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宴心心念念那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走之前,还想再捞一把,企图找到它。哪知,这时,‘赵小岚’突然伸手,脱了他的鞋子。
明长宴道:“嘶——你脱我鞋干什么,哎哟,别碰,是不是断了,好痛啊。”
‘赵小岚’没坑声,冰冷的手贴上他的脚踝,轻轻地按了按。明长宴双腿笔直,脚也生得俊俏,脚背饱满,皮肤苍白,青筋隐现。因此,脚踝处的红肿,看起来甚是吓人。
明长宴在黑暗中随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盒子。盒上花纹复杂,顺势摸下去,一枚暗扣跃入手心。明长宴心里一愣,手下又用力摸了两下,不够,干脆整个盒子抱在怀里摸索。
他眼睛不好使,但手下很有真章。但凡是名贵的东西,穷困潦倒惯了的明少侠,一模就能摸个八九不离十。此檀木盒子,无论是花纹还是质地,都是顶级的好。这么好的盒子,用来装的什么?
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茯苓的话在他脑子里猛地一蹿:番邦进贡的奇珍异草,总是小国相优先挑选。
小国相是谁?怀瑜。他挑了能往哪儿放?九十九宫!再者,神仙草如此宝贝的东西,若是不拿一个更宝贝的盒子装,怎么配得上神仙草的极品!宝贝的盒子长什么样?无非就是材质金贵些,花纹复杂些,暗扣多一些,拿在手里沉甸甸——可不就是手上这个。
明长宴喉头一滚,连脚上的伤痛都顾不上,连忙去开这个暗扣。啪嗒一声,檀木盒子一开,一株小干草静静地躺在丝帛上。明长宴只伸手碰了一下,便把盒子一扣,心里下了个定论:十有八九就是神仙草!
此刻,明长宴拿到神仙草,暂且将腰佩和衣服的事情抛之脑后,说道:“小岚,我们赶紧走,明晚上再来——”
话音未落,西面突然传来赵小岚的声音:“烟姐姐,你那边这么搞出这么大动静。还好我刚才发现,怀瑜哥哥床上没人,不然肯定被我们吵醒了。”
明长宴听罢,悚然一惊!
赵小岚在那头,那——那抓着自己脚踝的人是谁!
赵小岚喊道:“烟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我过来啦!”
明长宴当即手脚并用,怀里揣着盒子,往后狂爬。结果不巧,方才书架倒下来,将二人一压,明长宴的头发被他压在手下,他一动,头发一拉,明少侠叫苦连天:“嘶——疼!”
赵小岚从怀里从怀里又掏出一颗夜明珠,霎时间,屋内被照亮了大半。
眼前,明长宴喊完了疼,下意识地一倒,正好砸着身下那人的脑袋。二人来了个热烈地对磕,明长宴短促的惨叫一声,捂着脑袋滚到了一旁。
“好疼!”
赵小岚吓得浑身一抖,心虚地喊道:“怀瑜哥哥……”
怀瑜穿了一件白色的寝衣,神情阴郁,面色不善。他的额前红了一片,正是明少侠的功劳。
明长宴喊痛的同时,心里狂风过境,大呼悲哉!上人家屋子里当个梁上君子,偏偏被抓个正着,如何收场!他偷偷瞄了一眼怀瑜,见他一张棺材脸,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显然是被吵醒了,正火大!
他思及怀瑜前几年的小姐脾气,又差,又难哄——明少侠哀大莫过于心死,喊着头疼,除了外面疼,心里面也愁的快疼死了。
赵小岚道:“烟姐姐……”
明长宴就地一滚,又卖力又卖惨地博取同情:“哎哟!头疼,腿也疼……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怀瑜沉默地坐了许久,终于吸了口气,仿佛用了极大地力气控制自己,问道:“有多疼。”
明长宴顿了一下,露出一双眼睛,卖乖道:“我回宫里上点儿药就好了,小国相不必相送,我自己能走。小岚!”
他站起来,身残志坚的单脚往外跳。跳了几步,发现鞋袜还在后面,又回来穿鞋袜。结果一碰到红肿的地方,钻心的疼痛便从右脚朝着四周扩散。
赵小岚不敢看怀瑜的脸,自告奋勇道:“烟姐姐,我来背你!”
