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难得晴朗天气,碧空如洗。
沈瑞换上了厚棉衣,这个“厚”是对比之前的衣服说的,倒无外头庶民百姓那种几斤棉花做一套棉衣棉裤的臃肿。
之所以更加御寒,是因为里面的棉絮,一半是棉花一半是丝。在手肘、膝盖、臀部的位置,徐氏都专门叫人加厚。
因为年节将近,这棉衣就用了红色。
另外还有配套的包耳棉帽子,还用白貂毛镶了边。
沈瑞穿了新棉衣,看着结实了一圈,不过衬着人唇红齿白,倒是显得人小了好几岁似的。
沈瑞对着镜子看了看,俨然一个大福娃。
虽说沈瑞对于红色、绿色的衣服向来敬谢不敏,可也没有要脱下身上衣服的意思,既是徐氏吩咐做的,穿上了权当彩衣娱亲。
至于另外一套宝蓝色的,就留着当替换。
沈瑞没有用早饭,直接去了上房。
见沈瑞这个装扮进来,沈沧不由讶然。
沈瑞腼腆一笑道:“今日嘴馋,过来蹭父亲的汤喝了……”
沈沧上了年岁,体弱畏寒,入冬以来每早都要喝一碗枸杞当归羊肉汤。沈瑞、沈珏少年血热,羊肉性燥,菜单上就没有这味汤。
徐氏眉眼间带了笑意,忙叫人去厨房传话。
沈瑞时常寻了各样借口来正房用早饭,不过是孝敬之心。徐氏哪里不晓得,对沈瑞看的更重。
看了两年,她也瞧出来,沈瑞是个心软的孩子。
年轻人又是读书,又有新朋友,哪里会寂寞?寂寞的,是她这个内宅老妇
这次专心叫人给沈瑞做了红衣,徐氏也没想着他会穿,不过就是心血来潮
沈瑞平素跟小大人似的,让当父母的都有些使不上劲的感觉。徐氏既欣慰沈瑞的懂事,又有些遗憾不能看顾他更多。
沈瑞在沈沧下首坐了,沈沧打量了好几眼,点头道:“还是头一回见二哥穿红色衣裳,看着还真是喜气。”
沈瑞低头看了身上两眼:“不显稚嫩么?”
沈沧摸着胡子道:“你才几岁?平素稳重过了,也不要心思太重,露出点孩子样来你母亲更高兴……她巴不得你跟她撒娇……”
沈瑞只能讪笑,不好接话。
时而来陪陪徐氏,他能做到;要真像个孩子似的撒娇,这辈子怕是没指望了。
徐氏笑吟吟地白了沈沧一眼:“瞧老爷说的,倒好像我盼着瑞哥不懂事似的……瑞哥的学问、品貌、性子、行事,处处妥当,外头打听打听,谁不夸咱们瑞哥是个好孩子……”
沈沧闻言不觉欣喜,反而皱眉,沉思了片刻,道:“金无赤金,人无完人。哪里有人会处处都好?就算夸起来,也显得假了,说不得被人看成是生性诡诈……二哥,你也掂量掂量,莫将性子压得太狠,总要露出些小毛病在外头,才显得接地气……”
沈瑞起身听了,并且这这一番话听了进去。
他如今就在府学与家中两地往来,与外人接触的不多,可只有要寿哥在,总有人会关注他。
他要是表现的十全十美,那正如沈沧所说,落到旁人眼中说不得就觉得自己城府深。
只是他毕竟不是十四岁少年,离真正的少年时代有隔了太远,有些为难道:“父亲教导的正是,可是儿子鲁钝,一时难思量周全,父亲可有什么好建议
沈沧被问的怔住。
沈瑞的为人行事都落在他们眼中,要是真要挑毛病的话,除了过于老成,少了少年朝气之外,其他还真是挑不出毛病。
“二哥自己想想,这小毛病不是露一次两次,总要你自己信了,旁人才信。装三五日容易,装三五年难。”沈沧想了想,道。
沈瑞一时没有头绪,徐氏笑道:“要说瑞哥的身上的毛病,也不是没有…
沈沧、沈瑞齐齐望向徐氏。
徐氏笑道:“瑞哥这长兄做的太周全了,珏哥不过比你小一日,倒让你当成孩子似的关爱。玉姐那里也是,不过是相差一岁的兄妹,却为她处处打算周全。四哥还小,又有三婶看着,倒是一时还不显……”
沈沧闻言,若有所思。
沈瑞则有些尴尬,想着自己是不是过界了?沈珏那边,本当是小二房长辈关爱;玉姐既成了长房女儿,那自然有徐氏为她操心。自己之前,是不是操心,惹人讨厌了?
沈沧开口道:“虽说在外人眼中过犹不及,可在我同你母亲心中,却乐观其成……照我看,这样的就很好。就算行事过头,旁人看不惯,可细究起来依旧是好品格,说不出坏来……”
徐氏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瑞哥平素做的就很好,只是人前太过周全了些,以你的年纪,偶尔出了小纰漏,也不过是一时意气。”
这夫妻两个只想着让沈瑞如何去为人处世,在人前有个好印象,却没有真的因他少年老成就将他当成是冷心冷肺有城府之人。
这般淳淳教导,使得沈瑞十分感动。
一家三口用了早饭,沈瑞亲自送沈沧到大门口。
回到九如居没一会儿,沈珏就过来了。他身上也是簇新棉衣,却不是红色的,而是素色。
乔老太太去世,沈珏这个外孙,按制需服小功五个月。这也是为何沈家这次小宴,是沈瑞独自发的帖子,而不是堂兄弟两个联名的原因。
沈珏眼睛放光道:“二哥,咱们先去冰场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