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之后,前来参加(原)寿诞的群仙被润玉在九霄云殿一一点名接见。
这些人见识过润玉的智谋运筹、以及叶昙的狠厉手段,不管润玉说什么,他们都连连点头称是。而棍棒敲打过这群人之后,那些从荼姚紫方云宫搜出来的宝贝,就成了补偿他们脆弱心灵的甜枣。
虽然这顶多说是物归原主,但毕竟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能再次拿回已是万分庆幸,还能抱怨什么呢。
做完这一些之后,已是傍晚时分。
叶昙晃晃疲惫的脑袋说道,“总算把这些分发完毕,我都快累死了。”
“给你备张椅子你偏不坐,现在知道累了。”
她郁结地答道,“你坐在上面,我坐在下面,这样不就成了审问犯人吗?算哪门子恩威并施。”
润玉笑道,“胧夜公主辛劳一天,本座着实过意不去。此刻正值用膳时分,便和本座一道用晚膳吧。”
“不了,”叶昙直接拒绝,“今早上,凰女师叔说有事要和我商量,让我早点回去。”
——凰女?
“她找你所为何事?”
“不知道。她那个人的性格你也清楚,不等她说出来,谁都猜不准是什么事。”叶昙抬头看看天色,“我先回景晏宫了,明天再见。”
“好。”
回景晏宫用过晚膳之后,凰女和越辰、叶昙在花园里散步消食,顺便把准备启程返回上清天的事告诉了她。
“回上清天,这么快?师叔你和大师兄来了才多久?何不在这里多呆几日。”
凰女嫌弃地说道,“待了半个多月够久的,也是时候回去了。”
“何时启程?”
“明日。”
叶昙思忖道,“真快。”
“我知道你公务繁忙,这几天和润玉……是陛下处理政务,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我什么都帮不上,还恬脸住在景晏宫,心里过意不去,不如早点回上清天,给你留个清净地休息。”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师叔。”她停住脚步说道,“不过既然师叔去意已决,师侄亦不便强留。只是我一直在忙些事情,有件事竟忘了要告诉大师兄。”
突然被点名的越辰便问道,“何事?”
叶昙解释道,“我知大师兄素来喜爱花草,洞府中也栽植了不少名贵品种。不过,大师兄应该没有见过还魂草吧,我手上正好有一株。”
“还魂草?!”
越辰吃惊地问道,“我记得还魂草长在苍云秘境。那里有只上古神兽守护,一般人别说去取,稍不留心性命轻易保不住。你竟然有一株?”
叶昙心中一惊。原来取还魂草如此凶险,那两个人怎么半句话都不说。
“你是怎么取到的?”
她低头说道,“这不重要。”然后仰起头对二人说道,“我现在就去取来,不耽误你们明日启程。”
“小师妹无需如此心急……”
凰女抬手阻断越辰的话,“你便去吧。”
“好。”
越辰看她飞快离去,问向凰女道,“师叔,她怎么忽然这样?”
“你个傻小子。谁会为了她去险象环生的苍云秘境取来还魂草?”
“……润玉吗?”
“他们的事,我们少管。就坐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是。”
*
璇玑宫。
叶昙问过戌四,得知润玉还在七政殿,先是吩咐他取来还魂草,然后移步去了七政殿。
她推开殿门,看见润玉正全神贯注写着批文。他头未见抬起,像是没有察觉到有人入内。
润玉蘸了些墨水,写了几笔发现不显字迹,然后说道,“来人研墨。”
一个轻柔的脚步声越走越近,素净的手指执起漆黑的墨锭,滴上几滴水珠,细细地研起墨来。
润玉看着那不染纤尘的双手,放下手中的琉璃毫笔,合上公文置于一旁,抓起那双研墨的手放在掌心。
“白天这么累,怎么不早点休息?”
叶昙答道,“你不也还在办公。”
“我看完这些就好了。”
她偏头瞥见垒了一叠的公文劝道,“不用这么心急。公文是处理不完的,明日再看也无碍。”
“好。”
润玉清浅地应允着,但是叶昙知道只要她一走,润玉还是会先处理好这些才能安心休息。
“找我有什么事?”
