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满腔孤勇和一厢情愿换来两败俱伤的局面,她早该想到的是不是?
那一段时间,母女俩好像有心灵感应般,夕拾不说自己的伤心事,母亲也不逼她相亲,并多次打电话过来,问她最近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儿?最后见实在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就焦急的说:“闺女,前几天我做梦梦见你带回来一个男生,笑呵呵的说要嫁给他,我跟你爸都不同意,你却一直一直笑,坚持要跟他结婚,听人说,梦见一个人在梦里笑,就是在现实里哭……闺女,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连一向不做声的父亲,也在电话的另一头不无担忧的开了口:“实在太累了就回来,爸养你!”
她笑着说:“你们二老真是整天没事瞎操心。”可是挂完电话,她就泪雨滂沱。
谁说这世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父母有。你的幸福是他们唯一的要求,你的痛苦会数倍的加注到他们的身上。
她恨他这件事也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往日里巴结他的人为了讨得他的欢心,当着她的面讥诮得一字一句逼问她:“你以为,你是谁?”
是啊,她是谁?夕拾被问得哑口无言,哭着笑起来。
温雅走后,来了新的项目负责人,听闻是总部某位高层的闺蜜,她四十来岁,精明干练,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自是温雅这种只有漂亮脸蛋又毫无实力的小女生所不能比的。
夕拾对她提出辞职,她不同意,用加工资这样的方式来留住她,夕拾二次提出辞职,她就将她调去了别的项目,一个没有葱郁没有袁珍,没有任何熟人的新项目,就这样过了三个月,她的决心却越发强烈,她该走了,一切早已经结束了。
再次提出辞职的那天晚上,她又梦见了他,她梦见他一脸憔悴满身伤痕,梦见他捂着受伤的位置艰难的走向她,又站得远远的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她终于没能忍住,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放声痛哭,仿佛过往所有的不愉快和爱恨两难都烟消云散,醒来发现是梦,心境越发荒凉。
后来听闻,子公司自成立以来,耗资巨大却不见进展,开始处于节节败退亏损严重的局面,其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被扒拉出来,终于纸包不住火东窗事发,总部派人下来排查,被甩出去顶罪的老员工和项目负责人一个接一个,包括当时最受葱郁器重的袁珍,最终所有的供词和证据也都一一指向了他……
夕拾辞职后不到半年时间,剩余的项目负责人和老员工也相继离职,此后迎来了一场彻底的大换血,葱郁离开了公司,新官上任了。
……
陈年旧事与目前的窘境重叠,触景生情,夕拾在弟弟的婚礼上几番失态垂泪,被几个邻居反复瞧见,纷纷跑去问母亲,那个偷偷抹眼泪的是不是你家闺女?
是啊,葱郁曾经说过,自己是要跟她结婚的,他对她说,无论曾经他与别人之间有过什么,但在他心里,她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自始至终他想娶的人只有她。但她的爱恨两难,使她无法告诉他,这么多年以来,遇到过这么多人,她想嫁的人也只有他,他是唯一一个让她产生恨嫁心理的男人。
虽然她没有承认,但母亲好似终于理解了女儿,母女俩的矛盾在这一刻彻底化解,她不再逼迫她随便找人嫁了,而是用无私的母爱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温声细语的开始劝说:“不管结不结婚,谈个恋爱总是好的,我和你爸只要一想到你常年只身在外,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人陪在身边就觉得揪心,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就算你们不结婚,当妈的心里也会好受些。”夕拾听罢,泪如泉涌,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忆起往日里与母亲争执时自己的激烈和尖锐,更是羞愧难当,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过去,经历了职场的勾心斗角和明里暗里的名利追逐,以及情场的虚情假意撒网钓鱼,支离破碎的她终于理解了他,也原谅了他。
人是这么的矛盾分裂、虚弱单薄,将自己藏在一张张色彩不同的人格面具之下,带着防备与疏离,圆融与世故,包装着那颗由于闭塞和懦弱而不敢再轻易敞开的本来温暖炽热的心。
原来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是不犯错的,原来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和无辜,那颗镶嵌在胸膛里的心复杂的自己都无从掌握。我们应该原谅我们爱的人,就如同我们总是那样轻易的原谅了自己。
她想要再见他一面,她想要对他郑重的说一声:“对不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