和紫苏去给两人买。自己也吃了一块枣泥糕,觉得味道很好, 就让店家包了一些。紫苏正待给钱,身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别介,姑娘家的钱就别收了,收我的就是了。”

循声看去,对方却是夏竟成。他素来有些纨绔公子的样子,今日也不知附庸什么风雅,这样冷的天,他非要拿一把折扇摇着,扇得冷风阵阵的。

“那就多谢夏公子了。”秦婉体弱,将斗篷拢紧了些,向其道谢。夏竟成笑眯眯的收了折扇,见双生子踮着脚要接枣泥糕,故意逗他们:“你俩这样贪吃,长成了球怎么办?”

两人哪里去管他说什么,忙一叠声的叫着“哥哥”,两人长得就可爱,嘴也乖,夏竟成将枣泥糕给他们,两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脸上都笑出花了。

街上人多,众人这样站着,被撞了好几下,无奈只好到了街沿,夏竟成笑道:“郡主今儿个是到哪里去?”

“往望北楼去,马车过不去,我等索性下来走了。”秦婉笑得礼貌,并不说去见谁,夏竟成反倒是抚掌笑起来:“望北楼虽好,我却一辈子不想去了。卫兄上一遭将我灌醉……哎呀,不瞒郡主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样大的亏,可再也不想去了。”

秦婉笑道:“今日夏公子一人在街上闲逛?”夏竟成素来是个纨绔模样,仿佛其父的英武他从来没有继承到一样,他爱玩爱笑,不像夏将军一样不苟言笑。加之他本就是前世卫珩的好友,是以秦婉也很是喜欢他,并不对他设防。

愣了愣,夏竟成一拍脑门:“坏了!我把姑妈落下了!”又忙不迭的告饶,“郡主且等我一会子,我去找我姑妈。我可不敢得罪她,我宁愿让我爹将我揍得半死,也不愿意犯在她手上。”他说着,忙转身去找夏昭华。

秦婉不明所以,夏昭华看来是个温和的人,怎会让夏竟成这纨绔对她如此服服帖帖?见夏竟成往街上去,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姑娘很好……”

“她要是动手了,我可就只有死了!”夏竟成的声音远远的飘来,似是有些不真切。秦婉瞠目结舌,杜若也撇嘴笑道:“又跟吃了猴儿尿一样,再怎么出身将门,夏姑娘娇娇小小一个姑娘家,还跟他动手呢。”

不多时,夏竟成便领着夏昭华过来,夏昭华今日被撇下,脸色稍稍阴郁,但见了秦婉,也是笑起来:“昨儿在明华殿,我见郡主到了,想必身子好上了一些。”她说到这里,又看着秦婉,“郡主似是有些不足之症,这才引得体弱。常言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还是要多补一些气血才好。”

“药吃了不少,也就只能凑合,若是好生将息倒好,若是有些外力作祟,就难了。。”秦婉身子一向算不得顶好,前世又给孟岚一通折腾,底子便败坏了下来,这才会在小产之后半月崩漏不止,最后血崩而亡。

“有好吃的不吃,反倒是要吃药?”夏昭华笑起来,耳边的明珠似是要飞上天去了,“我们女孩儿和他们男人不一样,金贵着呢。多吃些燕窝,也好补一补气血。另者,你可吃过固元膏?”

“说是唐朝杨贵妃创的那个?”秦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直不曾吃过,只因听说是用来养肤,她年岁小,还用不上那个。夏昭华颔首说:“正是,郡主大可以试试,养气血是很好的。”

紫苏忙记了固元膏的事,又说上几句之后,夏氏姑侄便先行告辞了。待他们一走,杜若才叹道:“夏姑娘真是个妙人儿,上一次三言两语就劝了安定郡主回心转意,又替咱们郡主留心着这些补身子的方子。”

秦婉只笑不语,又牵了小嘴里包着枣泥糕的弟弟妹妹往望北楼去了。

因今日人山人海,望北楼在京中本就颇负盛名,是以一楼堂中和二楼包厢走廊都有许多人或站或立,神色都是欢欣,很有新年欢喜的意味。秦婉不知卫珩在何处,四下里寻找,冷不丁被人握住了双肩:“跟我来。”

双生子转头见了卫珩,也不顾小嘴里的枣泥糕还没咽下去,就一齐叫着“珩哥哥”,那向上扑的样子,恨不得挂在卫珩身上才好。卫珩失笑,蹲下身子将两人抱了起来,这才在前方引路,自行往二楼去。

