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漕司上的,最不缺的就是人脉, 甚至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相识。
离开小院后一合计,顾瑞河在那里,他们不便再出头。
但是来拿人是顾朝宗的主意, 且看顾瑞河浑身带伤, 他们就心中有数。
于是便召集了附近有名的几个地头蛇, 让他们纠结一帮人,务必去把霜尺抢出来。
这些地痞无赖对他们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他们办事也快, 立即喊了十几个人,声势十足地奔来。
推门而入, 东张西望, 猛地看见堂中坐着的威猛大汉, 都是一惊。
廖小猷望着这几个人:“你们是谁, 干什么的?”
“找人!”这些无赖毕竟是经年混迹市井的, 并不畏惧, 反而吵吵嚷嚷地围了上来:“那伤了我们大哥的贱女人呢?快把她交出来!”
廖小猷不喜欢他们的语气:“里头救人呢,你们小点声!”又看有个人跃跃欲试想进来,便道:“站着,不许打扰小太医治病。”
廖小猷说着站起身来,身上洒落的花生核桃皮一起滚落地上。
他不站的时候已经声势惊人,这么起身,简直如同天上巨灵神下界,俯瞰众人。
此时里头灵枢其实也听见了,本想出来相助,却给俞星臣制止。
俞星臣要看看廖小猷的行事。
谁知那些地痞们看廖小猷神情憨厚,说话认真,知道这是个没心机的汉子,便更加肆无忌惮,笑道:“什么小太医,什么救人?我们只知道这里有个婊/子,收了人家的钱还伤了人……老子们今日必定要给她好看!”
另一个道:“你这汉子,是不是也来光顾这婊/子的?啧啧,看你这个身量……怕不把那贱人活活弄死?”
此人竟然大胆,油腔滑调说着,走到跟前,伸手想要摸廖小猷。
廖小猷皱眉:“你这厮说话,俺不喜欢。”
他说了一句,张手一巴掌拍出去。
其实也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只如同打苍蝇一般。
那人的手正要探向廖小猷下盘,冷不防一阵劲风扑面。
下一刻,脑中“嗡”地发响,整个人如旱地拔葱般从地上跃起,向着旁边摔飞了出去!
其他人正也在大笑,且想看热闹,直到那人飞起,落地……笑声还不绝于耳,前面有人看见了,戛然止住,后面那些反应慢的,还在轰然。
廖小猷环顾他们:“你们这些鸟人,都不是好的!识相的赶紧滚出去,不然……”他撸了撸袖子,“我就不客气啦。”
此刻地上那人发出痛苦的申吟,叫道:“这、这混账……给我打烂了他!”
这些地痞无赖们,就如同那成群结队的鬣狗,最擅长围攻,见自己人吃了亏,何况他们又受人之托,此刻非但不退,反而齐齐冲了上来。
有的挥拳,有的抱腿,有的掏出匕首:“好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连我们也敢惹!”
廖小猷低头,看有两人抱住自己,仿佛要将他推到。
他冷笑了声,下盘稳扎稳打,丝毫不动。
另两人的拳头猛击在他身上,发出嗵嗵的响声。
廖小猷哈哈一笑:“这点力道,只能给俺挠痒痒!”说着双手揪起那两人后领,扔物件一样往旁边扔了出去,不费吹灰之力。
又见一人手持匕首冲来,竟恶狠狠地扎向他胸腹。
廖小猷看到刀刃锋芒,眼神微变:“好囚攮的,竟然用兵刃!我岂能饶你!”
他说着顿喝一声,不等那人匕首刺落,用了八/九分力道,一巴掌挥过去。
拿匕首那人被拍中的瞬间,连一声都没出,脖颈发出瘆人声响,眼耳口鼻出血,向着旁边如断线的风筝跌了出去。
廖小猷本不打算惹事,但这些人却撩动他的煞性。
他双臂一振,吸气吐气,那本来抱着他的两人被那股刚猛气劲振飞出去!
廖小猷又顺势双手交错,就仿佛是搅动东西似的随便一甩,又有几个凑近的不长眼的被他重手打中,那简直比被鞭子狠抽更叫人长记性。
一转眼的功夫,地上已经倒了七八个人,
剩下的几个人本来跃跃欲试要冲上前,猛然见这汉子竟像是秋风扫落叶的打法儿,把他们都看懵了。
廖小猷迈步出来:“你们也想上吗?一起过来!”
竟果真有两个大胆不知死的,掏出兵器冲上前。
廖小猷道:“真真是一帮渣滓,难道不懂拳脚对拳脚,兵器对兵器?你们这么不讲武德,就不要怪我!”
别看他生得高大威猛,可动起手来,招式却极为灵活。
不等一人刀砍落,廖小猷出手极快,反而拎起那人胳膊,用力一甩!
那人顿时惨叫,刀从手中坠落,而廖小猷竟把他当做兵器一样,用力向着旁边那挥刀砍向自己的人抡过去!
另外持刀那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整个人吓痴,没来得及闪避,人碰人,入耳只听到咔嚓之声,竟不知是哪一个、身上哪些骨头被碰撞的断裂!
