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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他站在夏花绚烂里!

(一更)

费尽口舌打发走韩屿这个烦人精,何冉终于在晚上十点半之前赶到礼堂和萧寒见面。

关于韩屿,何冉只是简略地告诉萧寒,他是跟自己学校的同学,算不上朋友。

萧寒听后点了点头,没问什么。

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世和背景一直都没有太多的过问。

二楼那张单人床也不比一楼的洗发床宽敞到哪里去,床上凌乱地堆积着两人的衣服。

这其中就包括了何冉的眼镜。

萧寒将它拿下来的时候,何冉交代他放在远一点的位置,免得压到。

萧寒一开始将它放在他们的衣服上面,可随着他们的挪动,它已经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何冉被萧寒的动作一点点逼到床头,后脑勺枕在棉芯已经被压得凹陷下去的枕头上。

因为她频频无意识地挤压,萧寒中途滑出来好几次,他们还需要更多的默契,慢慢的培养。

虽然还未能体会到这事带来的真正乐趣,身体却在本能地回应着他。

何冉抬起手接住一滴从他额角滑落下来的汗珠,却未能防住第二滴。那滴汗水掉落在她的嘴角,余热比她的体温还灼人。

萧寒在做这事的过程中眼神总是格外分明、真挚,一眨不眨地盯在她的脸上,不像大多数被情/欲冲昏了头的男人,何冉能感受得到他的认真对待。

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进何冉的心里,令她回忆起自己这一路从市区追到小洲村来,近似疯狂地多次站在他家门前。

最初的最初,一切冲动不过是因为一道魂牵梦绕的声音。

现在梦境终于成为了现实。

他的每一次深埋都直击入她的心脏里,引起一阵阵颤动。

何冉皱紧了眉头,十指无意识地攥进床单里。

结束之后,他们聊了一会儿。

一张枕头上躺着两个脑袋,可想而知挨得有多近。

何冉忽然回想起自己曾经在这张枕头上见到过女人的头发。

她转了个身,面对着萧寒,问:“你跟阿曼是什么关系?”

萧寒已经准备入睡,听到何冉的声音才缓慢地睁开眼睛,回答道:“有过几次。”

“那现在呢?”

“没有了。”

何冉想了一会儿,又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她从二楼下来,那时候你们还住在一起?”

“不是。”萧寒低低地打了个哈欠,解释道:“她偶尔会回来住,她睡二楼,我睡一楼。”

何冉注意到他的措辞,眯了眯眼问:“为什么说是她回来住?”

萧寒说:“她是这家理发店的主人的外孙女,老人家过世后理发店就留给她了,她又不会干活,就让我帮忙看店,赚的钱也算我的。”

何冉听明白了,原来这理发店不是萧寒开的啊。

也对,他近年才来广州的,这理发店里的摆设看着岁数比他还大,不可能是他开的。

那晚后来的记忆何冉有些模糊,只记得最后她是在萧寒温暖的臂腕中睡去的。

第二天清晨何冉先醒来,她下床洗漱,脚着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的眼镜。

手在床上迷迷糊糊摸索了一阵子,眼睛看不清,她也不知道自己摸到的究竟是什么。

先摸到一件内衣,她顺势穿在身上。

再摸到一条内裤,根据尺寸判断应该是萧寒的,她放到一边去。

又摸到一件衬衫,不管是谁的,先套到身上再说。

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眼镜,何冉心情变得急躁起来,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床上还在熟睡的人,“萧寒。”

她叫了好几声,萧寒终于有些动静,他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怎么了?”

何冉说:“我看不清楚,你帮我找找眼镜。”

萧寒胡乱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精神点。

他坐起身,感觉到屁股底下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伸手拿出来一看。

是何冉的眼镜——但是镜腿折断了。

萧寒有些无措地看着何冉:“这……”

对于一个深度近视的人来说,没有眼镜就不能活。

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何冉刻不容缓地让萧寒带着她去配一副新的。

小洲村附近没有眼镜店,他们得坐公交车去广大生活区。

公交车上,两人为“究竟是谁把眼镜压断”这件事争论了几分钟。

最后何冉一锤定音:“在你屁股底下拿出来的,那肯定是你压断的。”

萧寒沉默了一小会儿,承认罪行了:“对不起,我下回注意点。”

下了车后,他一路牵着何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

何冉严重缺乏安全感,看什么东西都得眯着眼睛,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萧寒问:“你近视多少度?”

