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初尧目光飘忽不定,他快速道:“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容听悦:“那岂非大不敬?”
“无妨,好友之间,互相称字是正常之举,你叫我的字即可。”
容听悦沉默片刻,开口:“你耳朵红了。”
“……”盛初尧咬牙切齿道:“你低头,不许看。”
容听悦乖乖低头,又道:“你能松开我吗?”
盛初尧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拉着容听悦的手腕,他下意识垂眸。
容听悦手腕上的玉镯倒是好货色,粉玉细润,与她白皙的腕骨相得益彰。
“我没想抓着你。”盛初尧佯做云淡风轻地放手,又道:“天热易上火,耳朵红是正常之状。”
容听悦顺着他点头:“我想也是。”
是个屁!盛初尧撇了下嘴,他大步往前走去,“阿悦,跟上。”
阿悦…这叫法像是回到了从前。
那时盛初尧说,叫她名字太生疏,叫悦儿又太别扭,不如叫她阿悦。
容听悦好奇,盛初尧这厮傲娇得很,即便对着裴缨,也揣着五分傲气,她那时问:“你如何称呼裴缨的?”
盛初尧莫名其妙道:“就裴缨啊。”
“啊?”容听悦有些不解,他不该叫的亲密一些吗?比如缨儿,缨妹什么的。
谁知盛初尧竟蹙眉,不痛快道:“难不成让我尊称她为裴缨郡主?我可是侯爷!”
“……”容听悦道:“没人说你不是。”
想到这里,容听悦看着前行的盛初尧,心想,他这狗脾气,跟二位公主也是和不来的。
没过多久,昌宁侯被二位公主争抢的事迹便传遍了洛阳城。
有人说:“他狂妄自大惹怒陛下,活该入赘大食。”
还有人说:“陛下向来宠爱他,指不定他会做驸马。”
更有人说:“幸好严大人安然无恙。”
且看七夕当晚,昌宁侯跟谁出行吧。
七夕这日,用过午膳,管家呈上一摞名帖,“老爷,太翁,这都是今晚邀请我们姑娘同游的。”
容集贤接过名帖,规规矩矩地递给容太翁,道:“父亲说要悦儿留几年,但她毕竟婚龄到了,惦记着的人也不少。”
容太翁缓缓接过名帖,翻了几个后,不咸不淡道:“他们看中的真是悦儿?只怕是看中了你,我,还有容家。”
容集贤无奈地笑:“父亲言之有理,可毕竟要讲究门当户对。”
“听你这么说,是有属意的人选了?”
容集贤沉吟:“儿子…是比较满意岸汀的,这孩子沉稳,而且眼里是能看见悦儿的。”
容太翁悠悠道:“兰家那孩子虽好,但跟悦儿不是一路人。”
“听父亲这番话,可是也有人选?”容集贤笑问。
容太翁捋了一把胡子,脑海中闪过一个意气风发的身影,心道,可惜了。
容誉插嘴:“哎呀,悦儿嫁人,还是得她自己满意吧,是不是,悦儿?”
容听悦埋头窗边,正看着一本册子,对讨论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甚关心。
容誉又叫:“悦儿!在说你呢。”
“什么?”容听悦抬头。
容太翁对她招手:“丫头,过来。”
容听悦放下本子,走了过去:“阿翁要说什么?”
容太翁将一摞名帖递给她,道:“瞧瞧,看哪个入眼,今晚出去逛灯市。”
“七夕这天,女子和男子皆可邀请自己心悦之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同游灯市,至于姻缘成与不成,暂且不管。”容听悦笑了一声,没有接那摞名帖,含笑:“这习俗由来已久,我也新鲜得很。”
容集贤打趣:“看来你有心仪的人了?”
“心仪且不说,确实是有想约的。”容听悦回答。
容太翁忍不住问:“谁啊?”
容听悦嘘了一声,神神秘秘道:“不能说。”
容太翁和容集贤笑着作罢,待他们离开,容听悦走到容誉身边,对他耳语一句话。
容誉大惊:“你让我帮你约百里?”
“她很合适。”容听悦收好桌上的册子,容誉随意瞥了一眼,发现这册子是本账本,便索然无味地挪开了目光。
“不是…且不说他的身份地位,只是他那个暴脾气,你不怕他打你吗?”容誉纳闷儿。
容听悦开玩笑:“你当谁都同你一般欠打吗?”
“怎么跟哥哥说话呢。”
“好吧。”容听悦伸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你帮我约她出来,我给你五十两。”她道。
“成交!”
七夕当晚,街廊楼阁挂满花灯,夜市人影摩肩接踵。
百里盏高冷着个脸跟在容听悦身旁,容听悦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四周的热闹繁华,她买了个风车花灯,笑着递给百里盏。
“我不玩这个。”百里盏淡淡道。
“送给你。”容听悦笑道:“就当你陪我出来,我给你的谢礼。”
百里盏嫌弃地接下:“总觉得我亏了。”
“你伤好了吗?”容听悦关切地问。
百里盏颔首:“好的差不多了,不然也出不来。”
容听悦笑问:“阿誉如何同你说的?我以为你不会出来。”
“他同我提了,我便应了。”
“哦?”
