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以命换命、愿你平安

没有了九转还魂金丹,润玉和旭凤出发去苍云秘境寻找还魂草,药仙回到洛湘府把此事告知了洛霖和临秀。

得知这个消息的廉晁,却依旧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看着重新燃起希望的众人,一句话也没说悄悄离开了洛湘府。

兜率宫。

太上老君正在书库翻阅存书,听闻那琼华公主身中琉璃净火,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他和水神洛霖、风神临秀相识数万年,看在同僚一场的分上,还是决定帮他们一把。

让他惊讶的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不是洛霖和临秀,却是早已销声匿迹的廉晁。

“大皇子?”

廉晁坦然回道,“老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早些日子都在传大皇子忽然现身,我以为是无中生有,现在也不得不信了。”他好奇地问道,“大皇子何时回到天界,找我又有何事?”

“无他,只求老君救小女一命。”

这大皇子怎么突然有了女儿?

“公主、公主若是生了病,大皇子尽可去找药仙医治,相信药仙必会竭尽全力。老夫只晓炼丹,恐怕帮不了您的忙。”

廉晁摇摇头说道,“琉璃净火之伤,药仙实无能为力,现下也只有老君能够帮我了。”

太上老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只听说过琼华公主被琉璃净火打伤,没听过别人也一起受了伤,难道这事还有人隐瞒不报?

“还请大皇子告知,公主现在何方,能否让我一见。”

大皇子虽然久不现身于人前,但他的女儿好歹也是天家的血脉,无论结果如何他也想去见她一面,能认祖归宗最好。

“你早已经见过了。她尚在洛湘府,正是洛霖认下的琼华。”

一道晴天霹雳降在太上老君头上。

“什……什么?!”

早闻那琼华公主是洛霖和临秀认下的养女,难道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大皇子的女儿?那那那,她和夜神的婚约不就成了……

“大皇子可不要吓老夫。若琼华公主是您女儿的话,那夜神殿下岂不是……”

廉晁摇摇头否认了。

“不是老君想的那样。我不瞒老君,琼华亦非我亲女,乃是吸取我心头血修成的花灵。我与她父女情深,相伴万年。此番她遭此劫难,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找上老君。”

哦,不是亲女就好了,不然闹成了堂系□□,天界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那大皇子想要怎么做?老夫一定相助。”

“我有一个想法,还请老君助我一臂之力。”

“请说。”

廉晁叹息着说道,“她借我血化形之日,我就知她身份特殊一直隐瞒着。以前我以血缘之力为她做先天推演,也只能推算出她这一万八千年的运程。本以为她会在那之后有什么奇遇,所以天道掩盖了她的命程不让我知晓,没想到是因为她……即将命尽于此,一个已死之人又何来将来可推算。”

“那么,大皇子是想如何?”

“润玉和旭凤说是去苍云秘境寻找还魂草,但是我知道还魂草救不了她,现在什么药草都救不了她。可我不忍心将一盘冷水浇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空欢喜一场。犹记上次荼姚问我要了玄穹之光,我知道她是想要救重伤的太微,老君一定会多炼几颗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如今九转还魂金丹已经用尽,而我刚好就在天界。”

老君倒吸一口气。

“玄穹之光可是你的元神!你早先拿出一半来救陛下已是不易,现在再拿一半出来救琼华公主,你……你很快就会灵力尽散、灰飞烟灭了!”

“我知道。”

“你真的想清楚了?你当初救陛下还能说是顾在天界危急、念在兄弟之情,但是琼华公主她……说难听点,就算她真的死了,于你也没什么损失,你何必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一个花灵舍弃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廉晁笑着答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即使太微为了帝位能够对我那般,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琼华亦是如此。她待我如父,我视她为女。一个父亲为了救女儿,有什么不能做、不愿做、不敢做的。”

他又说道,“这是其一。我还想以我和她的血脉羁绊,借我之死彻底掩盖掉她的命盘,从此便无人能推算出她的运程,也许还能够保她一时平安。”

“掩盖命盘……你这可是有违天道。”

“我都死了,还怕什么有违天道?”