叶昙答道,“凰女说明日回上清天,我决定跟着他们走一遭。”
“你要去上清天?为什么?”
“有些事情要解释清楚,还有些事情要请别人帮忙。”
润玉皱起眉头,“解释?莫非是向玄灵斗姆元君解释我们的行动?”
“我们瞒着所有人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总得出面说清楚。爹娘心不在天界,他们迟早会回上清天。我不想他们那个时候还要受人猜忌怀疑。”
“你说得对。”他抿嘴说道,“我和你一起去。这件事我也参与其中,怎能让你独自面对众人质诘?”
叶昙连忙答道,“你现在是天帝,地位尊崇,如何能和我去上清天做这事。只有我这半个策划者兼师门弟子,才最合适。”
“但是我放心不下。”
“不用担心。师门不会对我如何,凰女也不会让我有事的。你呢乖乖呆在天界,继续处理你的公文。我答应你,过两天就会回来。”
润玉还想尝试一下,“其实我也不忙,陪你去一趟无所谓。”
——啊啊!不能让他也去。
叶昙按住他的肩膀恐吓道,“你这样不听话……我很不喜欢。”
“娘子,我不是三岁小孩,你这句话威胁不了我。且听好,我就是要和你去上清天。”
——看来硬的不行,那就只能用软的了。
她收了脸上的凶狠表情,娇笑着说道,“我方才还知道了一件事。”
润玉坦然接招,“何事?”
“苍云秘境。”
“……然后呢?”
她点点润玉的腰间,“你这里有一道新伤,是此前在苍云秘境受的伤吧。”
“小伤而已,不妨事。”
“谁说不妨事,其实挺妨事的。”
润玉:???怎么感觉话里有话。
叶昙比划着说道,“摸着不太舒服。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再也摸不到那个伤疤。”
“娘子是在暗示为夫什么?”
“没有啊,我没其他意思。”她双手一摊,“你可别误会。”
——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润玉咬咬嘴唇,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为夫明白了,此番便不与娘子同去上清天。”
“夫君真听话。”
“只是,”他拉着叶昙的手,将她扯近了,“娘子千万不要后悔。”
“……不会。”呜呜呜,还没开始她就后悔了。
这时,殿门外传来了戌四的声音,“公主,东西我拿来了。”
叶昙向外说道,“知道,这就出来。”
她整理好衣服,然后对润玉勾勾手指头。
“我有句话要对你说。”
润玉侧耳去听,“什么事情非要弄得神神秘秘的?”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的脸颊。
他听见叶昙暧昧的说道,“不要、太想我哦。”
眼睛蓦然深沉地闭上,润玉半晌才硬生生憋出一句话。“……不会。”
片刻之后,望着空无一人的七政殿,他头疼地捂上了额角。
“我在嘴硬什么。”
*
翌日清晨。
越辰早起收拾行装。洛霖和临秀听说他们要走,也都赶来景晏宫。
“怎么也不多呆几日,这么快便要离开。”
越辰恭敬地答道,“我还要回去向师祖复命,不便在天界久留。”
“你凰女师叔呢?”
“师叔听说小师妹也要和我们返回上清天,昨晚上即出发启程了。”
洛霖诧异地问道,“昨晚上?这么赶?”
“正是。”
二人不知凰女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先送越辰和叶昙至南天门。路上几人还碰到了率兵巡逻的旭凤。
旭凤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再三叮嘱叶昙道,“路上小心,别又闯出什么祸事来。”
叶昙不在意地挥挥手,“就是出一趟门而已,哪里会闯祸。”
“万事注意才好。”
“知道了。”
洛霖和临秀对此见怪不怪,便对越辰说道,“一路顺风。”
“越辰就此辞别。”
然后领着叶昙一起飞出了南天门。
离师门还有一段距离,叶昙看着天上的七彩祥云问道,“大师兄,今天分外热闹,莫非是什么大日子吗?”
