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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黑色的锦布裹住的那只小小的骨灰盒,随着锦布地慢慢展开,里面的骨灰盒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黑色的普普通通的骨灰盒,盒子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盖子开关旁边的位置旁悬挂着一条红色线穿着的一只银手镯,手镯上的三颗小铃铛在锦布被揭开时发出一阵声响。
叮铃铃,叮铃铃--
像极了欢快的笑声,清脆的,悦耳的--
好像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我回来了!
林雪静手里端着的杯子落了地,杯子落地就碎,砰的一声,站在卧室门口的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浑身颤抖着后退一步靠住了门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好像看到了那个小子神情欢快地扑/向她,仰着头用他那圆圆的萝卜头使劲在她怀里蹭着,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想我吗?妈妈你想我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捂着脸的林雪静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目光变得涣散起来,她的视线在自己的面前,落在自己的怀里,她用手开始飞快地擦干自己的眼泪,边擦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回来就好!你饿了吧,妈妈给你煮面吃,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煮!你乖乖的别乱跑,知道吗?”
林雪静就像是没有看到面前摔碎的杯子,踩着碎片就往厨房里走,她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朝厨房走的时候差点走错了方向,走到侧卧时急忙又折了回来,低声说着,“你看妈妈都忙昏头了,你也不提醒妈妈走错方向了!”
客厅里站着的人看着折回厨房里开始揭开锅盖放水煮面的女人,水龙头的水被拧开,水哗啦啦地涌出来,煤气灶点燃了,她先从冰箱里取出了两只鸡蛋,敲碎了用油煎熟了。
“宝贝儿,你站远一点,油星溅过来很疼的!妈妈不需要你帮忙,你呀只需要等着就好,妈妈很快的--”
“老师说你今天的表现特别的棒,有什么开心的事情要跟妈妈分享吗?你在学校没有调皮吧?”
厨房里传来了她轻轻的笑声,她把煎好的鸡蛋铲到盘子里面,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又自己忍不住地笑着,她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或是活在她跟孩子的世界里,她说着笑着,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她跟孩子讲最近家里发生的趣事,跟孩子说这周末终于有个双休可以带他们去海洋公园玩,但要求孩子们必须先把作业完成了才能去。
站在厨房门口的司岚听着她的笑声,听着她的自言自语,看着她熟料地把煮好的面条挑进碗里,两只小碗,每一只都装得满满的,上面再铺上一只煎好的荷包蛋。
她忙碌着开始打作料,又细心地搅拌均匀,抬起脸时,她朝厨房门口看,对着站在门口的承嘉笑了笑,“承翼,快来吃,叫哥哥一起来!”说完她神情一顿,目光朝四周看了看,“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小承翼低着头,抬起脸时,眼睛通红的他挤出一丝笑容来,走过去端起了一碗面,“妈妈,哥哥在厕所,他说他不喜欢吃面,他不饿!但是,妈妈,我饿了,我把他的一起吃了,好不好?”
司岚看着端起那碗面朝客厅走去的小承嘉,那孩子眼睛红肿得就快掉出眼泪出来,端着一碗面坐在饭桌上,背对着厨房的他伸手飞快地去擦自己的眼睛,擦完之后埋着头吃了起来。
“早知道你这么饿,我该多煮一些!”林雪静看着坐在桌子上吃面的小身影,脸上溢出满足的笑容来,她却看不到埋头吃面的孩子边吃边哭,泪水直滚进了面碗里,和着面汤一起一口口地机械地往嘴里送。
我努力地想要走出来,可是,我却走不出来!
“别吃了!”一只手伸过来将承嘉面前的那只面碗给移开,看着满脸泪水的承嘉,伸手将他抱过来,让孩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终于明白承嘉说的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走不出来的真正原因。
“承翼,是不是面不合胃口?不好吃吗?”捧着另外一只面碗的女人低声询问,司岚明显感觉到怀里的承翼身子发僵,面对着将目光投递过来的女人,司岚看着她,她的眼眶微红,目光却涣散着,似乎是因为孩子没有再吃面,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眼睛里面便涌出一抹浓浓的愧疚来。
“我重新给你做!”林雪静急忙转身要奔进厨房重新再煮,被身后的那一道声音叫住。
“承翼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再了,你以后也不要给他煮面吃,他吃不到的!”