何冉答:“八百多。”

“怎么那么深?”

“不知道,慢慢发展的。”

萧寒伸手在她脸前晃了两下,问:“这样能看得见吗?”

何冉忍不住翻白眼,“我又不瞎。”

“那你现在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何冉沉默了几秒,说:“你真的想知道吗?”

“嗯。”

“一团呕吐物的样子。”

萧寒自讨没趣,把头转向前方,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道歉:“下次我会注意不要压到的。”

萧寒认识一个开眼镜店的朋友,可以给折扣价,他直接带着何冉找过去了。

这个朋友何冉之前也见过,上回吃自助餐的时候有一面之缘。

萧寒把折断的眼镜拿给小丁看,让他帮忙挑一个差不多的。

小丁拿着镜框左右端详了一阵子,纳闷道:“这是思柏的吧,至少得一两千啊,你怎么到我这来找?我这边卖得最贵的镜框也就两百来块。”

萧寒看了何冉一眼。

何冉解释道:“我也就两百块买的,正好碰上厂家搞促销。”

小丁说:“不会吧,搞促销也不可能把价格压那么低的,亏本生意啊。”

萧寒想了一会儿,问:“你在哪买的?”

何冉没有回答,她转头对小丁说:“不一定非要一样的,你就随便给我挑个差不多大小的,能把镜片安上就行。”

小丁点点头:“行,我帮你找找看。”

小丁在一排排展柜前仔细地挑拣对比着,不忘回头问何冉:“你这怎么弄的呀,眼镜腿居然也能折断。”

何冉指着罪魁祸首说:“是他压断的。”

小丁望了萧寒一眼,捂着嘴笑得十分狡黠,“萧哥很生猛嘛。”

“……”被调侃的人闭着嘴一声不吭。

最终小丁给何冉挑了一款120元的黑框眼镜,打完折后正好100元,萧寒付的钱。

等了将近半小时后,何冉终于戴上自己的新眼镜,视线恢复清晰明亮。

萧寒看着她,问:“现在我还是呕吐物么?”

何冉勾唇笑了笑,“不了,挺帅的。”

两人都还空着肚子,时间不早了,萧寒提议就在附近吃点东西。

他们随便找了家沙县小吃坐下来,点了两碗拌面、一份蒸饺。

何冉早上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饱了,放下筷子不动。

萧寒侧过头撇了她一眼,说:“再吃一点。”

何冉摇摇头:“吃不下了。”

又劝了几句她还是不肯吃,萧寒只好将她的面赶进自己碗里,又把剩下的两个蒸饺夹进她碗里,说:“那你把这两个吃了。”

何冉也退让一步,“好吧。”

吃完两个饺子后,何冉发现萧寒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桌子下面。

她顺着他望下去,判断出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脚上。

因为长久地穿着那双20块钱的布鞋,何冉的脚后跟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以前总要贴着创可贴止痛,现在倒也习惯了。

吃完早餐后,他们步行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路过一家鞋店时,萧寒驻足几秒,转头对何冉说:“进去看看吧。”

何冉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起初以为是他自己要买鞋,却见他在店里走了一圈后,从鞋架上拿下来一双粉白色的女士运动鞋,转头对她说:“你穿几码的鞋?”

何冉不解地看着他:“你要干吗?”

萧寒说:“我看你脚后跟磨破了,给你买双质量好点的。”

何冉愣了几秒,说:“喔,36码。”

萧寒手上拿的那双正好是36码的,他让何冉坐下来试穿。

店里的售货员走过来问是否需要帮忙,萧寒说不用,他自己来就行。

将何冉的两只小脚分别塞进鞋筒里,穿上鞋带,系一个标准的蝴蝶结,萧寒抬头询问她:“合适吗?”

何冉活动了一下脚踝,再站起来走几步,说:“还行。”

萧寒又问:“你喜欢吗?”

何冉还是说:“还行。”

萧寒转过身对售货员说:“那就要这双了。”

五分钟后,何冉穿上新鞋跟在萧寒身后走出鞋店。

这家店是一个国产的牌子,算不上名牌,但一双鞋少说也得两百来块,并不便宜。

走出店门时,何冉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萧寒脚上穿着夏季很常见的那种男士露趾凉鞋,她在那个老婆婆的杂货店里也见过这个款式,三四十块钱一双。

坐公交车回小洲村的路途上,他们依旧坐在后排的双人座位上。

车厢里没什么人,何冉将头靠在萧寒肩膀上,歪着头看他,“我今天花了你很多钱,心疼不?”