此时,作壁上观的怀瑜开口道:“一个小孩儿,一个残障,你们打算爬回去吗。”
明长宴一听,惊道:谁他妈残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岚平时肯定是没那么大胆子的,但是偶像的签名当然没那么好拿,是我我就豁出去了,十分理解小岚!
第18章 梁上君子(二)
片刻后,怀瑜冷着脸替明长宴上药。
“怀瑜哥哥,我错了。”赵小岚规规矩矩地坐好,没等怀瑜找他麻烦,先发制人,忙不迭送的道歉:“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大晚上来九十九宫,也不该没经受得住明少侠的魅力。是烟姐姐答应我的,只要带她去书院,她就给我明少侠亲笔所写的词作!”
“疼疼疼!!”明长宴猛地一抖:“你突然用力做什么。”
怀瑜:“闭嘴。”
赵小岚道:“怀瑜哥哥,对不起!”
怀瑜瞥了他一眼,赵小岚瑟缩一下,摸了摸鼻子:“烟姐姐想去书院,我没法子带她出去,只能出此下策。”
怀瑜道:“去书院干什么。”
赵小岚天生有点怕他,连忙一五一十全都招出来:“烟姐姐说要去见一个男人。”
“哎哟!你做什么又捏我!”明长宴猛地抽回脚:“行行行行了,我自己来,本来没断都给你捏断了。”
怀瑜突然手下用力,明长宴的脚被他一只手便抓了过来,后者爆了句粗口,恨道:“我的腿要断了!”
赵小岚偷偷地看了眼怀瑜,又看了眼明长宴,讨巧地笑道:“怀瑜哥哥,烟姐姐,要不然,咱们一起去书院吧。”
怀瑜将明少侠的脚摁住,取了冰块和绷带,缠了几圈。明长宴接过冰块,按在脚上。
赵小岚自顾自说道:“怀瑜哥哥若是和我们一起去,那就直接能出宫啦!你惯自由出入皇宫,十三卫不敢拦……”
他声音渐小。
怀瑜冷着脸,“我不去。”
赵小岚道:“那……那不去就不去吧……那你玉佩能借我一下吗,我很快就还……”
他终于不敢吱声。
明长宴心虚,因此也不说话。气氛沉寂了片刻,怀瑜道:“出去。”
明长宴抬头,见怀瑜双手抱臂,居高临下与他对视。他干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檀木盒。这盒子四四方方,绝称不上小,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有难度。
怀瑜重复道:“出去。”
明长宴站起来,开口道:“好好好,马上就出去。你别生气嘛,朋友之间串个门很正常的,这回我到你家来玩儿,下次你到冼——小荷台来,我绝对好吃好喝的招待。”
边说,作势要去勾搭怀瑜肩膀。怀瑜冷冷一瞥,明长宴的手半路打了个转,十分自然地抱在了胸前,哈哈笑道:“不让搭就不让搭吗,你耍什么小脾气,多大啦?”
怀瑜踢开脚边落下的书册,背过身便往床边走。赵小岚见此状,连忙小声道:“烟姐姐,我们走吧,怀瑜哥哥每次起床脾气都很差的,从小就这样,别招惹他啦!”
明长宴摆摆手,只把此话当做耳旁风,一个跨步,拽住了怀瑜的衣袖。对方反手甩开,掀被子,钻被窝,扯棉被盖头,一气呵成。明长宴搓了一下手,坐在床边,笑嘻嘻道:“你真生气啦?”
“哎,好吧。虽然我大晚上来偷东西却是不对,我知错啦,喂,我说知错啦。”
明长宴去扯他的被子,未果,心道:两年不见,祖宗脾气倒是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哄,罢了罢了。
他眼神一转,落到地上的檀木盒子上。明长宴哄人不成,自讨没趣,却没有放弃对神仙草的执念,弯腰一拿,却不料这时候,手臂被怀瑜抓住。
明长宴一松手,笑道:“看它好看,拿来研究研究,哈哈。”
怀瑜坐起身,“你不是怕和我有染吗,说得道貌岸然,怎么这时候跑来爬我的床?”