越辰这才答道,“小师妹,你如今可是胧夜公主。驾临师门,总要让师尊和师叔们做些准备。”
叶昙如梦初醒,“凰女师叔星夜离去,难道是为了准备这些来迎接我?”
“自是如此。”
天哪,她还真没想到凰女能搞这一出。
刚落到地面,叶昙就见大师伯带着许多没见过的师叔们,齐齐站在门口等着她。
——乖乖,这阵势忒大。
大师伯迎了上来,“师侄一路赶来,辛苦了。”
叶昙赶紧答道,“大师伯客气,小侄不辛苦。大师兄体贴小侄腾云技艺不精,特意缓行相候,小侄感激不尽。”
“这本是越辰份内之事。”大师伯说道,“能得师侄青眼相待,是越辰的福气。”
“呵呵呵……”
这时,凰女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大喇喇地说道,“大师兄,我说了好几遍不要这样客套,你让师侄怎么接你的话。”
叶昙尴尬地摸摸脸颊没有说话。
大师伯不乐意地说道,“礼数断不可废。”
凰女一把拉过叶昙,“礼数是摆给外人看的,不是用在自己人身上。”她转头对叶昙说道,“我都安排好了,师尊正等着你呢。”
叶昙向后看着大师伯,“小侄先去参拜师祖,稍后再与大师伯叙旧。”
“好。”
大师伯遣散众同门后,平静地问道,“越辰此行可有收获?”
“徒儿愚钝,并无所得。”
“师侄关心于你,历劫之事更无需忧心。”
“是。”
——他不急,至少没有师父急。
斗姆元君洞府。
叶昙跪坐于蒲团上,躬身行了一礼。
“拜见师祖。”
斗姆元君答道,“起来吧。以你现在的身份,实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那是天界的规矩。此处却是上清天,当依上清天的礼数参拜。”
“难为你有心。凰女说你此行是来与我解释,你和润玉逼宫造反之因。”
叶昙低头回答,“正是。”
“无需如此。天道轮回,纲常有数。如今天界大局已定,我只赠你一言:一念贪欲起,百万魔障生。望你牢记在心,不负你父毕生期望。”
“徒孙谨记在心。”
出了洞府,叶昙终于缓出一口气。
还以为要面对师祖的狂风骤雨,结果她本人根本不关心。也是,都在上清天清修了,还管天界那么多干什么。
看着四下无人,叶昙悄悄退到树后,立刻去找那位擅长炼器的三师伯。
她敲敲结界,“三师伯,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咳咳等等,”结界里窜出一个人来,“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
“也不是很麻烦的事……就是三师伯可否在两日内,帮小侄炼造一具肉身?”
“炼制肉身?”她面露疑惑,“你炼肉身做什么?”
“自是因为很重要的用途。我把材料、画像都带来了,只需三师伯稍微发挥一下专长。”
虽然不明叶昙想做什么,但她还是同意了。
“好吧,我试试。”
“小侄感激不尽。”
“别见外,都是一家人。”
叶昙笑了,“多谢三师伯相助。”
“好、好、好。”
因着要等三师伯炼制肉身,叶昙没有立即返回天界,便在上清天四处看看。反正她和润玉报过备了,不着急回去解释。
她走到演武场,被一阵喧嚣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群非本门弟子正和师门弟子吵架,推推搡搡地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你们在干什么!”
越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清修净地何故吵闹打斗?”
“大师兄你来得正好。这群昆仑的弟子早前在比试大会中处处落败,便找了什么破书硬说我们修行有误、挖苦讽刺。”
“什么书?”
“就是这个。”弟子将一本话本交给越辰,还贴心解释道,“凡人为飞升成仙而杀妻证道。他们强行把我们牵涉其中,说我们修炼之法是错的。”
越辰粗略翻上几页,然后把话本还给师弟。
“诸位道友,三千大道殊途同归,何来我错你对之分?”
昆仑弟子说道,“既然修行有捷径,自然是往捷径走,谁还傻傻苦修淬体?若是杀妻便能证道飞升,我自是一万个愿意。大家伙儿认为呢?”
他身后的弟子诺诺附和。
“是吗?!”