萧寒语气淡淡地说:“也没多少。”

何冉问:“有没有你一个星期的工资?”

萧寒没答话,“没事,不心疼。”

何冉笑了笑,把手搭在他膝盖上,过了会儿说:“回去我把钱还你,那是泉泉以后读书的学费,你得攒着。”

萧寒微微皱了下眉,“别说这种话。”

何冉缓缓把手抽回来,说:“你不要就算了。”

萧寒又伸出手牵住她的,牢牢握住。

(二更)

这几天晚上,何冉都到萧寒的理发店来跟他一起挤那张小床。

八月是最热的时候,床头那小电风扇电力太小,根本不顶用。

何冉每天夜里都被热醒好几次,身上出了一层汗,黏糊糊的,即使如此她仍旧乐意来找萧寒。

次数多了,何冉发现那只猫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充满敌意,大概是因为何冉霸占了原本属于它的位置。

后来它甚至还离家出走了一段日子,不过没几天又自己回来了。

每次何冉跟萧寒做完之后,衣服要么是随便丢在床上,要么是胡乱扔到地下,有时候堆个好几天才洗一次。

萧寒这儿没洗衣机,何冉说她可以打包带回宿舍洗,萧寒说不用,他晚上抽点空来洗。

这天晚上,萧寒将拧干的一盆衣服拿到门口去晾,何冉拿着他的手机从屋里走出来,“你手机响了。”

萧寒双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两下,接过手机。

是泉泉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们通常每个星期会打两三次电话,彼此汇报一下自己的近况,是否安好。

泉泉说的比较多,萧寒不善言辞,时不时“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何冉坐着在屋里看了会儿老电视,大概十几分钟后,萧寒晾完衣服进来了。

何冉侧头看了他一眼,问:“聊了些什么?”

萧寒说:“泉泉说他挺想你的。”

何冉愣了一下,说:“下回他再来电话,让我也跟他说几句。”

萧寒点头,“好。”

今天何冉来例假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做不了那事。

无事可做的时间里是非常无聊的,她和萧寒一起看了部旧电影,那部电影叫《海上钢琴师》,何冉已经看过不下五遍了。

相同的情节就算拍得再好也会令人觉得枯燥,何冉看到一半就开始昏昏欲睡,但现在距离睡觉的时间还太早了。

何冉决定必须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萧寒说:“你自己看吧,我去楼上画会儿画。”

何冉一个人走上二楼,二楼没有坐的地方,她的作画地点只能趴在床上。

一开始要画些什么内容她其实是没有概念的,后来脑海里冒出泉泉那张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她情不自禁笑了笑。

既然他说想她,或许她可以画几张画送给他,让萧寒帮忙寄到重庆去。

她知道泉泉都喜欢些什么卡通人物,孙悟空、白龙马、葫芦娃、哪吒……还算不错,没有崇洋媚外。

何冉最后决定画一幅三打白骨精,她不想画得太卡通风,有毁国粹,最后采用白描的方式,一笔一划刻画得非常精细入微。

萧寒什么时候上二楼来她并不知道,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床位微微凹陷下去,何冉转过头,拿起画对他笑了笑,“怎么样?好看吗?”

如果说眼前的这个女孩有那么一刻让他感到心动的话,那一定是她画画的时候。

具体哪一点好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处于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吧。

何冉画画的时候有个坏习惯,每次停下来构思,笔头一定是咬在嘴里的,并且微微皱着细眉,一副忘我的样子。

萧寒提醒了她很多次,她嘴上说“好好好”,可是过一会儿又忘记了。

然而不得不说,她斜咬着笔头沉思时的神情,与沙漠里的性感女郎叼着烟的样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那副压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透出些许文艺气质,又把她眉宇之间这股野性给收敛中和了。

盯着何冉看了几秒,萧寒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到她的画上。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正儿八经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怎么把白骨精画那么漂亮?”

何冉笑了笑,说:“当然要了,不漂亮怎么勾引唐僧?”

她竖起笔尖,在他裤裆之间轻轻地戳了一下,勾起嘴角:“就像我勾引你一样,是不是?”