包厢的窗户是临街的,从此处望下去,人头攒动,足以看出今日的京城是何等的热闹。秦婉一面脱了斗篷,一面坐下,秦羽一马当先爬上了姐姐膝上坐定,又指着桌上的点心,紫苏忙拿了小碟子给他装了满满一碟。秦媛自然也不肯示弱,也端着一小碟点心,坐在卫珩膝上吃得十分卖力。

“你俩这样吃,一会子中饭吃是不吃了?”秦婉笑道,嘴角缀着柔婉的笑意,施施然望了卫珩一眼,“今日你们珩哥哥好容易要请咱们吃饭了,你们可别误了。”两人哪里管这些,还是卖力的吃着点心,含糊的说:“姐姐吃……”

秦婉好笑不已,卫珩顺势拿了一块点心喂到她唇边:“即使如此,婉婉也尝一尝?”秦婉微微红了脸,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卫珩则将剩下的半块吃了,见她嘴角留了碎屑,又上前亲在她唇角,舌尖将碎屑卷入口中。湿软的触感让秦婉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挣扎着抽离:“别闹,阿羽和媛媛说溜了嘴可不好。”

话虽如此,但两个小的吃点心吃得正欢腾,才不去管他二人呢。卫珩只是笑,与她十指紧扣:“我很想你。”他知道昨日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进宫赴宴去了,偏偏他这个解元不能前去,说心中不气是不可能的。但太后的确不待见他,这也是他所无能为力的。

他往日就很羡慕柳穆清,如今也很羡慕柳穆清。往日是羡慕他和婉婉青梅竹马,甚至险些议亲;如今是羡慕他和宋夷光得到了太后的同意,待宋夷光及笄之后,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可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后对他改变看法,让他和婉婉得以成亲?

他隐隐有些撒娇的意思,秦婉抿唇微笑:“我也想你。”又大惊道,“坏了!东西放在马车上了。”紫苏何等乖觉,一听这话,立马转回去拿东西,约莫去了一顿饭功夫,紫苏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布包。秦婉忙将布包接过,其中盛着一双护膝。

因儿时贪玩之故,卫珩膝上一直有毛病,一到了湿冷或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膝上便隐隐作痛,为着这件事,秦婉早早地就给他准备了膏药送去。他心知肚明,却也佯作不解:“婉婉给我的,嗯?”

见他明知故问,秦婉也撇嘴笑道:“才不是给你的,是给一个蠢东西的。”

卫珩抿紧了唇,淡淡的望着她,眉眼间阴郁十分,好半晌不曾答话。只以为将他惹恼了,秦婉忙要哄他,他却默默的伸手拿了那双护膝放在身边,淡淡说:“我蠢。”

见他承认得如此没有负担,秦婉笑得肚子疼,让坐在腿上的秦羽转头看了她一眼,指着秦媛说:“我也要坐珩哥哥腿上。”说着就要挤上去,两人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最后双双滑到了地上,正要吵架,杜若忙递了望北楼新出的点心,两人这才眉开眼笑的坐到一旁去吃点心去了。

待两人一走,卫珩便将秦婉抱到膝上坐定,秦婉顺势攀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我寻思着我给你的膏药怕是要用尽了,前些日子我害了风寒,夏姑娘送了我一些火蚕绵,我便做了一双护膝,可要好好用,我回头再问太医院正讨一些膏药来。”

尚未说完,她忽的觉得天旋地转,被卫珩压在了软座上。两人离得那样近,他温热的呼吸都能喷薄在脸上,秦婉皮肤起栗,软软的问道:“怎、怎了?”

“你这些日子好生顽皮。”卫珩若有若无的亲着她丰润的双唇,“婉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秦婉浑身都给他撩拨软了,娇娇的撒起娇来:“卫珩,好卫珩,让我起来……”对上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秦婉忽又觉得没了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双手攀着他的脖子,柔声说:“不知道。”

本是想逗她,岂料她撒了几次娇之后,便破罐子破摔了,卫珩浑身绷紧,呼吸也顿时粗重起来,还是咬牙说:“我是蠢东西,婉婉还那样喜欢,可见婉婉也是小蠢蛋。”

秦婉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辩解,乖顺的样子,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她觉得隔着厚厚的衣物,隐隐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的小腹,一时更是羞赧,迎上卫珩发红的俊脸,叫道:“色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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