一个严厉的女声自他们身后响起。
“那你注定与大道无缘。便是成仙,也迟早堕入魔道。”
本门弟子纷纷向后看去,然后摩西分海似的分出一条路让叶昙走到最前。
昆仑弟子问道,“口出狂言,你是何人?”
师门见她亲自出面立刻答道,“法神叶昙!”
叶昙走到越辰身边,向右伸出手。越辰一侧的弟子回过神来,将话本恭敬交到她手中。
“凡人不知神仙修行,胡乱编写话本也就算了。你们身为仙门弟子,非但不持身修心,竟还奉邪魔歪道为圭臬。昆仑就是这么教导弟子吗?难怪处处比不上我静虚一脉。”
“你别仗着自己是法神,便能强词夺路道。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杀妻证不了道?”
叶昙怜悯地看着他们,“为妻者,需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跪拜皇天后土、父母高堂、对拜双方,方成夫妻。你以为你杀的只是一个‘妻子’,实际上……”
她缓步走向那群昆仑弟子,“你杀的是礼法、天地、父母还有本心。”
看着他们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叶昙又说道,“你如此不堪,大言不惭妄图成就大道?我都要被你笑死。至于这种话本,”
她随手把书扔在地上,“打发时间我都瞧不上,也就你们昆仑有闲心热衷研究。”
越辰见这场争论在此告一段落,便让本门弟子散去,不要在此聚集生事。
“小师妹言辞犀利,还望昆仑诸位不要介怀。”
介怀?他们哪有这个资格介怀!
她法神叶昙亲口将‘杀妻证道’打入邪魔外道之流,他们还能如何!
“你们静虚的人等着看吧,迟早被我们昆仑比下去。”
“是吗,”叶昙阴阳怪气地晃着脑袋,“希望你们快点。别到时候我们都证得混元,你们却还在苦苦寻找修炼捷径。”
他们听罢愤愤离去。
叶昙看着地上的话本,弹出一道灵力将之烧个干净彻底。
“还杀妻证道呢。”
越辰刚想让她不要把那些话记在心上,却听到她说——“杀夫证道我倒有兴趣。”
……
——他是不是要提醒一下润玉?
*
是夜。
叶昙照旧睡在临秀的草屋里,刚躺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呀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我!”
凰女中气十足地回答道,“你快开门。”
——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搞什么?
叶昙爬起来开了门,“师叔,你也不看现在什么时辰……”
凰女单刀直入问道,“你找三师姐炼制肉身干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叶昙瞬间清醒。
“没什么。受一个朋友所托。”
“你什么朋友会用上肉身?他和你什么关系,竟能说动你做这种事!?”
叶昙叹口气说道,“师叔,这事牵涉面很大,你就别管了。”
“有关你的事,便是牵扯的人再多我也要管。我问你,你预备如何用上这肉身?”
“……移魂转魄。”
凰女笑得难以置信,“廉晁还教你这个?”
“是我自学的。”
“那你真厉害,这等天赋法术也能自学成功。”
叶昙落寞地答道,“师叔,你知道我上次我为何要来上清天吗?”
“洛霖修书请师尊助你。”
“师叔以为我身上能有何事,让爹娘、润玉、旭凤皆束手无策,只能向师尊求助?”
凰女不由眉头皱起,“莫非是因为你……”
“说穿了,还是因为我是花灵。我去年已经一万八千岁,以一个花灵的寿数来说,我已经活得相当久了,但其实这时候的我还处于巅峰时期。我原本估摸着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勉强能活过四万岁。但是上天不答应,上天让我到天界认识应龙、让我去魔界认识赤睛魔蟒,他们一个个的心头血,如今都在我的体内供我生存。”
“赤睛魔蟒……好久远的名字,我记得原来魔界的一位魔尊就是赤睛魔蟒。”
“就是她。我和润玉、旭凤在魔界发生了许多事,过程有些曲折暂且不提,但我确实拿到赤睛魔蟒的心头血。代价就是,我今后少不了要再去魔界了结这一切。而这具肉身则涉及到废帝对魔界做的一件未完之事,我虽然看不上他的行径,但还是要将之彻底完成。”
“太微对魔界做了何事?”