萧寒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还把她的话当真了,“我不是唐僧。”

何冉笑意更甚,“是啊,你不是唐僧,所以你被我勾引到了。”

她低下头,打算把这幅画最后几笔完善一下。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面前,把她的眼镜摘下来。

她被轻轻地翻了个身,萧寒的脸缓慢地压了下来。

她有一秒钟的愣神,因为前几次亲吻都不是他主动的。

萧寒吻的方式与何冉不同,他的吻充满了力道,这种力道指的并不是蛮横和侵略性,而是非常用心的态度,何冉深刻地感觉到男人和女人之间力量的悬殊,她几乎全程都被他带着走,双手无力地依附在他身上。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萧寒放开她。

何冉调整着自己呼吸的频率,用带着一丝抱怨的语气说:“你干嘛那么大力,我舌头都麻了。”

萧寒的胸膛也在起伏着,他说:“下次轻点。”

过了会儿,何冉又说:“你控制一下自己,我这几天不行。”

“……”萧寒过了很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有些纳闷,怎么需要控制自己的人变成他了?

晚上睡觉时,何冉把头埋在萧寒的臂腕里,她想起来一件事,抬起头叫了他一声:“萧寒。”

萧寒半眯着眼睛:“嗯?”

“跟你说个事。”

“嗯。”

“我把画室工作辞了。”

萧寒缓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为什么?”

何冉避重就轻地回答:“累了,不想干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之所以会来小洲村就是为了找他,现在人到手了,她又何必再在画室呆下去。

况且她虽然喜欢画画,却不是有耐心教别人画画的人。

萧寒对于何冉的决定并没有什么意见,只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何冉接着说:“你以后出去干活把我也带上。”

萧寒眼中有一丝不解,“你跟着干什么?”

何冉低声说:“我想多一点时间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语调平平,不像是女孩子撒娇,也不像是说情话,只是平铺直叙地表达出心中所想。

那里面或许包含着一丝淡淡的其他的意味,但萧寒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楚。

他点头说:“那你早上得起早点。”

何冉说:“没问题。”

过了几分钟,萧寒感觉到何冉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原以为她睡着了,他轻轻地调整了下脖颈的位置,就听到她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件事。”

“什么?”

“我最近在考驾照。”

何冉在他下巴上摸了摸,“你会开车么?”

萧寒说:“会。”

“那你晚上陪我练车吧,去大学城。”

萧寒点头,“行。”

何冉的月经血量总是很多,即使用了最长的夜用装还是会侧漏。

第二天起床后,面对着白花花的床单上几滩暗红色的血迹,萧寒和何冉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也许是被那场面震撼到了,萧寒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说话。

最后何冉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要不这几天我在外面找旅馆睡吧?”

萧寒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他摇头说:“不用。”

边说边弯下腰将床上的几件衣服堆到一旁,然后抓住床单四个角将它一把收起来,“我今晚要洗衣服,顺便一起洗了。”

何冉看了几秒,说:“我闯的祸,还是我来洗吧。”

萧寒说:“我洗就行,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

何冉闭上嘴不说话了,只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收拾。

半晌,萧寒抱着一堆床单下楼,从她身边经过时说:“我先去做早餐,你刷完牙换好衣服下来吃。”

何冉点头,“好的。”

萧寒走后,她进浴室把那张血淋淋的卫生巾撕掉,丢进垃圾桶里,重新换了一片。

抬起头看着瓷砖里微微反光出来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何冉下楼时萧寒已经准备好早餐了。

早餐比较简单,面包是昨晚在牌坊前面的超市买的,每晚九点以后都搞特价,牛奶也是在超市里买的,萧寒用开水把它热了热。

今天的早餐比平常多了一碗红糖姜水。

何冉看了一眼桌子上整齐摆列的早餐,不禁弯起嘴角。

萧寒这个人嘛,照顾起女人来还是挺有一套的。

面包放了一夜已经有些干,何冉吃几口面包便停下来,喝一口热牛奶润润唇。

萧寒在旁边等着她,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就先别跟我出去干活了吧。”

何冉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没事,我只是血比较多,不痛经。”

