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只过了一个路口就停住了。
不断有车从旁路过,速度是极缓慢的,这里不能停车,是会被开罚单的位置,可没有办法了,她没精力往前走了。
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儿。
有车灯闪烁而来。
继而车窗被敲响,秦止弯腰,忧愁地看着车里,禾筝被声音吵醒,自觉下车,换到副驾驶上,四肢酸疼又疲惫,还是强忍着抬起手,偏头拆卸掉了沉重的耳环,直接扔进储物格里。
手上的,脖子上的,零零散散一大堆。
这些都拆掉了仿佛才能喘口气。
秦止一直没说话,等禾筝收拾好了才把水递给她,“还好吗?”
她垂下脸,点头。
“怎么又闹起来了?”
秦止还算冷静,虽然看到了禾筝脖子上的伤,也猜得出是谁干的,但还能等着她缓口气,把话说完。
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口腔里的腥甜感都被冲刷了,禾筝才扭上瓶盖,落下车窗,吹了好几波热流,黏糊糊的,像无形的保鲜膜紧紧扒牢在脸上不透气。
她这个样子。
秦止是担心的,那忧虑藏不住,从眼睛肢体冒了出来,小幅度地碰了下她的手腕,本想握住,却还是缩住了手指。
“要不要去医院处理,脖子上的伤让阿姨看见,少不了要盘问你一顿。”
医院。
她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医院。
“不用了。”
简短三个字,却含着浓浓的鼻音与哭腔。
秦止没办法当作没听见没看见,“他们为什么又欺负你?”
“早就等着看我笑话,怎么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禾筝很清醒,她能清楚感受到大脑里每根弦都是绷直的,所以身体也有了反应,握住手时经脉仿佛都在皮肉下颤抖。
她这样是令人心疼的。
秦止记得禾筝小时候每次哭,大都是因为在家里受了委屈,夏天的夜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断气似的抽泣着,被蚊子咬了满腿的包,一边抓腿一边抹眼泪,弄得整张脸都湿了,痒的要命也不进去向付韵服软。
好几次他出来看见。
在角落躇踌好久不敢过去安慰她。
每每都要犹豫十几分钟。
这十几分钟他要在心里将所有安慰的言辞练习一遍,直到倒背如流了,才怀揣着笑脸跨出去。
可无一例外的。
犹豫的这段时间里。
宋闻已经找到了小禾筝,他陪她坐在台阶上,将自己的袖子撩起来,裤脚也挽起来,为了让她开心些,便安慰她说:“我的血香,我来了它们就不咬你了。”
小地方的夜晚裹藏着万千星光。
夜空落下的自然光映照在禾筝清润的瞳孔里,她哭的鼻尖泛红,手很小,两只都拽着宋闻的手,一边抽噎一边说:“那你不会痒吗?”
宋闻诚实正直,从不骗人。
他点头说会。
禾筝便不哭也不闹了,乖乖跟着他进去跟付韵求和。
宋闻走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想要什么,哭的时候又能怎么办。
这么多年。
她倒学会了难过也不流眼泪。
沉默比眼泪可厉害太多了。
灰暗的车厢内,秦止蜷缩着手指,好几次,张开又合上,去握禾筝手时心脏快从胸腔里跳了出来,好在她还没有排斥。
“是不是因为当年季平舟救你的事?”
禾筝思绪是麻木的,身体也是,到了极度悲伤和愤怒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兴许是,兴许又不是。”
或者说。
是,却又不只是。
秦止以安慰的姿态扣住她的手,“那些事别再想了,他们那些人都不拿人命当回事,你这样太危险了。”
禾筝松散了骨节,抽出手。
“我不会再由着他们欺负了,”低了声,秦止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可她确实说,“今天这场,的确是我算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