叶昙直直地望向凰女,“忘川族,灭灵箭。”
凰女后退两步,“灭灵箭!?太微没做完的事,难道和忘川族有关。”
“师叔以为忘川河之前发生的溯乱,真的是偶然吗?不是呢。废帝计划灭尽忘川族却百密一疏,此族尚存一遗孤在世。他之前为荼姚所用,后来被我接手。我答应过他,会给他换副身躯,让他重新开始人生。这便是我来上清天的另一个理由。”
“你让我缓缓……你得了赤睛魔蟒的心头血,你接手了荼姚之前的魔界手下,你将来还要去魔界了结未完之事。这些事,润玉知道吗?”
“他知道的,远比我说的要多。”
“你们都疯了吗?!这么危险的事都去做!”
叶昙叹息一声,“我惹出来的事,终究要我来摆平。”
“你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我尽量做得隐秘些。”
“别的不论,至少灭灵箭这事,润玉会全力帮你。”
“至今为止我哪件事,润玉不是全力帮我?”
凰女意有所指,“以后的事,难说……”
“我都不用去想以后的事,师叔。”叶昙无奈地笑了,“我就算得了应龙的心头血,最多也就十万岁寿数。我生来注定要比身边的人,走得早一些。”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去过你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卷入天界漩涡中来?”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这个时候也许我和润玉早就大婚离开天界,去蛇山和父亲过平凡日子,师叔也就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凰女走到叶昙面前说道,“我知是形势硬生生把你逼到这个份上,你除此之外已别无选择,师叔没资格指责你什么。你将现实看得这么清楚,倒是我未曾想过的。”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润玉当了天帝,自此便受天道庇佑,寿数五十万年起步。而我呢,”她伸出手看向模糊的掌纹,“至多十万年。在他的生命里,我只能陪伴他那么久。你说我哪还有什么闲心去想,今后会发生什么?我明明都……活不到那个时候呀。”
——昙花生来只瞬间一现。
凰女忽然振奋地说道,“你放心,师叔会帮你的!”
“要怎么帮?”
“起码在你活着的时候,润玉就只能爱你一个。”
“啊?!”
她忽然对叶昙打出一道法术,叶昙便在凰女面前晕了过去。
“若是荼姚知道这些,怕是会气得当场魂飞魄散。”
*
这天,越辰来到凰女的洞府。
“师叔,我遍寻上清天,皆未曾看到小师妹的踪影。不知师叔可知她去了哪里?”
凰女此时正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你不用找了,她在我这里。”
越辰朝她洞府内望去,却没看到任何人。
“可否请她出来?”
凰女无聊地问道,“你找她干什么?”
“三师伯的弟子传话说,小师妹托三师伯做的东西已经做好了。但他们找不到小师妹,就托我帮忙找找。”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转达给她的。”
这句话让越辰感觉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做下次再告诉她?这人不是就在洞府里吗?
“我还是不放心,请师叔允小师妹出来见我。”
“啧,你怎么这么固执。我都说了让你不要担心,你还问三问四……是怕我把她怎么样吗?我有这个胆子吗。”
——您还真有。
越辰没有明说,但凰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那句话。
为了打发走越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说道,“看,她就在这里。”
越辰定睛一看,差点站都站不稳,因为凰女手中拿着的正是一朵未开的昙花花苞。
“师叔,这是小师妹?!”
“如假包换的叶昙本人。”
他震惊地问道,“小师妹为何要变回真身?”
“不是她要变,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
凰女把花苞放到鼻下闻了闻,没闻出什么香味来。
“您、您怎么能这样做呢?小师妹现如今可是天帝的未婚妻呀!”
凰女将花苞收回衣兜,“我知道,我又不傻。”
“那……那师叔?”