明长宴道:“小国相此话有误,我不是爬你的床,我是坐上来的,坐的。”
他:“我现在就走,片刻也不敢耽误。”
怀瑜哼了一声,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里是你家吗。”
明长宴一听他话里有话,暗道此人恐怕要作。早年,他见识过怀瑜的小祖宗脾气,闹起来够他喝好几壶。九十九宫除了宫殿冷清孤寂,装饰也十分惨淡无味,白纱飘飘,活像个灵堂。明少侠看着看着,心里想道:他若是一直生活在这处,实在太惨,脾气差点儿情有可原,我又何必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正是因为我同你关系要好,我才把这里当自己家嘛。你也可以把小荷台当你家!我没有意见!”
明长宴往后退几步,摸到了门口。赵小岚举着一个硕大的夜明珠,不知所措。
明长宴道:“愣着干什么,走啊!”
赵小岚心惊胆战:“真的走吗,我觉得怀瑜哥哥似乎很生气。”
“他什么时候不生气了,这小崽子。”明长宴嘀咕一句,随即提高声音:“小国相!今晚上打扰你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啦!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再来……再来我就把名字倒着写!”
赵小岚扯了下他的衣袖:“你快别说了,我觉得他好像更生气了。”
明长宴道:“别管这个,他生气管他的,我说我的。你扶着我,我腿疼。”
走了两步,赵小岚问道:“可是我们这次没有偷到玉佩,你真的不来打扰了吗?”
明长宴弹了他的脑袋一下:“当然是骗他的咯!”
赵小岚说道;“其实骗人不太好,明少侠说过……”
明长宴从胸口摸出一个白面馒头,堵住了他的嘴,他道:“明少侠说,你快闭嘴。”
九十九宫此行,没有取得玉佩,但却偷来了一个盒子。此刻,盒子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中间,茯苓推门进来,明长宴双目不离分毫,死死盯着它。
茯苓道:“你都盯了这株草好些时辰了,盯出什么花样了吗?”
明长宴道:“暂且没有。”
前几日,他将此草当成神仙草,带回自己的住所。研究了几日之后,不敢妄下定论。这世间谁也没见过神仙草长什么样,他思来想去,始终不能确认,便道:“茯苓,皇宫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摆书的?”
茯苓道:“书,皇宫是没有的。不过白鹭书院有。”
明长宴啧了一声,他就是苦于不能出皇宫,才问皇宫内的书房,结果到头来,还是要去一趟白鹭书院。
说话间,芍药匆匆忙忙进来,茯苓道:“你喘什么,跑得这样急,有鬼在追你么?”
芍药道:“大皇子身边的侍卫死了。”
这些时日皇宫死的人多,茯苓早已见怪不怪:“死了?”
芍药点头:“又是一样的死法。大皇子现在越来越相信是那个、那个什么君子的鬼魂来要他的性命,这会儿正请了小国相去东宫。”
明长宴本来要去瞧一瞧自己的鬼魂这回是怎么杀人的,一听怀瑜在那儿,他的腿便如同灌了铅,不动了。
他倒回床上:“不去不去!有什么好看的!”
芍药道:“少侍不去也好,每回死得都那样恶心,小丸子看了,几天都吃不下饭。他还总是恨自己生宫城,我看他就是生在临安府也做不了大侠。”
茯苓:“你少说两句。少侍,今日天气好,妤宁公主约了少侍们一同在小荷台放风筝,不如出去走走,正好散散心。”
明长宴:“小荷台?小荷台不就在这儿吗。”
茯苓道:“小荷台大,少侍住在西边得听荷小楼,东面还有一个大花园,那处荷花开的最好,最艳。妤宁公主玩乐,总少不了叫上小岚公子。少侍与小岚公子交好,我看去走走也无妨。”
明长宴挂念去白鹭书院一事,便起身往小荷台花园走去。
一刻钟后,他人未看到,声先听到。传入耳朵的,是一名少女的声音。
“飞高点儿!再高点儿!段段,你过来,我瞧不见了,把我举起来!”
紧接着,又是几人的声音:“公主不可,此举危险,万一段公子抱不住你。”
少女道:“你这个老嬷嬷是说我太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