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魏绪知道心事更让季舒恐惧的,是他看过她的手机,还是在那么多年前。
也就是说。
她认为的安然藏匿的秘密,实际早就暴露在了别人心中。
电梯门叮咚闪开。
重叠的光源散落出来,交叠在季舒那张青涩的脸庞上,上面的颜色,堪称苍白。
魏绪被她看的心虚。
毕竟偷看别人手机的做法,实在小人。
可当年他也是意外看到,留学生之间总有些入学手续不懂的地方要问,跟季舒熟,他便先问了季舒,又去她相册里找范例图片,这才不小心看到了方陆北的照片。
那时候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会被方陆北那样四处留情却有独有温柔的男人吸引不奇怪,他也没当回事,哪里知道现在提起来,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眼看电梯门要关上。
魏绪颤巍巍的试探,“你不进去?”
季舒眸光泠冽了些,往他脸上刺去,让魏绪感觉到一点杀意。
“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什么?”
“你说什么?!”
她又气又急。
对方又是魏绪,不能打不能骂,更不能威胁,只能用软的。
他似乎也真的不觉得这是一个秘密,算一件事,态度轻飘飘的,好似真的不知道她的意思,“你喜欢方陆北的事啊?”
不否认。
那就是承认了。
他撇撇嘴,“没告诉别人啊。”
“你最好以后也不要说。”
意思是这个意思,可季舒将话说出来却并不好听,带着火气,魏绪又是个受不得刺激的人,听她的口吻就不满了,“你真逗,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我哪天心情不好了,我就说。”
轻嗤一声。
他撇着嘴要进电梯。
才抬一步就被季舒强行拽了出去,他脚下没站稳,险些将季舒撞到。
好在只是碰到了肩膀。
季舒一拽一推,脸色憋的通红,“你别说!”
她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
何况这事已经过去,如果闹出来,方陆北那里也不好看,她不想给他造成困扰。
魏绪看她急得面红耳赤的就高兴。
“行,不说行,那总得拿点东西来换吧?”
季舒对他气的牙痒痒,“你要什么?”
“你能有什么?”他勾勾唇,眼睛转了两圈,这才想好,“这样吧,你跟我说说方禾筝喜欢什么?”
就是想讨好她。
可在季舒看来,却是图谋不轨,回答也是脱口而出,“还能喜欢什么,喜欢我哥!”
“你没完了是吧?”
他当然知道。
可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季平舟要是没跟禾筝在一起,他还能撮合他们讨好她,可现在看来,她好像什么都不缺。
季舒为了给个回答,强行替禾筝想到一个爱好。
“琴,她还喜欢大提琴。”
这倒是稀罕。
相处那么久。
魏绪还看不出来禾筝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过也算是个突破口了。
“这样可以了吗?”
季舒皱着眉,已经不适。
在魏绪这算是短暂过了关,他点了头,她才能坐电梯下去,像逃离了一个恶魔的魔爪。
坐进车里都还在喘气。
裴简看她一眼,又连忙挪回目光,默不作声地开车,他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往低了看,就是季平舟的司机。
所以没什么资格去问季舒发生了什么事。
可季舒记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那次被赶回家后回来才变成这样。
将那股气压下去,季舒没再多想,既然魏绪能好几年不说,那现在也没必要说出去给他自己找麻烦,想通这点,她心情才顺畅下去。
为了打破这片寂静。
她便随口找了个话题问:“你们忙完了?”
裴简点点头,并不言语。
“我哥今年去外公哪里吗?”
“不清楚。”
“那你呢?”
“看舟哥。”
跟裴简聊天,常常要做好冷场的准备,这么多年了,季舒已经习惯,也学会了在他身边各种找话聊,“对了,陆北哥什么时候出来?”
提到这个名字。
裴简才转眸去看她,“还有半个月。”
“圣诞节之前吗?”
“嗯。”
上次见过,裴简原以为她已经放下了,可这么问起来,便知道根本没有放下了。
方陆北跟乔儿在一起时他就害怕季舒会被牵动。
她虽然任性跋扈了点,可不能否认的,她心地善良,但遇到感情这事,谁都是自私的,自私的希望对方偏爱的是自己。
如果没有,难免会难过,会有异心。
不是没有过因为感情变成坏心眼的案例,喻初就是其中一个。
可好在季舒并没有去做什么。
方陆北跟乔儿分开,也是自己的问题。
现在乔儿离开了,裴简更害怕季舒会重燃希望,因为他们这些人现在都知道,方陆北此后大概不会再继续灯红酒绿,游走花丛,这次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余光从季舒脸上收拢了。
裴简缓缓吐出一口气,“圣诞节你可以跟舟哥他们去玩。”
“谁要去啊。”季舒并不乐意,“我才不当电灯泡。”
“那你想干什么?”
难不成等方陆北出来跟他去玩。
这个想法,裴简得替她扼杀。
季舒却从没这么想过,“当然是在家早点睡觉等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
都这个年纪了。
还相信童话传说。
裴简不知该欣慰还是觉得好笑。
“应该等不到。”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圣诞老人。”
他实在没办法撒这么幼稚的谎言。
季舒的童年美梦却瞬间被他打破,“喂!你知不知道这么说会被揍的。”
“知道。”
他越是这般一本正经,就越是让季舒没有办法。
好在跟他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不然早就被他气死了,相较之下,方陆北的确是另一种人,甜言蜜语,会哄女人,很是讨喜,所以不怪他会是那样的浪子性格。
可偏偏是这样的性格,才害了他。
从进去每一天,不止外面的人在替他数着日子,他自己也要数日子,日复一日的,掰着指头去算自己还有多少天能出去,可出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见不到乔儿,一切都是苍白空洞的,也让他提不起兴趣。
半个月间禾筝去见过他两面。
再有便是家里人。
他们都不是他想见的,可他想见的那个,却再也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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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日。
燕京初雪。
各处陷入凛冬的低气温。
湿气也跟着加重。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许多人措手不及,方陆北便是其中之一,一场高烧以猛烈之势驱散他仅有的健康。
昏迷之际,如果不是被发现的早,性命便要折损在这场大病之中。
却也因祸得福。
因为服刑期间表现好,又临近期满,便能提前离开那个阴冷潮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