她挥手屏退越辰,“我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她好,不然我干嘛费这个心。你没事做的话,就去师门门口等着。要是润玉或者旭凤来了,就让他们直接来见我。”
“可是……”
“不要多话,照做就是女。”
越辰艰难地答道,“是。”
许是凰女的嘴开过光,他在大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只火红的凤凰朝这里飞来。
旭凤变回人形,直接走向越辰。
“大师兄。”
“你来了。”
“叶昙来上清天三日未归。我怕她有什么事耽搁,就过来来看看,顺便接她返回天界。”
越辰为难地答道,“她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我带你去见师叔,你就知道了。”
“可否透露一二?”
“我也不知内情。若是知道的话,也不用你今日前来。”
“是吗?”旭凤笑道,“那带我去见堂姨母吧。”
——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越辰隔了一个时辰再度来到凰女的洞府,凰女还躺在摇椅上,貌似没有动过半分。
“越辰退下,我有话单独对旭凤说。”
他看了旭凤和凰女一眼,听话地离去。
旭凤凑上前蹲在凰女身边,作乖巧晚辈模样问道,“堂姨母,叶昙来上清天这么久,天界许多人挂念她,我这次来是专门接她回去的。”
凰女冷淡地答道,“嗯。”
“那她人呢?”
“被我藏起来了。”
旭凤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凰女直起身子说道,“叶昙师侄在师门颇受欢迎,咱们这些师叔伯都舍不得她离开。而且大家伙都不知道这位天帝陛下的脾气,担心她一朝出嫁会受陛下的气,索性让她这样留在师门。你说呢?”
“堂姨母,你、你别吓我呀。”
“谁吓你了。”她正色道,“回去告诉你大哥:想叶昙回去的话,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您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凰女一个掌风送走了。
退到洞府外,越辰连忙过来解释。
“凰女师叔扣下小师妹约莫两日,而且将她变回真身收于怀中。我实在束手无策。”
旭凤也有些头疼,“她发什么疯?”
越辰避而答道,“师叔命我在门口等候,等的就是你还有润玉。看她对你的态度,也许要润玉来一趟,此事才能作罢。”
“我明白了,”旭凤拍拍越辰的手臂,“劳你多关心我这堂姨母的动静,待我回去请大哥速速前来。”
“好。”
*
七政殿。
旭凤返回天界已是星夜,他只身走到润玉面前行了一礼。
“臣弟有负陛下所托,未能带回胧夜。”
润玉写字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写着。
“发生何事?”
酝酿了一会儿,旭凤破罐子破摔、泄气地解释道,“凰女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硬是扣着叶昙不让她回天界。她说想让叶昙回去,大哥得过了她那关。我劝说许久毫无用处,还差点被她赶出门。”
润玉听完,捏在手中的毫笔只一点便捏个粉碎。
“她不是吃错了药,而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我们称她一声师叔,她就真把我们当做小辈糊弄。”
旭凤立刻劝道,“你先别生气,叶昙人还在她那儿。咱们得像个万全的对策才行。”
“她说要先过她这一关,这是何意?”
“她的想法跳脱,谁又能猜得着?”
润玉头疼,“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是。”
片刻后,他对仙侍说道,“来人,召月下仙人。”
“遵旨。”
没多久,青丝便来了。
“小仙参见陛下。”
润玉将手里的奏折归类好,才对青丝慢慢说道,“之前我吩咐的东西,你在姻缘府找到了没有?”
“禀陛下,小仙近日已寻获此物,正准备呈给陛下。”
“现在就拿来给我。”
青丝倒吸一口气,“陛下真的决定这么做吗?小仙觉得,陛下还可以再考虑别的……”
“——去拿。”
“是!”
——情之一字,果真溺人。
翌日,越辰不出凰女所料,果真等到了润玉。
“陛下……”
润玉抬手制止他的话,“唤我润玉。”
“润玉,凰女师叔让我带你去她洞府。”
“带路吧。”
走到一半,越辰忍不住说道,“师叔若是言语偏激,还请多多包容。”
润玉淡定地回答,“那就看她的话有多偏激了。”
“……好。”
不多时,二人已抵达凰女洞府。
今日凰女没有睡在摇椅上,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里,心情甚好地摇着把扇子。
看到润玉来了,她招呼着说道,“哟,陛下动作这么快。旭凤昨儿个才走,你今天就来了。”
“师叔不放叶儿离开,润玉怎能心安?”
