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澈终于把程微沾了血的罗袜剪得支离破碎,看着少女白皙足底一道狰狞伤口,不由抿紧了唇,把妹妹右脚放在膝上,低了头,用干净的软巾蘸上烈酒,小心翼翼替她擦拭伤口。
程微脚一缩,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程澈忙停下来,抬眸问:“痛了?”
“不痛。”程微咬着唇,摇头。
她先前赌气直接拔下碎瓷片,早就把唇咬破,此时再咬,立马尝到一股血腥味。
“快别再咬了。”程澈忙制止。
他常年习武没少磕磕碰碰,时有受伤,并不觉如何,可看着程微这样,却替她心疼起来。
程微咬唇点头,生怕一开口就**出声,让哥哥平白担心。
程澈把软巾放到一旁,从怀里取出一方折叠的方方正正的棉布手帕,递至程微唇边:“微微,咬着它。”
程微听话的咬住帕子,一声不吭任由程澈处理脚上伤口,等总算处理完,她疼得满身大汗,程澈额头同样布满了细密汗珠。
程微吐出帕子就笑:“怎么二哥比我出的汗还多?”
程澈无奈扫她一眼,轻斥道:“你若不和父亲闹那么僵,哪里会受这个罪?”
他说着站起来,俯身把程微横抱而起放到了床榻上,见她紧绷着脸,轻叹一声在一侧坐下:“微微,刚刚你就真不怕父亲叫了祖母来,把你送到家庙里?”
听到“家庙”两个字,程微身子一僵。
她当然是怕的。
那时候,她只想着把话说清楚了,以后不用再演那父慈子孝的戏码,却忘了,他们程家还有家庙这种地方。
她不怕住进家庙,可这种时候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里。在家庙,她哪有机会观摩大量病人,学符医望诊的本事,更没机会进宫,挽救大姐姐的命运。
所以在那一瞬间,程微是真的感到了害怕,可要她在程二老爷面前低头,她又做不到。
“傻丫头,既然怕,你就答应二哥,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他见妹妹抿唇不语,低笑,“若是三妹实在憋不住,至少,等二哥来了再说。”
罢了,性子本天生,三妹就是嘴硬心软的脾气,他一味教导她收敛,压抑天性,她又怎么会快活呢?
只要他在程家一日,自会竭尽所能护微微周全,倘若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无法撼动那座孝道的大山,大不了,有什么事他陪她一起就是了。
程微不知道程澈心中所想,却被这普通的一句话莫名触到了泪点,她忙垂了头,不让哥哥看到自己眼圈红了:“那二哥先前干嘛要跑,二哥若是不走,说不定我的脚就不会受伤了,总之都是二哥的错。”
“是,是,都是二哥的错。”程澈一想到本该娇滴滴的小姑娘却硬是一声不吭把刺入脚掌的碎瓷片拔了出来,可见当时悲愤的心情,早就心疼的不行,哪里还会反驳程微的话,自然是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微却觉得更加委屈了,她说不清这委屈的由来,只知道二哥每说一句话,她心头都又酸又涩。
“二哥,你放心,我以后会长本事的,到那时,谁再说把我送到家庙里,我就先把他送到家庙里去。”她挽着程澈手臂说。
小姑娘通过和父亲的激烈争执,似乎又明白了一些事。
“微微这样想便对了。”
程微抬起头来:“二哥害我受伤,该怎么赔罪呢?”
程澈心生不妙预感,干笑道:“微微,有些话听听就算了。”
这丫头,怎么还能当真呢!
程微沮丧垂眸:“原来二哥说的是违心话,心中说不定还觉着,我脚受伤是自找的……”
程二公子彻底败退:“那微微说该如何?”
程微露出狡黠的笑:“我要五本现在最流行的话本子!”
“不成!”程澈断然拒绝。
“二哥——”程微抱着脚望他,一双眸子雾蒙蒙,“脚疼……”
程澈再次败退,试图反击:“两本,最多两本。”
“四本!”
“三本,不能再多了!”
“好,三本就三本。”程微得意的笑。
三本足够她学习之余看许久了,等转年二哥备考,没空盯着,她难道不会自己去买么!
程澈莫名其妙成了割地赔款的一方,心情沉重走了。
微微再看三个话本,说不定又要知道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等程澈走后,程微把帏帐放下,呼唤阿慧:“阿慧,你出来呀。”
脑海中传来阿慧懒洋洋的声音:“可以开始了么?看你事情多的,学个瘦身符一拖再拖。”
“阿慧,我脚受伤了,有可以止血生肌的符吗?”
“有。”阿慧借着程微感知到她脚底伤口,幸灾乐祸地笑,“不过止血生肌符难度大,你天赋虽不错,想要掌握也需半个月时间,到那时,你这伤口早就愈合了。”
程微一听,不由着急。
眼看就要过年了,每年大年初一的早上,祖母会带着大伯娘、母亲进宫贺拜,等到了初二一早,她就能跟着母亲进宫去探望大姐姐了,那时她脚伤还未好可怎么行!
阿慧很满意程微的急切,有意晾了她一会儿,才道:“不过还有两个符你可以学。”
“什么符?”
“止痛符,还有祛疤符。”
程微一时没反应过来:“止痛符?这和止血生肌符听起来似乎差不太多。”
“你果真是没有半点医术基础!”阿慧不忘嘲讽一句,随后解释道,“这止痛符,是让人感觉不到痛觉的,也就是说哪怕你脖子上碗口大一个窟窿,一旦用了这止痛符,你都感觉不到痛。”
“这不是废话,脖子上碗口大一个窟窿,早就死了,当然感觉不到痛了。”程微嗤笑道。
这妖孽就不能惯着,对它态度稍好,它就翻天了!
阿慧果然老实了些,悻悻道:“总之这止痛符、祛疤符还有瘦身符,年底前你顶多能学会一个,自己选吧。”
程微没有犹豫选了止痛符,跟着阿慧一直学到晌午。她怕在大年初二前学不会,干脆连午休都舍了,于是这次韩氏过来,母女二人总算打了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