老君哀叹一声,“大皇子,你不要让老夫难做。说来你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老夫实在不忍心见你慷慨赴死。”

廉晁低声说道,“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用我的命,能换来小昙一条命,让我的血脉延续下去,倒也算不上吃亏。”

“你心意已决,我劝不动你。”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我还有些话想和小昙说,但是我怕自己赶不回洛湘府。老君你可有办法?”

太上老君思忖片刻,召来了看火的童子。

“清风,你上次用的纸人还有吗?”

清风摸摸脑袋回答道,“老君,您是指我做的那个替.身小人吗?”

“对,就是那个,你拿一个给我,我自有用处。”

“是。”

清风从怀里掏出一张人形纸片说道,“就在这里。”

“好,你下去吧。记得吩咐下去,不要把今日贵客临门的消息说给任何人听,是任何人!”

“遵命。”

太上老君将纸人递给廉晁。

“这是我那小童心血来潮之作。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正好可以帮助到你。”

他解释说道,“我这炉子一旦点燃,时刻需要人看火,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几天。有时候童子撑不下去了,就将灵力注入这纸人当中,叮嘱其代为看管。等他们休息片刻之后,回来再继续看火,倒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廖朝接过,“有劳老君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长叹一声,“只是炼丹需要好几天,我怕九转还魂金丹还没炼成,琼华公主就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不如我化丹为汤,那就只要耗费几个时辰,效果也是半分不差。你待如何?”

“就依你的话来办。”

老君转身去配药方,留给廉晁一点时间做安排。

廉晁给纸人注入灵力,看着它逐渐化为自己的模样,伸手捏起他的嘴角,让他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记得看到她,要笑。”

……

晨光正好的一日,润玉和叶昙坐在回廊里开心地聊着天。

叶昙抱着润玉的手臂,枕在他的肩头问道,“天界真的好无聊,一天天的实在无趣,我都不想呆在这里了。润玉,你说我们早点离开天界,出去到处走走玩玩,怎么样?”

“顽皮,”润玉碰碰叶昙脑袋回答,“世人都说天界是个好地方,挤破头都想到天界来,也就你会说天界无聊得很,还想着早点离开这里去别处玩。要是二位神上听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说你。”

“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嗯,我好像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你猜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他好笑地问道,“哪里?”

“我想去花界看看。我听彦佑说那里漫山遍野都是四季鲜花,还有很多……可爱的花草精灵。”

润玉忽然觉得肩膀湿湿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浸湿了。

叶昙又说道,“天界一朵花都没有,我真想看看先花神亲手创造的花界……是怎样的。”

“花界离天界尚有段路程,我们很快就要大婚,不能离开天界太久的。”

“可是,”叶昙的声音越来越低,“……再不去的话,我就要死了。”

润玉震惊地侧首看向叶昙,他发现叶昙口中渗出的鲜血,早已将他的肩头浸湿了。

他慌乱地扶起叶昙,查看她的伤势。

“叶儿、叶儿!你怎么了?!”

叶昙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到处都看不到你,你是不是觉得我闯了太多祸……不要我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滑到润玉的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你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好想见你,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我去找还魂草,我一定会救你的,叶儿你一定要撑到我回来啊,叶儿!”

忽然润玉觉得脸上一阵疼痛,他一边大声喊着‘叶儿我会救你的’,一边却在眨眼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旭凤。

“大哥,你看到我了吗?”

旭凤将他摇醒,拍拍他的脸颊说道,“你快醒醒,你被梦魇了!”

润玉喘着粗气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洛湘府吗?”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来苍云秘境寻找还魂草吗?”他手指前方,“你看前面就是苍云秘境了。我们一路赶到这里,短暂休息了一会儿,我看你被梦魇才叫醒你。”

“梦……原来那是个梦。”

润玉终于回过神智,他勉强笑道,“我做了个梦,梦见叶儿在叫我回去。”

旭凤也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回答,“我们早点拿到还魂草,就可以早点回去了。我不信我们兄弟联手,还打不过什么神兽、拿不到那还魂草。”

“也是。”

“休息好了,我们马上出发。”

……

‘廉晁’回到洛湘府,端着碗药就去了叶昙的小院。

药仙还在苦恼地翻着古籍。他主要在寻找类似还魂草这种,能够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他也是没办法了,才转而找这方面的内容。他还怕一颗还魂草没多大用,趁着这个时间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药草。

就在他苦闷之际,只见‘廉晁’拿了一碗药进来,他便好奇地问道,“主公,这是何药?”

