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舟温和的脸色稍稍有了变化,“谁说的,魏绪?等着吧,我迟早拔了他的舌头。”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
还要嘴硬。
还要装作没事。
禾筝在旁坐下,一只手埋在季平舟暖意融融的掌心,贴在心脏跳动处,隔着胸膛,无比真实的触到他的生命气息,这才是他们最近的时刻。
面对面,心与心。
季平舟手指擦过禾筝鬓角的碎发,将那些毛茸茸的头发挽到整齐,露出一张洁净的脸颊,“那天是不是吓到了?”
“当然。”禾筝眨眼,那晚的回忆很惨烈,她不太想亲自去回忆,可没有办法,总要告诉季平舟,“我以为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像那一年参加派对一样。
濒死之际。
最先冲过来的,总是季平舟,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她的命,只有他能拯救。
“不会的,不会让你死的。”
从他的肩上抬起头,禾筝睫毛掩着半个瞳孔,眸光很黯然,却饱含数不清的伤痛,“你进去的时候,没想过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吗?”
“出不来就陪你一起,免得你害怕。”
“我更害怕你有事。”
那一年,他是逃生时顺路带上了她,可这一次,他是抛却了生命,没有想过生还,只是想找到她。
感动是其次。
更多的还是震撼。
禾筝握紧了季平舟的手,低头,颤着唇吻在他的脸颊,“你这样让我觉得,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了。”
她简直不敢去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季平舟藏着许多事,有些,他不想再提,却是一道伤,不提不行。
“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在燕京,着火的时候,我救的那个人,也是你。”
感受到禾筝埋在掌心的手指动了动,本想抽出,却被他捏紧了,“怎么了,被我想起来了,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
禾筝自己给自己壮胆。
但要说不害怕被季平舟知道,那是假的。
毕竟算起来,他救了她两次,第一次为了她失去了眼睛,这一次,又要背负上不救亲人的骂名。
嘴上这么说,季平舟却看到了禾筝闪躲的眸光,他有意打趣她,“难怪我看不见了,你会来照顾我,我当时就纳闷,我们又不熟。”
“原来是报恩?”
“报恩有错吗?”她不服气,“谁能想到季少爷表面斯斯文文,背地里,难伺候的要命,早就后悔了。”
起初去感化季平舟,真的是在啃硬骨头。
他凶起来,什么狠话都能说出口,字字直戳人心,嘴毒又是出了名的,有时候,连他那些来看望的朋友都忍不住替禾筝说话。
但她一直没放弃照顾他。
谁让他的那双眼睛是因为她才没有的。
原以为会一直跟他这么耗着,直到有次三天没去看他,再过去时,他收敛了不少,还阴阳怪气的夸赞她,“还以为这就被吓退了,看样子还挺有骨气的。”
那三天。
是宋闻突然情况危急,她没日没夜的守了三天。
再看见季平舟时,竟然觉得释怀,听他冷言冷语的嘲讽,也一点不排斥。
那时,她就知道自己爱他了。
她后悔,季平舟也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好好对你了。”
“算了吧,能好好的,可就不是你了。”
禾筝早知道季平舟内心是什么样恶劣的性子,他是锦衣玉食,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会高傲一点,不是怪事。
她爱的,也是这样清高的他。
唯有他身上的那份清高,才不让她厌恶。
“那这次呢?”
他怀揣着不确定的因素询问,眸光缓缓拉直,放在了禾筝肩膀上那件陌生的男士大衣,“魏叔叔是让你来看看我,还是让你留下照顾我?”
或者说,她还想照顾他吗?
禾筝怔愣两秒,忽然将手抽出来,“你说什么呢,我听他的干嘛,当然要跟你在一起,你救我出来的,我不照顾你,还算人吗?”
“别这么激动。”
“废话,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她生气的时候脸颊会涨红,模样娇憨,季平舟拖着声,装出委屈的样子,“我就问问,怎么还能上升到道德问题了?”
“你这么问,就是不把我当自己人。”
禾筝情绪激动起来。
季平舟很难应对,只能拿着她的手,贴在脸颊下,装模作样的,“那我睡觉也要缠着你,别嫌烦。”
“等你睡着了,我就把你的针拔了。”
“好毒啊。”
他闭着眼,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有笑容,“那也好,我死了,做鬼还能缠着你。”
跟他比涎皮赖脸的功夫,禾筝还要修炼修炼。
他们在一起,才能相互取暖,进入深层睡眠,也是靠对方的体温,禾筝躺在床沿边,临到天亮,肩上的衣服悄然滑落也不知道,只因季平舟的手掌太温暖,贴在其中,哪里还会冷。
裴简和季舒一夜都守在外面。
天亮时央姨会过来,他们要赶在那之前送禾筝离开,在这方面,他们不会扭扭捏捏给别人添麻烦,能有晚上的陪床时间,已经是不易。
季舒送禾筝离开。
在电梯里,仔仔细细查探着她的状态,比昨晚来的时候可好太多了,“嫂嫂,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晚等我去接你”
“好。”现在,她只能按规矩来。
临走前,是和央姨刚好错开了时间,没被她发现,但禾筝也知道他们这么做的意图。
“小舒,我是不是要等季言湘的葬礼结束,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
这样的措辞让季舒替她觉得不公。
身体里潜藏的正义因子迅速爆发,“我知道,火肯定不是你放的,是他们瞎了眼睛,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我明白。”
这么说是没错,可她没办法不多想,“你们家里人,会怪季平舟对吗?”
“会。”关于这点,季舒也没办法撒谎,“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那……他们会因为季言湘,不让我们在一起吗?”
这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
也让禾筝明白。
好像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真的得到季家人的认可,季舒难得握住她的手,“嫂嫂,你放心,他们要是敢不同意,我哥就只能断子绝孙了,他是非你不要的。”
这次为了她冲进火场。
也说明了一切。
眼下的分割,只是过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