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其他舍友去打饭时,林兰娟借口身子不舒服让她们帮自己打回来, 然后走到佟雪绿面前道:“雪绿, 高敏会走上绝路,是不是跟我有关?”
佟雪绿挑眉:“这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兰娟抠着手指道:“之前高敏找我去自习,我每次都说没空, 我早就发现她不对劲, 要是我好好劝说她, 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说着她捂着脸哭了起来。
佟雪绿把书本放下去,看着她道:“高敏思想极端,不是你劝说一两句就可以搞定的, 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你远离她并没有错, 你没必要为此感到自责和内疚。”
林兰娟哭得眼睛通红:“是吗?你真的觉得这事情跟我无关?”
佟雪绿点头:“你没有必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还有如果公安同志和系领导来问你, 你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否则大家很有可能反过来谴责你知情不报。”
林兰娟被吓得忘记了哭泣:“那我到时候会不会被抓起来或者记大过?”
佟雪绿摇头:“那倒不至于, 可人言可畏, 所以你最好调整你说话的方式, 毕竟在今天之前你的确不知道对方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兰娟猛点头:“我根本没猜到她会这样, 那我以后不这样说了, 谢谢你提醒我。”
佟雪绿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课本上,心里却想着撑死两家只怕这次再也团结不了。
佟雪绿猜得没错,自从接到京市打来的电话后,整个史家宛如天塌了。
史俊民的父母接到消息当场哭成泪人,其中史二嫂更是哭晕了过去。
这会儿史家死一般的安静。
史修能安慰他二堂哥道:“二哥,你要振作一点,这个家还要靠你支撑下去。”
话才刚说完,哭得眼睛红肿的史二嫂突然跳起来,一把抓在史修能的脸上。
“都是你这个王八羔子,要不是你出轨搞破鞋,我们史家怎么会被赶出京市,我儿子如今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史修能始料不及,脸被抓了好几道红痕,痛得他直抽抽。
程秀云看丈夫被抓,赶紧跑过来拉史二嫂:“二嫂你冷静一点……”
“啪”的一声脆响。
史二嫂一巴掌狠狠扇在程秀云脸上:“我去你妈的冷静,你个骚货,没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吗?明明已经嫁人生了孩子,你还要去勾引其他男人,像你这样的贱货当年就应该被批斗和游街。”
程秀云没想到她会突然朝自己发难,脸被扇了一巴掌,顿时红肿了起来。
史修能看妻子被打了,脸色一下子凶狠了起来:“二嫂你别太过分了,我们理解你心情难受,但你把怨气撒在自家人身上算什么?”
史二嫂状若疯癫:“不撒在你们身上我撒在谁身上?你们两个犯贱不知廉耻,却要所有人跟着你们受罪,你们怎么不去死?”
她真是受够了!
当年她嫁过来时史家无比风光,人人都羡慕她她命好,说她高嫁过来享福。
一开始的确很好,史家在政府和部队都有人脉,别人买个东西都要到处求爹拜娘的,可他们不仅不用求别人,别人还要反过来求他们。
可这样的好日子在史修能这个小叔子偷人后戛然而止。
当时史家老太爷还在世,出了这事情不舍得责备史修能这个畜生,还反而跟温家杆上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史家再加上一个程家,他们肯定能把温家给拉下来。
如果温家被拉下来,那么史程两家就可以借机上位。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史程两家败了,灰溜溜被赶出京市,风光不再。
这些年来,温家从来没有放松对他们两家的打击,只要他们一出头,他们就疯狂地扑打,十几年下来,三家人结成了死结。
其实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赞成跟温家为敌,可她一个嫁进来的小媳妇没有说话权,后来被赶出京市,她也劝说过丈夫别再跟温家作对,但没有人愿意听她的。
现在好了,她儿子全身瘫痪,可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啊,他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史修能气得脸全黑了,扭头看向他二堂哥:“二哥,你快说说二嫂。”
要是换作平时,史二哥肯定会指责妻子不识大体、不顾家族利益,可他这一次,他呆呆看着地面良久没有吭声。
史修能是他三叔唯一的儿子,他们史家向来团结,堂兄妹之间好得跟亲兄弟一样,史修能去偷人得罪了温家,他们从没想过要放弃他。
更何况当时若是能把温家拉下台来,他们史家也能因此得益,所以当时他父母以及爷爷决定要跟程家联手,他也是赞成的。
这些年来虽然一再被打击,甚至被赶出京市,他心里没抱怨过,但此时此刻他不由产生了怀疑。
偷人的是人史修能,可如今他们一家子好好活着,他儿子却躺在医院里,下辈子都没办法站起来,凭什么啊?
他凭什么要为史修能的错误而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史修能看他二哥没吭声,心里不由慌了起来:“二哥,你是不是心里怨我?”
史二哥本来想说没有,可史二嫂拿起一旁的花瓶用力砸在史修能的头上:“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儿子好不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花瓶砸在史修能的头上,鲜血喷发出来,他怔了一下随即晕死了过去。
程秀云发出一声尖叫,史家顿时乱套了。
史修能没有死,但这一受伤,史二哥本来有些怪他的心顿时变成了内疚,史二嫂被打了一巴掌然后被关了起来。
程秀云道:“二哥,我知道俊民变成这样你们心里很难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我们还内斗的话,岂不是让温家看笑话?”