‘廉晁’笑道,“能够救小昙的药。你先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是。”

他推门径直而入,正好叶昙觉得躺着太累了,靠在床架上歇息。

她疑惑地看着‘廉晁’。

‘廉晁’坐到她身边,笑着举起手中的药说道,“为父给你熬了一碗药,你喝了就不会再痛了。”

叶昙端详了药汤许久,再看看‘廉晁’笑意未入眼底的笑容,突然眨眨眼睛落下两行泪水。

“你别怕,这药不苦,喝了药你就好了。”

泪水止不住地自叶昙的脸庞滴下。

她自知身体已如风中残烛,只消几日便会耗尽灵力、身死魂消。但是她真的没想到,父亲不忍心看她再受这种苦难,竟亲自为她送来了这碗断头汤。

其实这件事大可交给药仙来做,也不必说什么,她就只当普通的镇痛药喝下了。父亲为了亲自送她最后一程,不知要用多大的勇气,才能这样面不改色地对这些话。

‘廉晁’以为她嫌药汤太热,便轻轻吹了吹,“不烫的,快喝了吧。”

叶昙含泪看向他,点了点头。

‘廉晁’欣慰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来,为父喂你喝。”

她顺从地一口、一口把药都喝完了。

把空药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廉晁’微笑着摸着叶昙的头顶说道,“为父一直没有和你说,其实你是个让为父十分骄傲的孩子。为父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蛇山吃了很多苦,为父对你心中有愧,却不知该如何弥补你。幸好有洛霖和临秀,他们是真心疼惜你,为父也能稍事安心。对了,为父还嘱咐润玉一定要照顾好你……”

叶昙听着听着,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为什么她突然这么瞌睡了?

‘廉晁’将摇摇晃晃的她抱在怀里,继续说道,“你已经成婚了,是个大人了,今后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而为。天界看似平和实则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若是可以的话,就让润玉早点带你离开这里。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功名利禄,为父只求你安稳一世,切莫怀着对别人的怨恨而活。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为父都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的……”

她终于坚持不住,双眼一闭昏睡过去。

院子里的药仙放心不下‘廉晁’的那碗药,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把药的事情问个清楚。

“主公,那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况吓呆了。

只见‘廉晁’上半身怀抱着叶昙,下半截身子却变成了一张黄纸,岌岌可危地支撑着身体。

“你是谁?为何冒充主公,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廉晁’依旧保持着那张笑脸。

“我还能是谁,我就是你的主公啊。”

“主公怎么会是一张黄纸?!还不速速招来。”

他无奈地说道,“你是药仙吧。你记住一句话,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与人无尤。你今后不要把小昙牵扯进旧日的恩怨是非中,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快乐过这一世。”

药仙颤抖着问道,“主公,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廉晁’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概就是用自己的元神,做了一碗可以救她的药吧。”

药仙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元、元神?玄穹之光……”他低声吼道,“九转还魂金丹!”

“对对对,听着好像是这个,我也记不清楚了。详细的你就去问太上老君吧,我刚从那里出来,现在灵力快用完了,我也该变回原形了。”

他边说着边把叶昙放回床上。这话刚落下,这人就变成一张黄纸飘落在地。

药仙颤抖着将那黄纸捡起,小心地放在胸口。他看着昏睡的叶昙,眼里的光彩明灭不定,最终还是悲痛地合上了双眼。

“主公啊,你这是何苦!”

……

两日后。

一身狼狈不堪的润玉和旭凤终于回到了天界。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击败了守护神兽,从苍云秘境里取回了还魂草。顾不上南天门守卫的热情询问,二人便朝着洛湘府匆匆赶去。

见是他们来了,仙侍立刻让他们入内。

润玉赶到叶昙的小院,举着还魂草对着沉默不语的洛霖、临秀、药仙说道,“还魂草……我已经取来了,叶儿有救了!”

