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吗?
许是因为几次出手救人都难免见血,程微心头莫名闪过这个疑问,用帕子垫着把那只鞋子捡了起来。
“姑娘?”欢颜大为不解。
程微却恍若未闻,把鞋子放到鼻端嗅了嗅,神情凝重起来:“胖鱼,这鞋子你是从哪里叼来的?”
胖鱼歪着头看她,似乎不懂她在说什么。
程微攥紧了那只鞋子,想了想,往胖鱼刚刚返回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冲胖鱼招手。
这个动作胖鱼还是明白的,立刻跟了上去。
于是程微又指指鞋子,看着胖鱼。
胖鱼这段日子吃得更肥了,圆滚滚像个毛球,与程微对视。
程微有些心乱,拿着鞋子往回走几步,再次折回来往那个方向走,最后又停下来,望着胖鱼。
或许对有些事情的理解,只需要那么灵光一闪,动物也不例外。
胖鱼歪头盯着程微手中的鞋,忽然就有了反应,往那个方向跑去。
程微忙跟了上去,等胖鱼停下来时,她亦停下来,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那里的土明显是新翻过的,而这是园子里很偏僻的一角,就算要摘树种花,似乎也轮不到这里。
伸手抓了一把土无意识地捻了捻,程微开口道:“欢颜,你回去拿两把花铲来。”
欢颜愣了愣。
程微抬眼看她:“还不快去!”
“嗳。”欢颜这才应一声,飞快跑了。
她脚程快,没用多大工夫就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姑娘,给!”
程微接过花铲,指指那处:“我们挖挖看。”
欢颜向来是行动比言语靠谱的,听程微这么说,也不多问,举起花铲就开挖。
不出所料,那土是松软的,随着越往下挖,程微心头的不安越大。
她隐隐猜测到这土里可能会埋藏着什么,可是没有真正见到的那一刻,又不敢相信。
可以说,这个年纪的好奇和隐隐的恐惧驱使着她没有停下来,直到褐色的衣料引入眼帘,欢颜发出一声惊呼时,她才后退一步,手不由自主颤了起来。
“姑娘,这,这是什么?”这视觉冲击显然超出了小丫鬟可以接受的范围,欢颜手中铲子都掉了,惊恐望着程微。
许是从见到那只鞋子起,程微就有了心理准备,最初的震惊过后,她要比欢颜镇定的多:“应该是一个人……”
“人?”欢颜声调都高了几分,“人怎么会在土里?”
明明是紧张的气氛,程微却被欢颜这话逗乐了:“当然是因为死了。”
说着看那隐约露出泥土的褐色衣料一眼,惊恐又占了上风,程微竭力摆出平静的样子,吩咐道:“欢颜,你去找二公子来。”
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二哥,而不是母亲。
这是习惯,亦是本能。
“是。”欢颜站起来,转身就跑,没跑出几步又一阵风般折回来,“姑娘,还是您去吧,婢子守在这里。”
程微有些意外:“你不怕?”
欢颜咬了咬唇:“怕,可是姑娘守在这里也会怕的。”
迎上小丫鬟煞白的脸色以及强忍惊恐的眼神,程微不由想起噩梦里那一幕。
欢颜护着她走,被射得千疮百孔,直到死还站得直直的。
程微把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摇摇头:“不,还是我守在这里,你脚程快,赶紧去。”
“姑娘——”
程微眼一瞪:“还磨蹭什么,人死了又不能咬我!”
欢颜这才咬咬唇,飞奔而去。
等欢颜真的离开,只剩下胖鱼陪着,暮春的晨风吹来,程微有了些冷意。
她不敢看土里的死人,可又控制不住把目光投过去。
这么直直盯着那里好一会儿,程微发了狠。
说好的什么都不怕的,她为什么还是这么胆小,死人又不是没有见过!
这样想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不怕,程微拿起铲子,一下一下铲起了土。
等欢颜带着程澈匆匆赶来时,那埋在土中的人身子已经露出了大半。
“微微,别动。”程澈见程微挖得起劲,飞奔过来。
程微愣了愣,抬眼一见是二哥,这才想起害怕来,把小铲子一扔,扑进程澈怀里,颤声道:“二哥,有死人——”
程澈身子僵了僵,任由她抱着,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怕,别怕,二哥这不是来了。”
欢颜站在一旁,看看投入二公子怀中抽泣的主子,又飞速瞄一眼已经快被挖出来的死人,大为不解。
姑娘这么怕,为什么挖得这么快啊,她明明没耽误多少时间啊。
在程澈的温声细语下,程微恢复了平静,恋恋不舍从他怀里出来:“二哥,我瞧着那人的衣裳,好像是咱们府上的下人。”
程澈拍拍她的肩:“微微,你先跟欢颜回去吧,这里交给二哥处理。”
程微摇摇头:“不,二哥,我先发现了这人,就想留下来看看是什么情况,不然就算回去也不踏实。”
程澈见此不再强劝,捡起花铲继续挖起来。
等把那人完全挖出,他仔细端详片刻,神情渐渐冷凝起来:“微微,你现在就去把这事告诉母亲和大伯母她们,二哥在这里等你。”
这一次程微没有再耽误,忙带着欢颜去了。
很快伯府的长辈们就聚在了念松堂,听程微兄妹禀明情况。
程微先说了发现尸体的经过,程澈接着道:“那人穿着府上男仆的服饰,我在门房见过几次,似乎是叫顺子。刚刚在园子里我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致命伤在颈部,看伤口形状,应该是——”
说到这里,程澈顿了一下,众人随着他的停顿好奇心被高高吊了起来,孟老夫人冷着脸问道:“是什么?”
程澈站得笔直,眼帘微垂,神态平静,这让他接下来的话可信度更高了几分:“应该是被细长的尖利之物刺入。考虑到他被埋在后花园里,孙儿有个猜测,只是说出来怕惊着长辈们。”
“都死人了,还有什么惊着不惊着的,说!”孟老夫人这时候表现的要比寻常老太太沉着些。
无论是做姑娘时还是嫁过来后,都是靠她支撑着一大家子,这么多年下来手上哪会没有几条人命,可是自家住的地方忽然挖出一具尸首,那就有些吓人了。
程澈目露寒光:“恐怕是他对某位女子意图不轨,被那女子用簪子等物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