她自己的身体她最了解,既然她坚持要去,萧寒也不再多说什么。

今天天气不太热,然而在何冉的要求下,萧寒仍旧给四肢涂满了防晒霜,又带上个帽檐很宽的帽子才出门。

时间尚早,他们在牌坊门口遇到正在买菜的胖子,几个人打了个照面。

胖子看到萧寒和何冉同行,笑得不言而喻。

依旧是在上次去过的那个公园里。

晨光熹微,疏疏落落。

何冉站在墨绿色的柳枝下,望着不远处被花团拥簇着的那个男人,鼻尖可以隐约嗅到袅袅清香。

这周围的两亩地就是萧寒今天早上需要完成的工作量,任务很艰重。

他弯着腰修剪花枝,时不时停下来,直起身眯着眼睛擦头顶的汗。

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肌肤上,有几处被汗水渗透的地方,反射出来的光非常刺眼。

偶尔他也会转过头来,看一眼何冉的方向。

何冉便回之一笑。

早上空气新鲜,公园里有不少晨练的老人,在何冉几米之外的一颗香樟树下,一个年轻人捧着本书站在树荫里背诵古诗,他抑扬顿挫的腔调听起来十分有趣。

如果忽略掉炎热的天气,这一刻其实是十分安逸的。

何冉想萧寒应该是热爱这份工作的,否则他也不会在理发店的门前种那么多株植物了。

过了一个小时,萧寒走到何冉身旁来休息。

何冉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目光望着眼前一片花海,幽幽地感叹了一句:“要是没人就好了,在这里做一定很有感觉吧。”

萧寒骨子里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光天化日的,何冉说的那些话他就当没听到,手里动作顿了一下之后,拧开瓶盖继续仰头喝。

何冉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

萧寒还是没接话。

何冉又说:“其实我挺想试试在其他地方的。”

萧寒闷闷地把瓶盖拧回去,过了会儿低声说:“等你月经走了再说。”

某个晚上,萧寒清理垃圾桶时没有发现那些用小塑料袋包住的卫生巾。

他走下楼,站在楼梯口问何冉:“你月经走了?”

何冉正坐在理发椅上,一边啃着面包一边看电视,听到萧寒的问话后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嘴里的面包干刚嚼完,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了起来。

她侧头看着萧寒,“你干什么?”

何冉那几十公斤的重量对做惯了粗活的萧寒来说毫不费力,他一手抱她,一手关电视,“不早了,该睡觉了。”

爬楼梯上二楼的途中,何冉的拖鞋被墙壁蹭掉了一只,她用那只光/裸在外的脚趾头在萧寒肩头轻轻踢了两下。

笑着调侃一句:“你怎么这么饥渴啊,我月经刚走你就要。”

“……”萧寒又用那种不知道算不算瞪人的眼神看着她。

那眼神分明表达着:是谁一个劲在花地里挑逗我的。

(三更)

一辆面包车以蜗牛般的速度在内环西路上缓慢地行驶着。

主驾驶上,何冉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双眼正视前方。

副驾驶上,萧寒单手撑着下巴,低低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一辆自行车打着铃,擦着车身一穿而过。

再过一会儿,几个行人追逐打闹、有说有笑地跑过去。

夜色/降临,马路上的一群麻雀被车轮惊动,扑闪着翅膀飞走。

萧寒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对何冉说:“你开得太慢了。”

何冉仍旧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前方,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问:“有很慢吗?我不觉得啊。”

萧寒说:“真的很慢。”

何冉低头看了一眼仪表盘,10码。

“……”

她固执己见地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我开慢点不好吗,这车要是不小心刮花了哪个地方,你不好跟你朋友交代吧。”

萧寒说:“不用这么谨慎,这里车少,你可以开快点。”

何冉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听从他的话,踩油门的脚稍稍用力些,变成20码。

又开了一段路,萧寒终于提出:“换我来开吧,你看一看。”

何冉不慌不忙地“喔”了一声。

车在省中医前的小道上缓缓停靠下来,打开车门,两人调换了位置,系好安全带。

萧寒双手握住方向盘,脚轻轻踩在油门上,稍施力气,模仿何冉开了个20码。

他转头对她说:“你刚刚就是这个速度。”

何冉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开的时候真没感觉,现在坐在副驾驶上才觉得慢,也亏得萧寒有耐心陪她慢慢地磨了那么长一段路。

她说:“你开吧,我看着。”

萧寒逐渐加速,最后车速稳定保持在50码左右。

何冉将窗户摇到最低,转过头看向外面,这个速度恰到好处,夜风徐徐地拂在脸上,抚摸着脖颈,不急不躁。

她惬意地眯上眼睛,挪动脖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她半晌没动,萧寒侧过头看她,“你是来练车的还是来睡觉的?”