药仙擦去眼里的泪水说道,“公主已经不需要了。”

润玉无力地倒退好几步。

“什么叫不需要了?你不是说还魂草可以起死人肉白骨吗?我们好不容易拿来了,你却说不需要了?!”

他忽然把还魂草拍在药仙身上,急急向叶昙的房间走去。

“不会,不会的!叶儿,你看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叶昙此时一声不发,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睡在床上。

润玉快走到她床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然后颤抖着一步步伸出手摸向她。

“你起来看看我,我现在就带你去花界……好不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然而叶昙还是没有回应。

药仙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旭凤也跟着来看这是什么情况。

按理说叶昙不至于坚持不到他们取还魂草回来,再说药仙就是硬拖也能拖到他们回来,怎么叶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还一言不发像是悄悄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院子里也没有煎药的气味了,原来散落一地的古籍也被好好地整理在一旁,好像真如药仙所说的——‘不需要了’。

“夜神殿下不必如此。公主已吃了九转还魂金丹,此刻正是假死,三日后便会苏醒。”

润玉猛然看向他,“九转还魂金丹?父帝不是把仅有的那一颗给元香吃了吗,这世间哪里还有第二颗?”

药仙深沉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不代表不能再炼。公主最迟明日便会醒来,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是吗。”

润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艰难地站起,“据说炼制九转还魂金丹需要一味特别的药材,天界竟然还有存货能这么快炼成吗?”

药仙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旭凤上前问道,“大哥,我感觉他们好像隐瞒了什么事。”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我们去问个清楚,别让叶儿吃了来历不明的东西,对今后的修炼有弊。”

“好。”

润玉知道药仙刻意回避,便去找了洛霖。

“神上,可否将事实告诉我们。我知这九转还魂金丹炼制不易,太上老君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炼制,为何这么赶巧就让叶儿碰上了现成的?”

洛霖手捂着额头也不愿意提起此事。

“赶巧?哪里有什么赶巧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廉晁献出一半元神,才能这么快炼成九转还魂金丹。”

二人都是满脸的惊讶。

旭凤大惊失色道,“什么!是用伯父的一半元神炼成的?!”

“那也只是一半元神,他应当还有另一半,你们为何这么……”润玉蓦然停住了,“是不是岳……伯父出事了?怎么会这样,即使只有一半元神他也应该没事的。”

药仙半是嘲讽半是悲凉地回道,“早在一万八千年前,荼姚就已经要了主公的一半元神,主公本来就只靠着剩下的一半元神而活。如今又给了公主炼制九转还魂金丹,哪里还有什么元神留着。”

“那他岂不是……”

洛霖正色道,“就是如此。我们发愁的已不是如何救治小昙,而是如何告诉她尊上已经逝去的消息。”

润玉心中五味杂陈。

这件事确实很难办,要是叶儿知道她的父亲为了救她而死,还不知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也无怪乎叶儿明明没事了,这几位却依旧眉头紧锁、郁郁难欢了。

这时,旭凤开口了。

“既然她已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哥,”他看向衣裳破败的润玉,“我们来去匆忙,你这样不甚雅观还是早些换身衣物。若是父帝召见,也能及时奉召前去。”

“我知道,你也回去做好准备吧。”

“我走了。”

旭凤离开洛湘府,却没有直接回栖梧宫,而是转个弯去了天牢。

守卫看到他,被吓得面无血色,

“火、火神殿下……”

“你们让开,我不想伤了你们。”

“可是,”他们颤抖着说道,“没有陛下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去毗娑牢狱。”

旭凤不耐烦地说道,“那你们是想再受皮肉之苦了?”

