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大姐。"水玲月也不矫情,点了点头,哽咽道:"我一心想入宫,你一心想远离皇宫,谁料造化弄人,我将出去了,你却...进来了。我时常在想,如果一开始我就和五妹一样敬重你,你会不会也像护着五妹那样护着我?"
水玲珑红着眼眶笑了笑,"不会。"
扑哧水玲月破涕为笑,"真直白。"
司喜转身抹了泪,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对了,宸妃娘娘,奴婢那晚盯梢二小姐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重物落地和门板响动的声音,然后像是有谁走出了房间,还不止一人。奴婢心虚不敢推门去看,待脚步声远离,奴婢才壮着胆子往外走,刚走一步,又听到那边的房里传来似有还无的'救命啊救命';之类的话。哦,还有这个,奴婢在廊下发现的帕子。"
水玲珑接过帕子,仔细端详了起来,觉得那君子兰很是眼熟,"你指的房间应当就是姚欣和董佳琳歇息过的。若我记得没错,金桔去了荟宾阁,房里只剩三个人,姚欣、董佳琳和冯晏颖。你说的脚步声不止一人的,董佳琳却一口咬定姚欣是独自外出的。"
"奴婢没有撒谎!"司喜义正词严道:"奴婢以下半辈子的幸福起誓,绝无半句虚言!"
那么,便是董佳琳在撒谎,可究竟是谁追着姚欣出去的呢?划破手臂的冯晏颖?抑或是自称差点儿小产的董佳琳?如果董佳琳真的差点儿小产,当务之急必是保胎,而非追着姚欣满大街偷袭。当然,不能排除她偷袭了姚欣,为排除嫌疑故意装出小产之兆的可能。假设真是她去追的姚欣,那么留在房里的便是冯晏颖,冯晏颖要替董佳琳做掩护,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儿手臂上的刮伤就喊救命?这不是太容易引来丫鬟,从而发现董佳琳不在房里吗?推理完毕,水玲珑立马断定是冯晏颖追上姚欣并偷袭了姚欣,这帕子...是冯晏颖的!
"她们在你前面离开的,你当时可注意到地上有血迹?"水玲珑带了一丝期许地问司喜。
司喜努力回想了一番后摇头,"没呢!地上干干净净的!"
所以,冯晏颖没有受伤!房里的一大摊血迹来自董佳琳,冯晏颖是去干坏事的,若非生死关头,董佳琳不会盲目喊救命,因为她要替冯晏颖做掩护。
水玲月观察着水玲珑越来越冷冽的目光,隐约猜到了什么,好心提醒了一句,"当心董佳琳!越是表面良善之人,发起狠来越是叫人措手不及。"
水玲珑点了点头,吩咐了枝繁几句,枝繁转身进入内室,不多时拎了个包袱出来,水玲珑道:"六妹满月不久,我回了趟尚书府,周姨娘拜托我把这些鞋子送到你手上,她说你的脚与普通人的脚不同,容易摔跤,所以她把鞋子改良了一下,看着不起眼,穿着却很舒服。"
六妹两岁半了...水玲月握住鞋,像握着一块发红的烙铁。
夜深风凉。周姨娘坐在床头,一边纳鞋底,一边轻轻哼唱着烂熟于心的催眠曲,唱着唱着,落下泪来。六小姐从被子里爬出来,软软糯糯地问:"姨娘,你又想姐姐了吗?姐姐怎么不回来看我们?"
周姨娘若无其事道:"你四姐姐是宫里的娘娘,很忙,没工夫回来。"
六小姐歪着脑袋道:"她不回来,你做这么多鞋子干什么?高妈妈说你做了两箱子哩!她又不穿!"
周姨娘忍住泪水,笑道:"等六小姐长大了,就帮姨娘把鞋子送进宫,好不好?"
六小姐笑眯眯地道:"好哦!"说着,习惯性地抱住娘亲的脑袋,看了一会儿道:"又有两根白头发了,我给你拔掉!"
"我来吧。"
一声轻柔的话音倏然响起,周姨娘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只见那张无数次徘徊在梦里的容颜,徐徐绽开了笑靥,"娘,我回来了..."
