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快亮了季平舟还要出去,季言湘怎么也不能同意,她拖着病殃殃的身子去拦他的路。
这会儿佣人也醒了。
有些张罗着去熬第二天季言湘要喝的药,有些去忙第二天的早饭,来往了几个人,都看到了他们姐弟焦灼在小南楼的场面。
季平舟对待季言湘一直有刻意的温柔。
因为她是自己的姐姐,还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却又病着,所以必须要善待她,无条件的将最好的那份给她。
这才一再忽略了禾筝的感受。
“姐,我去一下就回来。”
季言湘柔和的眉眼里却满是坚定,“这都几点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出去找那个野种。”
季平舟最厌烦和人争论。
这段日子以来,跟禾筝的争吵已经压垮了他,对季言湘,他可不想用吵的,“我去去就回来。”
“不行,你越这样,她越要蹬鼻子上脸。”
这个家里最巴不得禾筝赶快滚的人就是季言湘。
季平舟一直知道,但他还从没想过要跟禾筝离婚,不管她们以前怎么闹他都无动于衷,可现在不同了,要离婚的人是禾筝。
他不能再视若无睹。
“姐,我懂你的意思。”他语气极淡,“爷爷快回来了,她不能走。”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打算?
季平舟沉默着,季言湘轻笑,“她上次敢那么跟我说话就是你惯的,她还说要离婚,你们办手续了吗?”
仿佛他们都认定了。
只要禾筝愿意滚蛋,季平舟绝不会挽留,他也这样认为,可他认为的是禾筝永远也不会离开。
“还没呢。”季平舟不愿多说,“先把爷爷那边糊弄过去再说吧。”
“爷爷走了就离?”
他不否认,“顺利的话。”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季言湘放下心来,“今晚你别过去了,让小简去看看怎么回事,你亲自出面,太丢脸了,不光是你的脸,还有季家的脸。”
季家的门面永远是要高于所有的。
当初季平舟要娶禾筝,前前后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就连方家的人也不同意,只因阶层问题相差太大,为了他们的婚事,连方陆北的父亲都出了意外。
这场婚事,没有任何人看好,结果也如大家所料,早晚要破裂。
裴简回到北栋的时候季平舟也刚从小南楼回来。
他们站在楼下。
瞧着逐渐翻起白肚的天空,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季平舟眼皮跳的厉害,不详的预感也加深了,“还没找到禾筝?”
他没能去一金宫找禾筝,便指派了裴简去。
可他根本不知,他们几个,几乎是合起伙来在骗他,瞒着他禾筝的行踪。
“没,但是听说方小姐自己打车离开了,人是安全的。”
这便够了。
知道她是安全的就够了。
季平舟看了看时间,天要亮了,今天老爷子就该回来了,看不到禾筝,又该是一场大战。
他的坏情绪根本藏不住,裴简带着心虚去劝季平舟,“不如就让方小姐在外面几个月,她吃了苦头,就会回来的。”
“吃苦头?”季平舟觉得太好笑了,“她能吃什么苦头?”
“在季家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怎么能习惯那种生活?”
“她习惯着呢。”
十岁之前禾筝的生活环境都糟糕极了,更别提现在她能不能真正在外面生活下去了,给她一张报纸,她能在公园长椅上过一个月,一个月后,她的讨饭摊子也支起来了。
这才是季平舟真正担心的事情。
禾筝不是娇生惯养到每顿不喝牛奶就活不下去的女人,若她真的娇气,他倒不用这么担心了。
裴简明白了季平舟的意思,也不再多言,顺便将晚上见到禾筝事情藏到了肚子里,一句都不打算告诉他。
“那老爷子来了,该怎么解释?”
对此,季平舟早就有了办法,“你去找她,找到她请也要请过来,不要跟她置气了,告诉她不需要她再输血的事,就算离婚,也要先应付了爷爷这边。”
“如果方小姐还是不肯呢。”
“那就告诉她,今天不回来,离婚就想都不要想了,或者她自信到打官司能赢了我?”
这点。
他们都无法反驳。
连禾筝也不可能有办法。
季家的佣人天不亮就开始准备午间的餐,老爷子回来,整个季家都要谨言慎行着,生怕出半点纰漏。
就连季言湘和季舒都不能再放肆,每个人胆战心惊怕做错了事。
何况前几次,禾筝都在,她为人和气,总能在饭桌上用三言两语化解许多矛盾。
十一点,正是燥热的时候。
又是个阳光明媚的冬,陈姐在主楼门外张望着,急得直打转,站不住脚,想等禾筝回来,却先等到了老爷子的车开过来。
远远的有两辆车,为首的那辆通体漆黑,是新车,车身打磨的油亮,车身停稳,司机忙下车绕过去打开车门。
车上的老者走下来,已然过了半百,气魄却不减,只有鬓角那些许的斑白诉说着沧桑。
季平舟早就在旁等着,很亲密友善地冲老爷子笑了笑,微笑中,满是斯文。
老爷子不常回来,每次回来就少不了要教训他,“又瘦了,这几个月医院很忙?”
声音出来。
是迟钝的嗓音,不服老总是不行的。
季平舟淡淡然摇头,“没有,还是老样子,父亲母亲可还好?”
“好。”老爷子助理将老花镜从车里拿过来给他带上,他抬了抬眼镜,在主楼外的几张脸里望了一周,眼神微变,最后又看向季平舟,“怎么,不见禾筝?”
方家的佣人都知道禾筝已经近乎一个月没有回来了。
闻声,纷纷低了头。
季平舟坦坦荡荡,他不爱撒谎,但不是不会撒谎,“方家叔叔回来了,他们三年没见,禾筝回去住两天。”
老爷子没想太多,蹙了下眉又舒展开,“是那个贺云醒?”
“是。”
禾筝婚后就和许多人断了来往,季家希望的,就是她安安分分做季平舟的妻子,这件事,她一直完成的不错。
人都进了主楼。
季平舟跟在老爷子身边,听着他的说教,“抽空你让禾筝回来,有些事你母亲托我问问她。”
“母亲?托您问什么?”
“这事我在电话里已经跟你说过了,你一推再推,这次回来,我就是要亲自问问她的。”
结婚三年,他们连孩子都没有,原因没有人比季平舟还清楚了。
他回家总是很晚,若是过夜,禾筝也绝对不会表现的过于热情,总是不冷不热,就算勉强亲密后,她还会吃药预防。
这些如果让家里人知道,禾筝是不能竖着走出季家的。
掩下了沉重的心事,季平舟语速慢慢道:“我抽时间去接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