“这个……”

他们既不想受皮肉苦,也不能随便放火神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胶着之际,太巳仙人突然拿着一张手谕来了。

“慢着慢着!陛下刚下法旨,火神旭凤今日可以进出毗娑牢狱探视废后,此乃陛下手谕,尔等速速让行。”

守卫仔细看了手谕,又交给禹严再次确认。禹严一挥手,守卫便纷纷让开一条路让旭凤进去了。

害,这火神既然有手谕,怎么就不知道早点拿出来呢,还让他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真是浪费时间。

主事禹严恭敬地向太巳仙人行礼。

“见过太巳仙人。方才陛下的手谕里只写了‘火神旭凤今日可以进出毗娑牢狱’,那请问前几日他擅入毗娑牢狱该怎么算?”

太巳仙人为难地回答道,“既然陛下都不追究了,你也不必揪着此事不放,最多下次注意一点就行了。”

他见禹严不依不饶的样子,立刻找个借口脚底抹油走了。

禹严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还不是因为慎刑司没有法神坐镇,我们才会让人欺辱成这样。天道怎能如此不公!”

……

有天帝手谕在身,旭凤此次畅通无阻地进到了毗娑牢狱。

荼姚看到是他,又惊又喜地问道,“旭凤,你怎的今日又来了,不怕守卫招来天兵天将抓你吗?”

“儿臣今日有父帝手谕,母神不必担心前日之事发生。”

她喃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她马上注意到旭凤身上的血污,便慌忙问道,“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有人伤害你了?”

旭凤回答,“母神别担心。儿臣这几日是和大哥去了苍云秘境,取回了还魂草,才会沾上一身血迹,其实并无大碍。”

“那……你们取回了还魂草,叶昙她怎么样了?”

他惆怅地摇摇头。

“听说伯父用一半元神炼成了九转还魂金丹,叶昙她应该没事了……”

荼姚蓦然软倒在地。

“你说……是廉晁用了一半元神,那他、他还活着吗?”

旭凤只是轻轻答道,“怕是魂飞魄散了。”

荼姚痛苦地低下了头,泪水在她眼里聚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廉晁为了救叶昙竟然也舍了元神,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只有这一半元神,没了便只有死路一条吗?

“他,什么时候走的?”

“听说是二天前。我刚见过母神,路上就碰到去向父帝求九转还魂金丹的大哥。大哥说仅存的那一颗,父帝早已让元香吃下了。相信应该没过多久,就发生了这件事。”

荼姚呆滞地看着旭凤,她和太微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太微心里在想什么。

上次她取回玄穹之光,太上老君就炼制了好几颗。救治了太微之后,他们前前后后以各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将九转还魂金丹送出好几次,天界就只剩下那一颗。

而太微说是让元香吃下了……她亲自动的手,自是知道元香到底伤势如何,她最多修养数日便会无碍,根本用不着吃这么贵重的丹药!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太微不想救叶昙。

因为他知道没了九转还魂金丹,廉晁想要救身受琉璃净火的叶昙,就只能拿自己的元神来救……

他不耗费一兵一卒,便让廉晁自己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廉晁可是他的亲大哥啊,他都当了天帝,怎么就不能放廉晁一条活路呢?

慢着,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旭凤,你刚才说你是拿着你父帝的手谕进来的?”

“正是。本来守卫还不打算让我进来,但是太巳仙人拿了手谕,我才顺利见到的母神。”

她哆嗦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廉晁在洛湘府,以他的作风一定会派人日夜监视,知道廉晁去找太上老君之后,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但是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旭凤会冒大不韪来天牢见她一面。所以他一早就拟好了诏书,派太巳仙人守在附近,只等着旭凤回来,好让他能顺利地把这件事转述给自己听。

“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折磨我?!”

荼姚痛苦捶地。

“你害了廉晁还不够,还想我也一起去死吗?太微你好狠的心!”

不明就里的旭凤赶紧说道,“母神,你别激动。儿臣一定会想办法救母神出来的!”

“不要,千万不要救我!”

