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的脸色黑如锅底,朝服下遮盖住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一团,羞辱!这是光明正大的羞辱!这个男人是在挑衅!
这样的感觉不止他一个人有,在场所有朝臣心底都憋着一团火,他们准备好了马车,本是想展示南诏的风范,可结果呢?人家根本不领情,甚至还故意用一辆更大,更奢华的马车来嘲笑他们。
四周投射来的目光如同刀子,刷刷的刺在云井辰的身上,可他却毫无在乎,眉梢朝上扬起,些许得意的弧线。
这帮官员平时没少让他的女人受气,成天打着为国家着想的名义,干涉她的一举一动,云井辰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如今抓住机会,还不好好的羞辱他们一番吗?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小心眼,在他的眼中,凌若夕永远是对的,哪怕错了,那也一定是旁人的误导和怂恿。
这就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的心思白费了。”云井辰笑如妖孽,眉宇间有邪气正在凝聚。
卫斯理硬挤出一抹笑,“的确,早知道云公子有所准备,本相也无需多此一举。”
“你知道就好。”云井辰并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去,反而坦然点头。
无耻!
卫斯理气得险些吐血,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和自己做对。
队伍已经逼近,在半米外停下,东方家族的侍卫们翻身下马,动作干净且利落,犹如一支纪律严谨的部队!
他们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握成拳头抚住胸口,“恭迎家主,恭迎夫人、少爷!”
家主?
有大臣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望着风姿卓越的男人。
有人立即回想到,曾经在宴会中发生的惊变,然后,对云井辰的身份恍然大悟。
“他是东方家族的现任家主!天下第一富商!”人群中传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这话如同抛入水池的巨石,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他居然还有这种身份?他不是云族的少主吗?”
“摄政王看上的男人果然非同一般。”
有人惊叹,有人扼腕,有人羡慕。
凌若夕听着四周传来的议论,再看看某个似乎沉醉其中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抖,他就不能稍微低调一点吗?
“娘子,我们该回家了。”云井辰眸光微转,深邃的黑眸似有淡淡的光华闪烁,他伸出手掌,摊开落在凌若夕的身前,那是邀请的姿势。
凌小白气呼呼的鼓着腮帮,丫丫的,这坏蛋想要吃娘亲的豆腐!
小手发泄似的不停拽着怀中黑狼的绒毛,在心底不断的说着云井辰的坏话。
凌若夕微微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这一放,代表着从今往后,她和他是一家人,代表着,他将会是她承认的男人。
云井辰笑得愈发明媚,手臂往怀中一拽,凌若夕旋身落入了他的怀中,腰间被一只手臂紧紧搂着,他拥着她,纵身跃起,跳上了那辆奢华、精致的马车甲板。
墨色的衣诀在风中翻飞,黑与白的长发凌空纠缠,画面美好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宫门前此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瞪大了双眼,愣愣的望着朦胧的日光中,并肩站立的一男一女,连呼吸似乎也被剥夺。
“哼!”凌小白才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画面很漂亮,他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抱着黑狼爬上了甲板,硬生生挤开他们俩。
云井辰侧身退了半步,窄小的甲板,此刻显得有些拥挤。
“娘亲,宝宝好累啊。”凌小白糯糯的抱怨道,小手牵住凌若夕的手指,“快点进车吧,宝宝不想在这里待着。”
最重要的是,他才不要再让这个坏蛋有机会亲近娘亲!
凌若夕不置可否的任由儿子把自己拽入车厢,金蚕丝的软垫绣着复杂、繁琐的花纹,软垫上还搁着一张案几,摆放着紫檀香炉,以及几样精致可口的小吃。
凌小白在见到车厢内金灿灿的装扮后,脸上的幽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嘴用力长大,只差没掉下几滴口水出来。
凌若夕无力的揉了揉眉心,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勺上:“注意形象。”
“娘亲,”凌小白忽然间扭头,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那耀眼的目光让凌若夕有些不忍直视。
他又想搞什么鬼?
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凌小白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娘亲,坏蛋叔叔很有钱对不对?”凌小白嘿嘿的笑了,像是一只正在算计人的狐狸。
“你有话直说。”凌若夕漠然启口。
“宝宝是觉得呢,坏蛋叔叔既然这么有钱,又很喜欢娘亲,不如娘亲就嫁给他算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正打算进来的云井辰停下了动作。
他眸子一转,就猜到了凌小白说这话的理由,心头既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在他的心底只要有钱就能够娶他的娘吗?
