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舍有点不耐烦:“俞巡检,您也太不讲理了,我承认猫是我杀的,但不是我埋的,这难道不对吗?何况,我哪里知道会有人把猫跟老……跟那只手埋在一起?你该去找那埋的人。”
俞星臣在目光闪烁:“那好吧,就说你知道的事。你是怎么虐杀那猫的?”
乔小舍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可说的,弄死一只畜生罢了。”
“你莫非是不敢说?”
“嗤,”乔小舍不屑一顾,哼道:“无非是砍掉了它的尾巴,爪子,开膛破肚……那会儿它还没有死呢,扭动的有趣,最后砍掉了头,本来是要扒皮的,太麻烦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中间甚至笑了声。
俞星臣却盯着他的脸色:“那么,你是在哪里将猫儿虐杀的?”
乔小舍的脸色又有微妙的变化。
“不太记得了。”他竟如此回答。
俞星臣继续问:“杀害那猫儿后又扔在了何处?这总该记得吧?”
他吞了一口唾液:“丁镖弄的,我不知道。”
俞星臣眯起了眼睛。
乔小舍在回答如何虐杀猫儿的时候,说的如此详细。但是动手地点,以及如何弃置,却又含糊起来。
俞星臣本能地察觉,这必定有疑。
乔小舍又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大人,你要有证据说我杀了人,自然可以把我拘在这里,但是我并没做过,若因丁镖的事儿押我在这里,那艾静纶呢?因为他是薛家小侯爷的亲戚,跟你们巡检司有关系,就把他放了?这说不过去吧?”
俞星臣道:“你误会了,本官并没有羁押你的意思,只是例行问话,如今问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乔小舍惊奇:“当真?”
俞星臣道:“乔国公已经来接你。你确实可以走。”
乔小舍一听乔国公,神情大变,竟又紧张起来。
而在俞星臣说完后,一道人影从内堂走了出来,眉头紧锁,眼睛死死地盯着乔小舍,正是乔国公乔建。
原来方才俞星臣审问的时候,乔国公就跟冯雨岩在内堂听审。
乔小舍一眼看见父亲,脸色灰败,竟微微地开始发抖:“父、父亲。”
乔建缓步走到他跟前:“不知死的畜生,府里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你在外头都干的什么?竟还有脸叫我。”
低垂着头,乔小舍竟不敢出声。
乔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回头向着俞星臣道:“俞大人,我先带着逆子回府,自会好好教训。”
俞星臣起身行礼:“国公爷请。”
乔国公又对这冯雨岩行了礼,迈步往外。乔小舍低眉垂眼,赶紧跟在后面。
送走了乔国公父子,俞星臣吩咐:“把跟乔小舍交往甚密的那三人带来。”
衙差领命出门,俞星臣将主簿的笔录记载看了一遍,外间灵枢进来:“大人,仪姑娘要回府了。”
俞星臣抬头,又低下头仍是看笔录:“也是该回去了。”
杨仪出了巡检司大门,正要上车。
宁国公乔建,带了乔小舍出门。
乔小舍跟在身后,不知怎么腿一软,几乎跌倒在地。
乔建回头,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扇了过去。乔小舍捂着脸后退两步,瑟瑟发抖:“父亲。”
“畜生!”乔建怒斥了声:“回去再跟你算账。”
杨仪皱眉看着这一幕。
目送父子两人离开,小甘在旁说:“姑娘,这乔国公脾气似乎不太好。”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乔小爷也确实该打!”
乘车往回走,小甘趴在车窗上往外打量,隐约也听见路边人议论侯府下聘的事情。
她正抿着嘴乐,忽然看见一个熟人:“是顾大公子!”
说话间,那边顾瑞河已经带人经过。
杨仪要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她喃喃道:“这些天忙,也不知道霜尺姑娘的情形如何了。”又琢磨道:“顾公子是回顾家了么?”
当时顾瑞河因为霜尺,跟顾朝宗闹得极为不快,父子几乎翻脸。
只是杨仪没顾上了解后续。
小甘闻声,回头说道:“姑娘,前天巡检司里不知是谁说,顾公子先前在外头流连一个外室,最近幡然醒悟,跟那外室断了,回到府里了,据说顾府已经跟什么……反正是一个朝中大官儿家里订了亲。”
“什么?”杨仪震惊:“是真的?你没听错?”