凰女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愧是陛下,说话真好听。”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只要师叔愿放叶儿回天界,不管所求为何,我都可以给你。”
“我居上清天,用得着求你什么东西?要不是和师侄一见如故、再见恰似亲人,我何必扣着她不放。”
润玉回道,“请师叔明示。”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师侄,我却看不出来呢。作为她的一个长辈,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师叔认为,天道之誓不能代表我的诚意吗?”
“别和我扯什么天道之誓。”凰女不客气地说道,“你发誓的时候只是一个落魄皇子,想怎么发誓都没关系。但你现在是天帝,没人能打包票天道之誓对你还有用。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润玉明了,“原来师叔在担心这个,这就好办多了。”
他拿出一个质朴的木盒,里面放着一串大红双喜双流苏结绳。
凰女没见过这个,于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同心契。”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凰女震惊之极地看向他。
“同心契?!你玩这么大吗?”
润玉乘势说道,“师叔敢扣人,还会怕玩不起?”
凰女犟着嘴回道,“你敢玩,我奉陪到底。”说完便从衣袖中掏出一朵昙花花苞,施法让叶昙变回人形。
“人就在这儿,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敢。”
叶昙迷迷糊糊地站在原地。
她只记得凰女晚上闯进她房里,然后就把她打晕了……眼前乍一看到润玉,她明显吃了一惊。
“润玉,你怎么来了?”
她顺着润玉的视线回头看到了凰女,“师叔,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凰女努努嘴,“你先别说话,润玉有话要对你说。”
“哈?”她回过身问道,“不是让你在天界等我回去吗?”
润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叶儿,把你的左手给我。”
左手?她呆呆地伸出了左手。
润玉轻轻抓住,“会有点疼,你先忍着。”然后他以手为刃化开了叶昙的手心,红色的血流了出来。
“你……划我手干什么?”
他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划开了自己的左手。
“你干嘛又划自己的手?”
润玉拿着那串同心契,放在了叶昙流血的手心上,接着将自己流血的手心按了上去。
这时他才说道,“这是同心契。以你我之血起誓,同一心福祸并享,共一命生死不弃。”
在叶昙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那道同生契一分为二,分别融入二人的体内。
一瞬间,叶昙的脑海里浮现了润玉的天命仙寿——八十五万年。等等,她既然能看到润玉的,那润玉是不是也能看到她的——
润玉的神情有短暂的呆滞,他顷刻便换好表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他错了。
他不该背地咒骂凰女,他应该真心实意感谢凰女。如果不是凰女,他不会这么早知道,原来叶儿她……
叶昙懊恼地说道,“你干嘛这么做呀。”
光听那个誓言就知道,这定不是什么随便能用、随便能解的东西。
“我本来是想用在我们的婚典,现在提前一会儿也没事。”
他们双手还紧紧相握着,仿佛从一开始未曾分开,将来也绝不会放开。
叶昙纠结万分不知该说什么。
凰女走上前,拍拍叶昙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结同心契。陛下,你很厉害嘛!”
“……多谢赞美。”
“师侄,有个人愿意和你同生共死,师叔我也能放心把你交出去。”
她轻轻一推叶昙的后背,“你的东西我放在你身上了,一切多加小心。我还等着和你们的喜酒呢。”
叶昙回头看了一眼凰女,默默点点头。
“叶儿,我们回家。”
一阵大风吹过,却不是二人乘风离去。
叶昙看着眼前的大白龙惊呼,“你怎么变回真身了?”
大白龙朝她呼了口气,叶昙便平底飞起坐到龙背上。
“来真的?”
大白龙忽地一扇翅膀消失在几人面前。
越辰站到凰女身边问道,“师叔对润玉这番表现可还满意?”