凌若夕的眼角不自觉抽动了几下,她的手好痒,怎么办,好想教训教训这个说话不经过大脑的儿子。
也许是察觉到凌若夕危险的脸色,凌小白小心翼翼的吞了吞口水,“娘亲?”
他的提议难道不好吗?
“闭嘴!”凌若夕沉声呵斥道,“在你的眼里,谁有钱我就该嫁给谁,恩?”
冰凉的语调让凌小白浑身冒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他忍不住抖了抖身体,脑袋缩了缩,像是惴惴不安的小白兔。
只可惜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对凌若夕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眸子里冷光暴涨:“说话。”
她拂袖在软垫上落座,姿势随性,却又不失大方。
凌小白有些不安,可当着凌若夕的面,他完全没有勇气说谎,只能垂下头,小心翼翼的把心里的实话说出来:“宝宝不是这个意思,宝宝是觉得,坏蛋叔叔他那么有钱,而且还特别喜欢娘亲,娘亲嫁给他的话,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他咬重了后面这半句话,想要告诉凌若夕,他认同云井辰,绝不是因为对方有银子。
他是向银子折腰的人吗?
可惜,这话凌若夕一个字也不信:“哦?那好,如果我嫁给他,我就把他所有的银子通通捐出去,你觉得呢?”
“不行——”凌小白惨叫一声,一个飞扑,扑到了她的怀里,双手用力圈住她的腰肢,“娘亲,你不能这么冲动!别和银子过不去啊。”
嘤嘤嘤,就算要捐,也得捐给自己这个困难户啊。
想想自己空荡荡的钱囊,凌小白委屈的红了眼圈。
马车内突然传出的惨叫,让车外的大臣浑身一抖,他们仰起头,朝车帘里张望,想要搞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诸位,不必远送,本尊与娘子就此告辞。”云井辰心情极好,连带着,盛气凌人的态度似乎也软化了几分。
卫斯理紧绷着一张脸,艰难的点点头,就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随后,东方家族的四名高手充当轿夫,在他们的注视下,拔地而起,顷刻间,消失在了这万丈长空之下。
整条街道静悄悄的,迎接的队伍已经走得一个不剩,如果不是地上散落的红色花瓣,兴许所有人还以为这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
卫斯理目光怔忡的站在原地,似是在发呆。
于老轻轻推了他一把:“丞相大人,如今摄政王走了,宫里的事该怎么办?朝廷又该如何向百姓解释?”
凌若夕的离开轻描淡写,但留下来的麻烦,却是无穷的。
如果朝廷不能给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些疯狂崇拜她,仰慕她,敬重她的人,只怕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毕竟在南诏,凌若夕的威望早已超越了皇室,是无数人心中的英雄,是保护着这片江山的守护者。
卫斯理迅速回神,神色有些黯淡,但更多的却是一股觉悟:“颁布皇榜诏告天下,摄政王自愿请辞离宫,隐居世外。”
“这……”于老有些惊讶,毕竟,事实和皇榜的内容并不相符。
“我们需要稳定民心,本相自入朝以后唯一的心愿便是守护脚下的故土,为了朝纲稳定,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本相可以舍弃任何东西。”包括良知,包括善良,卫斯理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他所能想出的,唯一能够安抚民心的做法,就是引导舆论,将过错潜移默化的推到凌若夕的身上。
只要能够降低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那么,她的离去就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马车在云层间飞速穿梭,挑开车帘,外边是耀眼的阳光,下方则是如泡沫般的云朵,眼所能看见的景象,美丽得不可方物,凌小白趴在窗户边上,口中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呼。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凌若夕靠着车壁,神色慵懒。
云井辰宠溺的看着她,黑眸里似有浓郁的情愫正在凝聚:“回家。”
搁在腿部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回家?”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家在何处,这话又从何说起?
除了在落日城的那几年,凌若夕和凌小白几乎四处漂泊,曾经她以为山寨会是她的固定居所,会是她的家,可惜,那个家早已人去楼空,不再存在了。
“呵,本尊的家自然就是你的。”云井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凌若夕尝试着挣扎,可他却越握越紧,到最后,她也只能放弃,任由他为所欲为。
“甜言蜜语还是省省,这种话可打动不了我,”凌若夕嗤笑道,话虽然刻薄,但她脸上却展现出了截然相反的温柔。
“本尊已经派人知会小丫,她的婚礼不会耽误,六日后,本尊定会为她操办一场轰动天下的婚礼。”云井辰巧妙的将话题转开,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他知道,以凌若夕的性格,一旦答应下的事,不论发生任何的意外,她都不会反悔。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支持她,帮助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