暖风熏人醉,何冉懒洋洋地说:“你开吧,我不想动了,就这么兜兜风挺好。”

萧寒索性闭上嘴,随她去吧。

他们绕着大学城兜了一圈,萧寒开车很稳,这个时间点路上没几辆车,除了红灯之外几乎没怎么踩刹车。

面包车的防震系数太低,车身颠颠拨拨,在这种轻微地晃动中何冉竟也觉得格外适应。

她慢慢地翻了个身,侧着头安静地观察萧寒。

萧寒的五官若是拆开来看,只能算平凡中庸的,但组合在一起的那张脸却相当棱角分明、轮廓深邃。

这样的样貌第一眼或许无法记住,但如果长久地盯着看,细细品味之后却有另一番感受,这种耐看的特征在从侧面看的时候尤为凸显。

目光最后落在握在方向盘上的那双手上,还有那半截突兀的断指。

因为那双手抚摸过她的身体,即使缺少了一部分它仍旧灵活而温柔,何冉深切地感受过它的温度和力度,所以现在不再觉得它陌生或恐怖。

藏在她心里许久的那个问题,她终于把它问了出来:“萧寒,你的大拇指是怎么受伤的?”

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萧寒看着前方,既不吭声,也不看她。

但是何冉注意到他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许久,她朝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萧寒堪堪躲开,“搞什么,在开车呢。”

何冉说:“把车停下。”

“干什么?”

“叫你把车停下。”

萧寒望了她一眼,最后缓缓降低车速,停在一个隐蔽的位置。

何冉将车窗摇起来,确定整个空间都封闭了。

随即解开安全带,她猫着腰朝萧寒身上爬过去,坐稳了。

方向盘抵在背后,有些挤。

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萧寒说:“别在车上弄。”

何冉说:“为什么?”

“有人。”

何冉笑了笑,“没事,我不做什么,就问你几个问题。”

萧寒思考了几秒,大概是默许了,他将座位往后调一些,空间变得稍微宽敞点。

何冉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在问问题之前,她先吻了他。

她想自己现在已经发疯般地恋上了这种滋味,就像染上某种戒不掉的瘾,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她的救药。

何冉的头频频碰到车顶,后来萧寒的手悄悄地覆到了她的脑勺后面。

也许是阻隔了空气,车内的温度渐渐上升,他们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在动真格之前,萧寒离开她的唇。

他将车窗摇下来,凉凉的风灌进来,能够让人清醒一些。

萧寒问:“你要问什么问题?”

何冉想了想,说:“你之前有过多少个女人?”

萧寒眼神平淡无波,答:“没几个。”

“没几个是有几个?”

“就是没几个。”

“……”

“好吧,那都有什么性格的?”

萧寒依旧模棱两可地答:“普通人的性格。”

何冉气结,他明显是不想跟他多聊这个话题。

她又问他:“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性格的?”

萧寒思考了几秒,说:“你很乖。”

听到这个形容词何冉下意识皱了皱眉。

在何冉的认知里,“乖”这个词是用在比自己小一辈的孩子身上的。

她并不知道,在重庆话里,“乖”并不仅仅是听话的意思。

最后何冉还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用嘴帮他弄出来。

那么娇小纤细的身躯藏在方向盘下面的空间里,绰绰有余,除了萧寒之外,任何路过的人都无法发现她的存在。

张嘴之前,何冉说:“我第一次做这个,要是弄疼了你的话,忍着点。”

萧寒十指穿过她的黑发,一声声轻叹。

最后,她坏心眼地轻咬了他一口,萧寒疼得眉心皱起。

温热的液体尽数灌进喉咙眼里,她慢慢吐出来,用掌心接着。

何冉望着他得逞地笑,眼里跳跃着狡黠的光芒,“以后你还说我乖么?”

萧寒没接话,他从车门底下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何冉:“你漱漱口。”

何冉抹了抹嘴角,从方向盘下面爬出来,坐回自己位置上。

她慢条斯理地漱口,萧寒点了一根烟,黑夜中那时隐时现的一点猩红,与秒针同步。

五分钟后,车子重新在道路上运行起来。

何冉头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忧愁地叹了口气,“过几天要路考了,我感觉我过不了。”

萧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帮你。”

何冉侧过头看他,轻笑:“你能怎么帮?”

萧寒说:“你路考那天,我借辆车跟在你后面,挡住其他车,这样比较好过。”

何冉想了一阵子,眨眨眼睛说:“这方法不错耶,你怎么想到的?”

“以前帮别人试过。”

当时何冉也不知道怎么就敏感了一下,问他:“帮谁?男的女的?”

萧寒目不斜视地说:“女的。”

何冉“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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