“我满不满意并不重要,她满意就行了。我也只能做到这里,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造化。”
“看来师叔瞒了越辰许多事。”
“……那些都不重要,有时间我再告诉你吧。”希望到时候越辰也看开了。
*
南天门。
在此等候许久的旭凤终于把润玉和叶昙等乐回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
润玉点点头,“所幸凰女不曾太过为难。”
旭凤问向叶昙,“你没事吧?”
“没、没事。”
“太好了,”旭凤彻底放松下来,打趣着说道,“你不知道大哥听说你被凰女扣下时,心里有多着急。那支琉璃毫笔都快被他捏烂了。”
叶昙小声问道,“是吗?”
润玉紧握着叶昙的手,“回璇玑宫说话。”
她抿抿嘴,没有反驳。
旭凤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莫名感觉有一丝古怪,难道是他的错觉?
刚到璇玑宫,仙侍就说太上老君正在七政殿等候,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告陛下。
润玉推脱不掉,只能让叶昙自己随意走动,但绝对不能离开璇玑宫。
“好。”个头。
他一走,叶昙便让人召来了月下仙人。
青丝才来,她便直接问道,“同心结是什么东西?你是月下仙人,不会不知道这玩意吧?”
“此物确实出自姻缘府。陛下昨夜召小仙来此,就是为了取走同心结。”
“同心结有什么用途,你实话实说不要想着骗我。”
青丝支支吾吾地说道,“陛下不许小仙告诉公主。”
“让你说,你就直说。还是说你不愿反抗陛下,于是选择反抗我吗?”
“小仙不敢!”
犹豫半天后,青丝才解释道,“同心结乃是某一任天帝天后陨落所化。因那二位矢志不渝、生死相依,所化的同心结便有种神奇的功效。若是一方受伤或者耗费了极大灵力,另一方可通过此同心结代为承受。”
“……那要是有一个死了呢?”
“据古籍记载,同心结还有起死回生、共享仙寿之效。”
叶昙半晌无语,她拂退了青丝,独自坐在凉亭里沉默着。
凰女的刁难来得突然,润玉根本没有机会事先准备对策。那就是说他早就打算这样做了,只是提前用上了而已。
这又是为什么?
夜里。
润玉带着闷闷不乐的叶昙回到寝殿休息。
“叶儿,你好像很不开心。”
“好好的计划被打乱,我当然不开心。”
他笑道,“谁让你的凰女师叔行事这么出人意料?你还不知道吧,旭凤昨日去接你,结果被她毫不留情轰了出来,回来向我抱怨了好久。”
叶昙没忍住笑了出来。
“现在没那么不开心了吧?”
“还好。”
“来,坐在这里。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坐上床榻,认真地看着润玉,“什么话。”
润玉摸着叶昙的脉象说道,“你变回真身在凰女那儿休养了好几天,灵力却还是这么少。”
“是吗?”这个她是真的没有注意。“没关系,还够用。”
“不够!”他斩钉截铁地说道,“远远不够。”
——???
然后他又抓着叶昙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裳。
叶昙大惊,“你干什么?”
润玉冷静地答道,“娘子临行前说,腰间的伤疤摸着不太舒服。为夫换了新药,现在已经摸不到了。”
“……你认真的?”
“难道娘子之前是在诓骗为夫?”
嘶,承认的话能全须全尾走出璇玑宫吗?
“呵呵呵,你这药真厉害,也给我备一瓶吧。”
“不管娘子想要什么,为夫都愿意给。”
“好……好!”
只是这手能撤回来了吗?她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手回缩的时候,她无意中摸到了润玉的胸口。随即她察觉自己心口处也有种奇妙的悸动。
“你感觉到了吧?刚才那是什么?”
润玉隐晦地笑道,“娘子很想知道吗?”
“当然,是什么?”
“为夫这就告诉娘子。”
然后他就把叶昙压倒在床上。
“你说话归说话,压着我干什么?”
润玉说道,“为夫答应了娘子一事,却一直无法兑现。”
叶昙便放弃挣扎好奇问,“什么事?”
“不要想你。”
她蓦然笑得不能自控。
“真的!娘子那夜刚离开七政殿,为夫便开始想娘子了。”
“我相信。因为我也很想你……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