她抬头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旭凤,“你父帝铁了心不会让我出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切记,要多关注叶昙的动向。她身份特殊,我怕你父帝迟早会容不下她。洛霖他们根本保护不了叶昙,润玉对上你父帝也无可奈何,能帮她的只有你一个了。”

“儿臣谨记母神之命。”

“你替母神和她传句话。她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是母神没有看清事实,反让她受了不少罪过。你让她……不要憎恨母神。”

旭凤为难地应道,“是。”

若是母神早一日知道叶昙的身世,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

一阵微风从门外吹拂进来,带起床上沉睡之人的额发,扇动了她沉重的眼睫。

“叶儿,叶儿。”

是谁,谁在叫她的名字?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

那声音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近在耳旁。

叶昙挣扎着缓缓睁开了眼睛,润玉欣喜地捧着她的脸,轻声说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他朝着门外大喊道,“神上你们快来看,叶儿醒过来了。”

又回过头温柔地对她说着,“你睡了三天,终于醒了。”

叶昙闭上眼睛试图唤起昏睡之前的记忆。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润玉……你回来了。”

润玉一愣,然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对,是我……我回来了。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小昙!”临秀看到她的苏醒,激动万分地说道,“小昙,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娘差点就要被你吓死了!”

润玉把位置让出来给她,自己背过身偷偷擦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

“娘……”

叶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摸着自己的喉咙疑惑地说道,“我不是不能说话了吗,怎么睡了一觉就好了?”

她摸摸自己的身体,发现之前那种浑身烧灼的疼痛不见了,正常得好像她之前从未受过伤一样。

怎么会这样。

药仙不是和她说,她就这几天能活了吗?可她如今生龙活虎地,甚至比之前更好了。

临秀赶紧安慰道,“别怕,你现在没事了。只是你睡了几天突然醒来,身子还有些不适应,过两天就好了。”

叶昙追问着,“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快死了吗,为什么我还活着?”

“不要说这种话,”临秀抚上她的肩膀,镇静地说道,“你不是好好的活着吗,不要说这种话来吓娘。”

洛霖接到仙侍的通报,和药仙一起来到了叶昙的小院。

见到她如期醒来,洛霖欣慰地说道,“小昙,你总算没事了。”

“公主,请让小人为公主诊脉,看是否伤势已痊愈。”

药仙摸着胡子淡定地说着,手上却是止不住的颤动。

“公主的身体已无大碍,喝几副宁神静气的药就好了。”

叶昙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对药仙打趣。

“药仙你真有本事,我听你的话还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也不知你哪里找来的灵丹妙药,居然真能医治琉璃净火之伤,今后你的大名怕是会响彻六界。”

四下一片尴尬。

叶昙看她爹娘和润玉都在,顺口问上一句,“父亲呢?怎么我没看见父亲。”

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但是所有人都无意回避着她的视线。

意识到情况貌似有点不对劲,她逮着人一个个问道,“你们怎么都不回答我的问题,父亲哪里去了?”

药仙飞快瞥她一眼,隐晦地问道,“公主还记得昏睡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昏睡之前?”

叶昙闭上眼睛回溯记忆。

“我记得,我看到了父亲。他好像端着一碗药给我喝,然后……”

然后父亲对她说了很多话,叮嘱她要好好活下去?不对,那些话怎么越听越像是……临终遗言!?

莫名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大声问询道,“你们告诉我,父亲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他没有来见我?”

此时,许久未现身的酒仙打着酒嗝出现在了这里。

“公主,不用费力问了,他们说不出口的。我来告诉你,你再也找不到主公了。”

“你说什么!”叶昙掀开被子,不顾众人的阻拦,走到酒仙面前说道,“什么叫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欲开口,药仙低声呵斥道,“你别乱说。”

“乱说?事实如何乱说?”

酒仙眼里泛着泪光又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解释。

“公主以为自己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痊愈的?那可是主公用一半元神炼成的九转还魂汤。”

“元神?那也只有一半,他不是还有另一半吗?”

酒仙逼问道,“那公主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化形的?”

“我当然记得,我不就是因为……”

她的话说不出来了。

那个时候父亲受了内伤吐出了一口心头血,被她的本体昙花吸收,她也就从花仙转为花灵,这才顺利修成了人形。

酒仙会这么问,那父亲的失踪一定和当初他内伤吐血这件事有关。

父亲为腾蛇,六界能伤他、能让他吐血的人或事极少,是什么让他伤成那个样子。

一半元神……一半元神!