那两个人撞在一起,滚倒在地,人事不省。
剩下少数几个,哪里还敢靠前,一个个畏惧地看着眼前巨灵神般的大汉,终于齐声喊叫,连地上的同伙都来不及救援,直接狼狈逃窜出门。
廖小猷皱眉,看看瞬间空了的门口,又看看地上那些或伤或昏死……或不知死活的,突然醒悟过来:“哎哟,一时没忍住,又手重了。”
早在之前那些地痞们亮兵器的时候,灵枢就悬了心。
可俞星臣有意想看看廖小猷的身手、应变,所以没叫他出手。
却也没想到廖小猷的杀伤力如此之强。
正欲收拾烂摊子,门外马蹄声响。
马蹄声就在门口停住了。
廖小猷本来正要回到堂屋里去,闻声抬头。
却见又有几人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猛地看到院中横七竖八仿佛无数尸首,吓了一跳。
又看廖小猷站在众“尸”中间,这些人齐齐拔刀。
廖小猷挠挠后脑勺:“你们是什么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对面,中间一人抬手制止了身后众人。
他道:“你是何人?”
原来此人正是顾朝宗,他因为见顾瑞河不听自己的话,知道事情有变,更恨不得把霜尺捉过来,碎尸万段,索性亲自赶来。
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那几个心腹发生了什么,因此看到现场情形,自然莫名。
廖小猷见对方气质显然跟地痞不同,便:“你别问我,你干什么来的?”
虽然葛静曾说给廖小猷换巡检司的袍服,只不过他这种身量,现成的衣物显然没有适合的,要等做好了再说。
所以小猷现下仍是一袭便服。
顾朝宗正猜测是不是霜尺的什么人,就见另一个人从里缓步走了出来。
“俞巡检?!”顾朝宗越发震惊,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俞星臣拱手行了个礼:“顾提举,久违了……”看了眼顾朝宗身后众人:“借一步说话。”
顾朝宗看看他身旁的廖小猷,往旁边挪开两步:“俞大人有什么话?”
“呵呵,”俞星臣还没开口,先冷笑了两声:“实不相瞒,先前本官得到有人检举,说是有人看见被流放出京的娼女霜尺,竟出现在这左近……本官不信,特来查探,没想到……”
顾朝宗见他眼神锐利地望着自己,一惊。
俞星臣当初处置这案子的时候,顾朝宗跟他闹过不合,总觉着他有意偏袒闻北蓟跟霜尺。
此刻见俞星臣在这里,顾朝宗心里生出一点疑虑……难不成他早知道霜尺被顾瑞河藏在此处,又或者,他根本从开始就是知情人?
谁知俞星臣开口,竟是这样的话,一时让顾朝宗措手不及。
“是吗?”顾朝宗心中飞快打转:“那她果然在?”
俞星臣微笑:“我还没有问,顾提举为何会来此处?”
顾朝宗眯起双眼:“哦……我、我是因为听说了逆子最近在外头藏了个、外室,不知如何,所以过来看看……这不是还没进内么。”
俞星臣道:“这么说,顾提举不知道长公子私藏流放犯人的事?”
顾朝宗道:“笑话,我若知道的话我早就……”
他总算及时刹住。
俞星臣呵呵道:“这毕竟是大罪,顾提举不认也是有的。”
顾朝宗脸色一变:“俞巡检,你什么意思!”
俞星臣道:“我只是不太相信,以顾提举的精明,会不知道大公子所做之事?何况如今霜尺受了重伤,据说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他看了眼顾朝宗身后、在门口的几名侍从,“方才偏偏顾提举又杀气腾腾的,呵,许是凑巧。”
顾朝宗听见“杀人灭口”四个字,嘴角一抽:“笑话,你说我是杀人灭口来的?我又为何如此?”
“为了掩盖公子藏匿流放人犯之实,”俞星臣盯着顾朝宗:“公子知法犯法,犯下大罪,难道顾提举就能置身事外?追究起来,只怕要判个合谋同罪。”
顾朝宗道:“什么合谋,哪来的同罪!俞巡检,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他们说话的时候,地上的那些无赖,有的受伤轻的,或者醒来的,便试图爬起来,却给顾朝宗带来的人押住了不许走开。
廖小猷正看热闹,听顾朝宗忽地提高了声音,转头看过来。
灵枢也走近了几步。
俞星臣却仍是淡淡地:“或许你跟我说的都不算,等到了巡检司,正经过堂之后,自然能分辨个清楚。”
顾朝宗原本怒发冲冠,俞星臣竟然觉着他有份参与了藏匿霜尺事件。
可听见“到了巡检司,正经过堂”之后,顾朝宗猛然警醒。
他想起在府里的时候,杨甯的那句话:难道真要闹得满城风雨。
顾盟传他去告诉此事,曾交代过,让他尽快不露痕迹地把事情办了。
可顾朝宗按捺不住怒火,他不信自己的儿子会干那样阳奉阴违的事!还是为了一个婊/子。
如今竟然连俞星臣也知道了……如果真进了巡检司,只怕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京城。
虽然说做出这事的只是顾瑞河,但若说半点牵连不到顾家,那是做梦!
只怕还不是一星半点的小牵扯。
顾朝宗心中急转:“俞巡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