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票改簽了。」
「什麼原因」
天漸漸黑了,在機場滯留三個小時多的我還不見航班訊息。
「暴雨,今天上空狀況不太好」
伊茲拿著改簽的機票回來,手上還提著附近咖啡廳的紙袋。
她把袋子裡的糖果拿給我。
「這種糖果還是國內有,拿去吧。」
「可能今天得晚點登機了,航班改簽9點。」
「不妨事,反正就算準點落地回去,也還是放一天假。」
陳墨的平板快沒電了,我隨手交給伊茲。
「沒見妳跟洛總多爭取幾天假,柏林能玩的那麼多,妳一個都沒去過」
「多嘴。我好歹為了工作」
「其實妳沒有必要復出。」
「為什麼復出」
伊茲把手上的平板放在我身邊的矮桌上,她雙手一左一右扶在兩邊的扶手上,她與我平視。
強制我與她對上雙眼。
「我」
「別說跟袁總有關,就算妳引退,袁總找不到妳也不可能大費周章想辦法讓人找妳。袁總底下還有私生子,再不濟頂多就讓這個私生子出來而已。」
「妳為什麼要回來」
「我回來跟妳有關係嗎」
「伊茲,妳跟我提起是因為妳覺得我復出跟妳有關係」
伊茲突然不說話了,她扶在扶手上的手稍稍握成了拳。
「我只是不想被妳不在身邊的漩渦吞沒而已。妳遠走高飛了,剩我一個人沉淪在孤寂中我承認,一部分是不想被袁荒城抓回去。但是我只是想逃脫孤寂」
「好不容易我靠自己的力量走出來了,可妳卻說我是為了妳回來」
「伊茲,我該把妳當成楚悟還是冷绥光」
「還是妳既不是伊茲也不是楚悟,而是我不認識的冷绥光」
「露露我、我不是,妳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我伸手撫上她的臉,這張我以前最喜歡的臉。
現在看起來卻無比難受。
介於愛恨之間,我捉摸不定。
「以前回不去了,伊茲確實遠走高飛只是換來了冷绥光。」
「換來了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而已」
「露不是我願意遠走高飛我、我是因為」
「因為袁荒城,因為袁荒城說妳替他工作,他就不再為難我。」
「那時的妳答應了,對不對」
我彷彿說中事實,她不說話了。
我撥開她扶在扶手上的手。
她往後退了兩步,略低頭看我。
「伊茲,妳又怎麼會知道為了妳,我願意捨棄。」
「之所以出現在這,只是因為我想見見妳。」
「見到了,我也就沒有什麼願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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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茜喝得酩酊大醉,她靠著我站在街邊。
許月在攔車,她還在我趴肩膀上喃喃自語。
「打不到車了,阿茗,妳有她女朋友的電話嗎」
我搖頭。
怎麼可能有阿,她從不帶另一半出現在工作場合上。
當我跟許月煩惱怎麼把她送回家的時候,突然一輛車停在我們面前。
「我是若茜她女朋友,把她交給我吧。」
駕駛座上的長髮女人放下副駕駛車窗,對我們說。
來得好不如來得巧,我終於不用扛著她了。
「不好意思阿,她酒品不好」
「沒事」
我挺習慣的。
「這時間沒有車了,我送妳們回去吧」
「解春三街跟中貿,能順路嗎」
「順路的,上車吧。」
若茜的這個女朋友實在看不像是渣女。
一身透著精明幹練,像是某公司的高管一樣。
前座若茜還在說著胡話,她女朋友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話。
聽著像是敷衍,可字字都在講正事。
「不管不管我不管,妳就是外面有人了」
「小若,要外面有人早就讓妳打死了,對不對我們小若這麼聰明,什麼事情都知道的。」
「誰知道妳會翻衣櫃阿,我準備的驚喜都泡湯了」
「哪有驚喜,沒有、沒有驚喜!」
若茜撇過頭靠在車門邊。
過幾分鐘她又沒聲了。
「若茜就是這樣,她疑心重,如果妳聽了她說的胡話可別信。」
她透過後照鏡望向我。
「她工作也是,喜歡說八卦。」
我確實沒有信過她說的話。
先把許月送下車了,轉過兩個街口往前直走到第三條巷子左拐,就是解春三街。
「我聽小若說妳很會畫畫」
我乖乖點頭。
「我們公司正在建設新大樓,不知道妳有沒有興趣接我們公司的案子。」
「什麼案子」
若茜她女朋友從手邊的收納箱裡翻出一張名片交給我。
天藝集團行政總裁席清越。
「聽過,天藝最近建設新辦公樓不過,這種事情不是有負責人嗎」
「是該有,但是吧我想要不一樣的設計。」
「有興趣的話下周就過來我這,談談案子楚茗。」
臨下車前席清越叫了我的名字。
我該考慮要不要接下這案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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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茲自從上機後就沒跟我說話,她自己坐在我的正後方,陳墨跟她一塊。
我說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無意讓她難過,只是想讓她知道事實。
想讓她知道她不在的期間我怎麼走過來的,以及我為什麼選擇復出。
雲層上晴空萬里,暴雨已經停了一段時間。
像是洗淨了我腦中的霧霾。
其實我想問問伊茲,她為什麼會主動跟袁荒城請纓,要求來到我身邊。
舊情難忘
可我不覺得。
她能有更好的下一家,任橙,就是很優秀的人選。
任橙各方面都不比我差,而且年紀還小,還能在圈子裡多待幾年。
突然從我身後傳來一張紙條。
是伊茲的字跡。
是我還是不夠了解妳。露露,但是這其中牽扯進太多事情能等工作告一段落了,我再告訴妳行嗎
原來是跟我求停戰的。
她一向這樣,工作比我重要。
過去她是那種一通電話就能叫出門的人。
無論我跟她在幹些什麼事,她都能馬上丟下我。
我這次,能相信她嗎
我把紙條揉碎放在小桌板上,跟高腳杯一起。
期望到頭了,也就不期待了。
臨睡前空服員收走了高腳杯跟紙條,酒意上腦,突然的睏了。
我夢見以前的伊茲出現在我面前,我與她面對面。
她問我重新見到她,難到不開心嗎
我說,其實我很開心,但是又不太開心。
因為好像她已經變了,不是我愛的那個伊茲。
她變得比以前還要在意外面的風聲。
我只是想說,我想念以前那個要我不理會外界的伊茲。
而不是現在這個她。
一覺睡到落地前半個小時,還是陳墨過來叫醒我。
「真難得,妳睡這麼長時間。」
陳墨把我身上蓋的毯子收回行李袋,讓空服員拿了杯咖啡給我。
「伊茲呢」
「工作,跟洛總對接妳過兩天的行程。」
又是工作。
我往後一躺,剛立起的椅背接住我。
「聽那邊的風聲,大概我們可以提早離開柏林。」
陳墨小聲說。
像是不想讓伊茲聽到。
「我不在乎。」
「妳不想回去蕭市」
「回去了就想退休,季總不想我真的隱退吧」
「比起回去提早退休,我還想多幹幾年。」
至少我還是想多看看她的。
只是看看而已,不會再走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