小甘道:“怎么可能,这件事不少人知道呢。”
杨仪屏息,竭力回想了会儿,怦怦心跳:“去南外城。”
小甘大惊:“都快到府里了,为什么去南外城?这会儿家里一定紧等着姑娘……”小甘本来还想回杨府看热闹的,今儿这大喜事她可不想错过,本来已经耽搁了许久了,又要去什么外城。
杨仪不由分说:“先去外城再说吧。”
车夫领命转道,重新往南外城而去,又过了两刻钟才出外城,杨仪按照记忆,七拐八拐,到了之前顾瑞河领她来给霜尺看病的小院。
还未下车,她就发现那小院门上上了锁,更加触目惊心的是,院门上竟贴着两道白纸。
这在城内的风俗,是死了人。
车夫先行跳下地,上前拍了拍门,回头道:“姑娘,好像没有人。”
杨仪道:“打听打听,这里的人去哪儿了。”
当初顾瑞河说过,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因为周围住着的都是漕司的人,有什么事情,守望相助,极为安全。
而车夫在拍门的时候,正好旁边一户人家探头,车夫便上前询问。
那人很警惕:“你们是谁?打听这些做什么?”
小甘上前:“我们姑娘是大夫,之前受人所托过来给这里的一位看过病。很担心病人的情形才又回来看看。”
那人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这里的人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小甘问:“那位病人怎么样了?可好了吗?”
“病人啊,”那人摇头:“已经死了。”
小甘一震:“死了?真的?”
那人道:“这还有假的?人都已经烧了,还问。没看到那门上贴着的白纸?我忙着呢,你们没事儿赶紧走吧。”
说完后便推开小甘,自己回了院内,用力关了门。
这会儿杨仪在车上,听了个大概。
其实早在看到门上贴着的白纸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心怀侥幸。
如今……
霜尺确实是死了?
是因为她终究功亏一篑,还是霜尺的伤情有了反复?
明明当时已经稳定了下来的,不过,伤的那样严重,也没有人敢打包票说她一定会好。
可是……
这么短的几天内,霜尺死了,顾瑞河回到了顾家,而且……另外定了亲?!
这简直叫人如同做梦一样。
杨仪忽然想找到顾瑞河,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霜尺是怎么死的,他又为何转变如此之大。
但又一想,霜尺毕竟是那样的身份,顾瑞河忽然变了心好像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只是因为当时顾瑞河为了霜尺那不顾一切的情形,好似还在眼前。
忽然间一切都成了虚空,叫人无法接受。
杨仪有点无力之感,向后靠在车壁上,一声不响。
小甘吩咐车夫回城,一边安慰杨仪:“姑娘,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横竖咱们已经尽力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别去想这些不开心的。”
杨仪勉强一笑:“知道。”
小甘讨好地给她揉头,捶背,捏腿,上上下下的忙。
杨仪看出了丫头的尽心,笑道:“罢了,我没事。你也省省吧,别忙活了。”
马车回到了杨府,门口的奴仆们翘首以待,赶紧派人进内通禀。
杨佑持先跑了出来,一把拉住手:“你再不回来,我自己就要去巡检司找人了。”
他也是一身鲜亮的吉服,多了点儿酒气,杨仪笑道:“二哥哥,你忙什么,又不用我出面。”
“真真是胡说的话,”杨佑持道:“今儿你跟十七是主角,你叫他唱独台戏?”
杨仪笑着摇头,看他脸上,果真双眼跟脸颊微红:“二哥哥,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多了。”
“谁说的,我心里高兴多吃几杯,你二奶奶还不敢管我呢。”杨佑持拽着她从角门向内,道:“赶紧把这一身衣裳换换,都要当人家新娘子的人了,不好总是这身装束,好好地叫小甘跟你嫂子给你打扮打扮。”
杨仪给他拽的一路小跑,回到屋内,小连跟孙妈已经等候多时,金妩也带了丫头在那里伸长脖子看。
“人交给你们了啊。”杨佑持把杨仪拉进院子,笑道:“我还得去照看客人呢。”
金妩跟丫头们一通忙碌,给杨仪换了衣裙,梳了发髻,簪了钗环。
除了最初回京之时的那段日子,杨仪很少再如此盛装打扮,如此精心一收拾,简直容色照人。
杨仪则惦记着金妩跟杨佑持的那个金莲种子方,任凭他们上下翻飞地给自己忙碌,她心里默默地回想药方,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叫小连磨墨。
大家起初以为她有什么讲究,不料杨仪提笔写道:附子,白茯苓,桂心,杜仲……
看了几个名儿才知道原来是写药方,小甘道:“姑娘!”
金妩嗔怪道:“瞧你,今儿还写什么方子!赶紧跟我去老太太那里是真的。”
杨仪笑道:“就写这个。”到底写了完整,折了起来,给了金妩。
金妩愣住:“这、这给我的?”
杨仪低低地叮嘱:“这是我跟大哥哥商议,开出的温阳暖肾,滋补助孕的方子,二嫂子跟哥哥按照这个方子,先吃七天,必定有效。”
金妩惊喜交加,有点发抖,想说什么,又只管紧紧地握住杨仪的手,满目感激地:“好妹妹,今儿你的好日子,还惦记着我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