百里盏道:“今晚约你的男子中,怕是没有你心仪的人,我不是男子,不会对你有旁的想法,因此找我应付一下,最合适不过。”
容听悦解释:“还有一点,我对你很好奇,也想跟你玩,并非只是利用你。”
“五姑娘言重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点小忙,谈不上利用。”
容听悦认真道:“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
百里盏下意识问:“…为何?”
“为何啊…”容听悦将手腕搭在湖边的朱栏上,若有所思道:“因为…”
“当心!”百里盏低声惊呼,拉住了容听悦的手腕,脚步匆匆地往人流处去:“有人跟踪。”
跟踪?容听悦下意识回身,看向一个地方,她轻轻抽动鼻子,心想,“是他吗?但他的身手,不至于被发现。”
“是商义轩的人,阴魂不散!”百里盏暗骂一声,急匆匆道:“五姑娘,我要先行离开了。”
“慢着。”容听悦叫住她,询问:“他们多少人?”
“…不多。”
“百里,我们是朋友。”容听悦注视着她。
百里盏咬牙道:“…七八个,行了,你先走,我腿上有伤,护不住你…”
“腿上有伤就别逞强。”容听悦打断她,拉住她就走:“跟我走。”
百里盏有些着急:“五姑娘,你没必要再因为我得罪津照侯府,这个恩情我还不…”
“嘘,别慌。”容听悦安抚她。
百里盏眉间动容:“……”
容听悦笑了笑,道:“我不会得罪他们。”
说完,她拉住百里盏,闪进一扇门,脂粉香膏的香气扑面而来,百里盏定神,发现她们进了青楼。
“五姑娘,你…”百里盏疑惑道。
容听悦带着她直奔二楼,“这里女子众多,你若换上女装,他们定认不出你。”她道。
百里盏再次吃惊:“女…女装?”
眼下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她晕晕乎乎地跟着容听悦。
容听悦抱歉道:“是我思虑不周,明知你有麻烦还约你出来。”
“没有,是我自己没想起来。”百里盏下意识为她开脱。
她又觉得奇怪,容听悦一个名门贵女,为何会对青楼这般熟悉?她这样想的,也就这样问了。
容听悦似随意道:“噢,阿誉来过几次,我听他说的。”
其实是上辈子,盛初尧带她来过。
是吗,百里盏心下疑虑,容誉那绣花枕头,不是一向好赌吗?为何会去青楼?
她的疑虑,在容听悦塞给她一身湖蓝衣裙时,全数被抛到脑后。
百里盏无措地捧着衣裳:“我穿这个?”
“还有粉色的。”容听悦又拿出一身,满目期盼地看着她。
“……”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靠近,容听悦侧耳趴在门上,嘘了一声,道:“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离开。”
“五姑娘!”百里盏拉住她,眉头紧蹙:“你…你…”
“放心,他们奈何我不得。”容听悦嘱咐:“只是我只能帮你一时,过了今晚,你找个稳妥地方好好养伤,待小侯爷再被启用时才能回来。”
“五姑娘…认为小侯爷还会被启用?”百里盏注视着容听悦的侧面。
容听悦回头一笑:“我…估摸着。”
百里盏静静看着她:“往常只听人说,容府五姑娘温和乖顺,娇憨懵懂,如今才觉不然。”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容听悦含笑颔首:“我出去了,你保重。”
她出去后,故意走过几个混混装扮的人,然后趴在栏杆上,对楼下兴致勃勃地挥了挥手。
几个混混见状,互相使着颜色跟了上去。
容听悦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待走到一个走廊拐角时,她迅速拉过一旁的画屏挡住来路,这才从后门匆匆离开。
她自青楼后院而出,轻车熟路地拐过几条巷子,忽然,原本脚步声从青楼后便消失了,可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阵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于是,容听悦站定,朗声道:“阁下今日的脚步声大了些,是受伤了吗?”
自重生后,容听悦便一直觉得有人跟踪她,她初始心生警惕,留心观察着对方的用意,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跟着她的人只是跟着。
这时,她身后不知不觉地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容听悦缓缓回身:“我一直很好奇,你跟着我想…严大人!”她眉头隆起,诧异道:“怎么是你?”
“我随意走走。”严述淡淡扫她一眼,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你莫要多想。”
容听悦无奈道:“你跟踪我,这不能不叫我多想吧。”
她想,严述这举动,着实古怪。
严述不以为意道:“我途径豆腐巷口,瞧你步履匆匆,恐生出什么事端,这才过来看看。”
“兰兄没跟你一起?为何只你一人?”严述问。
容听悦挑眉,反问:“我为何会与兰大人一起?”
严述奇怪:“他不是约你了吗?”
“他约我,我便要去?”容听悦抬眸看他:“严大人这操心未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