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年是乔儿第一次孕检,方陆北说什么都要跟着去,从大清早就开始检查,生怕遗漏了什么,来回检查翻找了好几遍才放心。
他这人打懂事以来进医院除了读书时跟人打架进过医院。
便是成年后喝酒喝进医院。
这还是头一次。
正正经经的。
禾筝约好了也要来,车开到了一半,小秘书那边却忽然来电话,闹着要她回去,说有人在吵着喊着找她。
她只好半路掉了头。
听方陆北挂了电话,乔儿有些怯,“她不来了?”
“不来,”方陆北轻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有点事缠上了吧,这不是还有我吗?怕什么?”
又躺进座椅里。
乔儿侧过脸,不咸不淡的,人有点失意,“不一样。”
这种事,她需要禾筝在身边,总怕自己控制不住方陆北,到时又会弄的一团糟糕。
-
在半路回头,禾筝多少负着点气,她在那些工作伙伴面前脾气一直很好,但不是任着他们的主儿,心中埋着地雷,只待回去炸开,却没想到小秘书半点没夸张。
一群站在楼下望着二楼的办公室。
那是魏业礼专门为禾筝找的地方,一切装潢也是他亲自操刀,用尽了心思,每早清洁员都会将那扇朦胧的磨砂玻璃擦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灰尘在其中,空气也漂浮着禾筝喜欢的味道。
可现在这股味道却被别人污染了。
还是她最讨厌的人。
关上门。
隔绝了那些好奇的目光,禾筝走近坐在中间的女人身边,她比年初虚弱了许多,却是不营养的弱,连脸都成了面黄肌瘦的,眼窝有颜色,很深很疲惫,恍若一瞬间老了许多,若不是仔细的几眼,禾筝简直不敢认她。
“你来这儿干什么?”
她记得,季平舟是把喻初送走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禾筝面若寒霜,“现在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喻初紧张万分,手指搭在一起,精神有些紊乱,瞳孔惊恐地扩张着,这么久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像是一记闷拳打到了禾筝头上,她轻蹙眉,已有不耐,“出去——”
不管她说什么,喻初都像没有听见,嘴里碎碎的呢喃着什么。
禾筝不想让自己太刻薄,可面对喻初,没有其他办法,她不再啰嗦,转身就要出去叫保安,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出戏耽误去乔儿那里,可刚转身,一步还没踏出去,身后便落下一声沉沉的“扑通”声。
是骨头磕在了地上,她回过头,是喻初弯着腰跪在地上,满脸悲怆,“方禾筝,我求求你,让你叔叔放过我家里人好吗?”
不知她又来的哪一招,是真是假。
禾筝只想出去,脚踝却被喻初拽住了,她半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才不得不跪下来求她曾经最恨的人,她已经哭不出来,在经历了家族的衰败后哭了太多,现在只想求得一线生机。
“你别走——”
她双手并力,桎梏着禾筝的脚,是恨不得给她磕头的架势,“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轻轻哽咽,她继续乞求,“当初我不该找人泼硫酸,不该让家里人教训你……”
禾筝轻轻拔动小腿,却纹丝不动。
她还没有心狠到要朝着喻初踹去,便只能无奈换气,“你求我干什么?”
“求你放过我家里人。”喻初来是把自尊丢到了天边的,她发丝凌乱,面孔可怖,衣着也单薄,不知受了什么苦才会变成这样,连说话都打哆嗦,“是我对不起你,你放过他们……”
“我没见过你家里人。”
禾筝向门外投去求救的眼神。
可隔着那层朦胧影光,让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细微的变化,只能看到一人跪在地上,一人站着。
众人还在津津乐道。
禾筝贴身的小秘书已经悄然溜了出去,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打了电话出去。
电话结束才急忙上去救场,可办公室里已经乱成一团,大都是禾筝挣扎喻初追赶时造成的,她还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腐蚀伤口,那里已经失去了肌肤的原本面貌,只剩触目惊心的伤。
小秘书冲进去时禾筝脸色发白挤在角落。
喻初露着胳膊,痛苦地说着什么,小秘书叫了几个人来把她拖拽出去。
等回来时禾筝却在洗手间内干呕,狭小的隔间里扩散着她的回音,撕心裂肺的,那些翻红的皮肉和腐烂的伤口成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就算曾经在乔儿腰上见过那种伤,却也没有如今这般惊骇。
那时有的只是自责和心疼。
在喻初身上的,面积更广,伤口更深。
小秘书等了许久才等到禾筝出来,忙拿了湿纸巾给她,“小老板,擦擦。”
她虚晃地摇摇头走到水龙头边上冲洗了遍,手背上满是牙印,有些已经渗出了血丝,有了伤口。
“手怎么破了?”
边上人问了句。
禾筝没有力气回答,反胃感还存在,更多的是对喻初说的那番话而浮现的恐惧,她说她的伤是魏业礼为了出气用硫酸弄出来的,还说她家里人都被诬陷了罪名,深陷牢狱。
就连秦止也被魏业礼随便找了个罪名陷害了进去。
做这些都是为了谁。
不言而喻
禾筝不信喻初的话,但近来的确是没能联系上秦止。
小秘书关切的眼神闪闪烁烁,那张潮湿的,散落着馥郁香味的纸巾还在手边,“小老板……那个疯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疯……女人?”禾筝涣散着眸光,不太理解她的话。
“是啊,她不是疯女人吗?一进来就大喊大叫的,说要找你,刚才还在里面扒衣服,早知道我就让保安直接把她赶出去了。”
“她现在在哪儿?”
怔了下,小秘书垂下酸涩的手腕,“让人扔出去了,不过看着还会回来,要不要报警?”
放着一个不确定因素在附近,随时都会有危险。
何况喻初刚才那个样子,好像恨不得掏出刀子来跟她同归于尽,要不是为了家人,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洗手台冰凉,禾筝慢慢喘气,她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喻初,当初是她站出来泼硫酸,动员一家子威逼胁迫,也是她跑到季平舟面前哭哭啼啼,让他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就连大年初一都阴魂不散。
怎么算,都应该是自己欲哭无泪才对。
睁开眼,禾筝无计可施,“先多加两个保安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过些天回来。”
“您要去哪儿?”小秘书横过一步挡住她的路,尽是打探。
了解她的意思,禾筝眉眼极速冷下来,没打算遮掩,“去见你们魏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