玉昭宫内,栗彩儿以团扇掩面,笑语盈盈:"嫔妾们都是平庸之姿,断不敢以花容月貌自居。"
武莲儿附和道:"真论容貌,放眼整个后宫,无人能与惠姐姐媲美,他日惠姐姐一举得男,封妃指日可待呀!"
董佳琳笑道:"妹妹们谬赞了,宸妃姐姐盛宠,本宫萤火之辉不敢与日争光。论位分,这凤印当由宸妃姐姐执掌,偏皇上疼惜姐姐,才将这份苦差予了本宫。"
栗彩儿与武莲儿彼此看了一眼,都笑着没有接话。董佳琳接着道:"皇上一连三夜留宿宸宫,本宫可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劝得皇上雨露均沾,只是这敬事房的牌子嘛..."
栗彩儿和武莲儿的心像被钩子钩住了一般,连带着人也挺直了脊背,武莲儿心直口快,率先问出了声,"宸妃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能侍寝?"尤其怀的还是别人的孩子!这早不是什么秘密,这位新皇当真开创了无数大周史上的先河,做的每一件事都叫史官难以下笔。
董佳琳意味深长地笑道:"是的呢,这有身子都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他日若彻底方便了...唉!算了,本宫身子沉,是服侍不了皇上了,二位妹妹年轻貌美,想来不乐意老死深宫,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吧!"
武莲儿没会过意来,倒是栗彩儿目光一凝,道:"娘娘希望我们怎么做?"
出了玉昭宫,武莲儿拉着栗彩儿的手钻进了一旁的桃花林,"喂!咱们真的要投靠惠昭仪呀?"
栗彩儿掸了掸衣袖,哼道:"傻子呀!当然是谁受宠就投靠谁了!现在后妃少,派系不明显,等秋季选了秀,你我二人再寻靠山怕是迟了。"
武莲儿蹙了蹙眉,"宸妃怀着诸葛钰的孩子呢,终究比不得惠昭仪,等皇上的新鲜劲儿过了,宸妃的下场怕是非冷宫不可了。"
栗彩儿点了点她的脑门儿,"说你傻,你真傻!正因为她怀着别人的孩子,皇上都这么疼惜她,可见皇上是真把她爱到了骨子里。保不准,等她哪天生下皇上的儿子,太子之位..."
武莲儿吃痛,恼怒地瞪了瞪她,然后揉着被她按过的地方,反问道:"皇上不是内定了皇后之子做储君吗?"
栗彩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另有所指道:"你又傻!万一皇后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呢?"
二人离开后,躲在暗处的杏儿将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董佳琳,董佳琳气得面色铁青,"就知道没那么容易镇住她们,但她们未必也太小瞧我了!"
杏儿分析道:"其实奴婢觉得最大的威胁不是世子妃,而是皇后肚子里的胎,万一她生下皇子,您就没法争位子。不如...堕了她的胎?"
董佳琳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不行,她的胎儿一旦没了,皇上即刻就会给她动手术,而她一清醒便会指证我,我如今根基尚浅,斗不过她。她长眠至少半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水玲珑这个大麻烦!"
宸宫内,水玲珑喝了一杯牛乳,枝繁迈着小碎步进来,神色凝重道:"栗昭容和武贵嫔去了惠昭仪的玉昭宫。"
柳绿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又开始蹦跶了!白眼狼!当初是谁收留了她和她那落难哥哥?转头她就害得皇后半死不活!"
显然,大家对董佳琳是荼毒姚欣的罪魁祸首深信不疑,荀枫知道吗?水玲珑觉得以荀枫的能耐肯定猜到了,只是一则,荀枫能趁机降服姚家,不失为美事一桩;二则,董佳琳怀着他的孩子,哪怕为了对方肚子里那块肉,他也不会彻查此事。
"大小姐,奴婢去盯梢,盯死她,看她能耍什么幺蛾子!"柳绿气呼呼地道。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云淡风轻道:"盯她没用。"
"那盯谁?"柳绿追问。
水玲珑以指尖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