转过身的林雪静突然身体开始抖了起来,“你胡说,他还活着!”她说完快步地往厨房走,将那一碗没有动过的面重新倒进锅里,点火,天然气的旋转按钮第一次没有拧开,她再拧,还是没有燃,她的手有些慌乱地重复地拧着那个按钮,连拧几次都没有打燃,被身后的司岚一拉拉住了手往客厅里拖,她尖叫着反抗,被他连拖带拽着抱着朝着客厅的方向,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挣扎,就像被人逼着从梦里拖出来,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这样--
强行抱着她来到客厅的司岚一手掰正她的脸,一手指着饭桌上的那只骨灰盒,“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强行被掰正的那张脸被迫正对着那只骨灰盒,瞪大着的双眼眼皮开始剧烈的颤抖,那黑色的骨灰盒,浓郁的黑色瞬间卷起的黑暗扑面而来,冲击着她的视觉神经,将她自己编造着的那个梦给击得粉碎,那碎掉的梦里,有孩子手上佩戴着的银镯子的清脆铃声,有孩子那悦耳的笑声,有孩子那渐渐跑远的身影,她追不上,影子越来越远,笑声也越来越远,梦碎的时候什么都不见了。
承翼,承翼--
她一直活在自己编造的梦里,她甚至很享受着这样的梦,她明知道孩子已经不再了却还是愿意这么糊涂地活着。
这就是她的精神支柱,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但是,他不见了,他被吓跑了!
林雪静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扭曲起来,她转过脸,用手抓着他的衣领,泪眼朦胧的她看着面前的男人,“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有力的臂弯一把将她箍紧,使得她没有力气再挣扎,只能被他箍在怀里动惮不得地拼命喊着‘把他还给我’的话,她没有疯狂到不顾一切的挣扎,而是近似哀求地哭咽,声声啜泣着喊着孩子的名字。
这个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女人,此时哭着求着只为能让自己重新回到那个梦里,她不要被叫醒,梦里就很好,不用面对着让人心碎的残酷现实。
但是,那毕竟是梦!
司岚抱紧怀里的女人,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衣襟,她颤抖着喊着孩子的名字,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每喊一声手就再抓紧几分,他深深地喘息,也感觉到喘息时心脏的微微颤抖,他甚至是在为自己刚才那么大声的说话而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要撕开一个美好的梦,把残酷的现实给撕开呈现出来,撕心裂肺地痛到清醒的过程是痛苦的,这种非人的折磨就是在暗夜里独行穿梭,找不到方向,他不该那么大声地呵斥她,不该那么残忍--
他让她伏在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她浑身的颤抖,从最初的抗拒到慢慢地接受,这种依赖感是前所未有的,她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被迫靠近,被迫接受,不敢反抗,不敢说一声‘不’,她靠近时总是战战兢兢,保持着距离地避开着他,记忆中的几次大声地说话也是喝了酒壮胆豁出去不要命地跟他对抗,平日里要她如此安静得依靠,她不敢!
司岚看着小承嘉小心翼翼地将桌子上骨灰盒用那锦布重新包起来,抱在怀里朝他的侧卧走,转身走的时候还朝他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有浓浓的嘱托和祈求。
照顾好她!
这一晚,客厅和侧卧的灯一直亮着,主卧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哭得累了的林雪静被放回了chuang上,司岚这一晚都没有离开,靠坐在chuang头时不时听着她梦呓的声音,他看过那些调查的资料,她在失去孩子的那半年时间内患上了很严重的精神分裂,虽然经过了治疗病情有所好转,但是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从小承嘉的表现来看,这样的情况次数应该不少,她会臆想,会精神错乱得回到孩子还在的岁月里,她会自言自语,会做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当他看到调查资料上有一个事例,是她在治疗期间差点从高楼阳台上翻下去,原因只是因为她说孩子掉下去了。
这些调查资料看着是沉重的,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是一字不差地看完的,他都不知道,此时听到旁边她的梦呓声,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手不由得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在失去一个孩子的同时,不要毁了另外一个孩子!”
更不要,毁了你自己!
--------这是第一更,下午有第二更,大概在下午四点钟左右,祝姐妹们七夕节快乐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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