史二哥叹了口气,没吭声。
程秀云抿了抿唇继续道:“二哥,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史二哥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什么想法?”
程秀云:“二哥,那个拉着俊民一起跳楼的女生已经死了,那就意味着把事情说成什么样的自主权就落在我们手上。”
史二哥眼睛亮了一下:“你继续说。”
程秀云:“我们可以说是俊民为了救那个女生才被拉着一起掉下楼,他是舍己救人才导致瘫痪,这样他就成了英雄。”
一旦被冠上英雄的称号,回头学校和政府肯定会给他们做出相对应的补偿,最重要的是,家里出了个舍己救人的英雄,说不定他们能借助这次机会翻身。
史二哥的父亲史二老爷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咳嗽了几声道:“秀云这法子不错。”
史二哥连忙走过去扶他父亲:“爸,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
史二老爷子叹气:“你们吵成这样,我哪里还能休息?”
“老二啊,我知道你媳妇心里有气,但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年你爷爷还有你大伯和三叔过世时,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守住我们史家,你可千万不能让史家败在你手里,知道了吗?”
史二哥本来因为史修能受伤气就消了一大半,这会儿听到他爸的话,心里的气全部消散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爸,回头我会好好说俊民他妈。”
史二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扭头看向程秀云道:“明天你和你二哥一起去京市,务必要把事情给办好了。”
程秀云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二伯,我一定不会让我们史家被击垮的。”
史二老爷子赞赏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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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秀云和史二哥坐上去京市的火车,中午之前就抵达了京市。
两人没有通知学校的领导直接去了医院,看到史俊民万念俱灰地躺在床上,史二哥顿时老泪纵横。
史俊民醒过来知道自己瘫痪之后,一句话也没说,这会儿看到他父亲才爆发出一声哀嚎。
“爸,我瘫痪了,医生说我下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我是个废人。”
医生和公安同志看他们两父子哭成这样,都有些于心不忍。
程秀云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回头对公安同志道:“同志,你看我侄子情绪很激动,我们能不能出去外头说话,把空间留给他们两父子,让我二哥好好劝说他。”
公安同志从史俊民清醒后就开始给他做笔录,可史俊民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他们也能理解,所以没有逼他。
这会儿听他家人想要劝说他,他们赶紧点头:“可以。”
看公安同志答应了,程秀云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回头对史二哥道:“二哥,我跟公安同志还有医生先出去,你好好劝说俊民。”
史二哥哭得泪流满面,这会儿听到程秀云说的话才想起计划来,连忙把眼泪擦干道:“好好,我会好好劝说俊民的。”
程秀云和医生以及公安同志走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一个钟头后,等史二哥再次把病房门打开的时候,他满脸疲惫,但精神比之前还要好。
他朝程秀云看了一眼,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公安同志道:“公安同志,我儿子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你们有什么话想要问他尽管问吧。”
公安同志眼睛一亮,立即进去给史俊民做笔录。
“史同学,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和高敏为什么会从教学楼顶摔下来?”
史俊民抿了抿唇:“我们学校之前有个钱同学被吊灯给砸中了脑袋,现在还在医院里没出来,这事情公安同志应该知道吧。”
公安同志点点头:“自然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情?”
史俊民道:“因为剪断吊灯绳子的人是高敏,她担心你们查出来所以跑去找我,想让我帮她,可这种犯罪的事我怎么可能跟她同流合污?”
“于是我劝说她去自首,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可高敏同学的情绪十分激动,爬上矮墙想要跳楼自杀,我当时看到她这样子什么都没有想,扑上去就想要去救她。”
“可我没能救下她,还反而被她拉着一起摔下教学楼,等醒来我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医生说我这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我是个废人了呜呜……”
史俊民说到最后哭了起来,因为全身不能动弹,他只能任由眼泪流下来。
两个公安听到他的话无比震惊。
“史同学,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救高敏而受伤的?而高敏是畏罪自杀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
史俊民流着眼泪道:“没错,我跟高敏因为她堂哥而认识,起初我对她很有好感,本来想一起发展成为一起进步同志。”
“只是后来我们犯了错误被学校记过,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决定在学校期间不处对象,把心思花在学习和为人民服务上,我没想到高敏同学却一直怀恨在心。”
“我听她说,她这次本来是想对付佟雪绿同学,没想到佟雪绿同学脚崴了,吊灯才会砸中钱同学。”
一旁的公安同志“唰唰”地把他的话给记录下来。
等笔录做好后,公安同志站起来道:“史同学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去查证,若你说的是真的,你这样的行为便是舍己救人,我们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史俊民如死灰的眼眸快速闪过一丝亮光,但依然做出十分痛苦的样子没吭声。
程秀云道:“谢谢你们公安同志,俊民他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自己变成废人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跟他计较。”
公安同志摆摆手:“我们能理解的,你们好好劝他,让他不要绝望,很多身残志坚的同志也能做出巨大的贡献。”
程秀云抹着眼泪:“你们说得对,我们一定好好劝说他。”
等公安同志走后,程秀云回头问史俊民道:“你好好想一想,高敏她有没有写笔记之类的习惯?”
她刚才才想起这个事情,若是高敏有写笔记的习惯,那回头被公安同志给搜出来,保不准他们就要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