叶昙牙齿打颤地说道,“难道父亲……早在万年前,就已经拿出一半元神给了别人?他这么多年经常闭关修炼,其实是因为、因为剩下的一半元神早就支撑不住了?”

没有人敢接她的话。

她的脚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润玉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起。

“你重伤初愈,不要着了凉。”

叶昙借着润玉的帮助站了起来,她抓着润玉的手臂问道,“你告诉我,父亲只有一半元神,那医治我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润玉也不忍心说出那件事,只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你先别这么激动,慢慢听我们说。”

她摇着头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叶昙推开润玉的手臂,跑到院子里四处张望。

父亲不在这里,那他一定是回去了,他一定在蛇山等着她去找他。

“我要去蛇山,我要去蛇山!”

她夺门而去。

“这下不好了,”临秀对润玉说道,“小昙现在太冲动了,我怕她会做傻事,你赶紧赶上去看着她!”

“是!”

临秀嗔怒地对酒仙说,“我们都在商量怎么把这件事盖过去,你倒好直接这样戳穿了。”

“如何能掩盖过去?”酒仙随意地笑道,“公主无缘无故痊愈,主公莫名其妙消失,天界定会传得沸沸扬扬,就算我们不说,谁能保证其他人不说?与其让别人告诉公主,倒不如让我们自己来说。”

药仙撇撇嘴,没多说一句话。

叶昙走到南天门,驻守在那里的燎原君看到她来了,立刻上前问道,“参见琼华公主。公主您……这是想去哪里?”

她看着一应装备俱全的守卫,耐着性子回道,“我要出去。”

但是燎原君伸手拦住了她。

他拱手说道,“公主,请恕卑职不能放行。卑职接到密令,南天门戒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南天门。”

“我说我要出去。你这是准备违抗我的命令吗?”

“卑职不敢,但卑职更不愿违抗陛下的命令。”

“今日我偏要出去,你若不想受罪,早些识趣让我离开!”

二人对峙之际,润玉及时赶到。他将叶昙拉至身后,看着戒备森严的守卫说道,“怎么,你们是想对琼华公主不敬吗?”

“卑职不敢,还请殿下和公主体谅。”

看样子是叶儿想出去,可燎原君出面阻拦。今日南天门的守卫有备而来,他们可不能硬碰硬。

“你们住手!”

旭凤远远地看到他们的争吵一触即发,马上出言呵斥。

“在南天门闹成这样,你们想做什么?!”

燎原君委屈地解释道,“火神殿下来得正好。陛下下发公文,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南天门。但是公主执意要出去,卑职也只能出面阻拦,得罪夜神殿下和琼华公主实属无奈。”

旭凤看着左边两厢为难的燎原君,和右侧半刻都等不及想要出去的叶昙,他深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做主,让琼华出去。”

“殿下?!”

“你还认我这个殿下,就听我的话,不要阻拦他们。”

叶昙立刻挥开面前守卫的长矛长剑,留给旭凤一个神色不明的眼神便走了出去。

润玉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也跟在叶昙身后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燎原君心急如焚地说道,“殿下,他们这样可是公然违抗陛下的旨意啊!卑职如何向陛下交代?”

“我知道。”

旭凤眼神一直盯着叶昙,他满不在意地说道,“不如我和他们一起抗旨,这样就和你无关了。”

“什、什么?!”

他拍拍燎原君的肩膀,一道走了出去。

“殿下?殿下!”

……

翼渺洲。

叶昙赶到蛇山附近的时候,差点没认出这里。

“怎么会,蛇山呢?那么大的几个山头去哪里了?”

如果不是对旁边的几座山脉十分熟悉,能够确定蛇山就在这里,她绝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润玉看她慌张无措的样子,好像是一个到处寻家门而不得入的孩子,便开口问道,“叶儿,你确定是这里吗?我观这里地势平坦,是不是你弄错了?”

“我怎么会弄错!我在这里过了一万七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认得,那么大的蛇山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旭凤也来到他们身边,低声问道,“她在这里找什么?”

“家。”

旭凤:???

说笑的吧,这里如此荒凉,哪里有什么人居住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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