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河见潘振邦沉默了,便说:“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有的话,可以提出来,我尽量给你们解释清楚。”
在人群后面又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湿地是我们的风水宝地,要是建成农机肥生产基地,祖宗会惩罚我们的!”
周江河心一咯噔: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这么守旧!
定睛看去,见一个老头,山羊胡子,手里拿着烟杆,眼神犀利如老鹰,翘着二郎腿,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周江河接着他的话问:“湿地怎么是村子的风水宝地?”
老头情绪激动:“怎么不是风水宝地?我们村子几百年来没有任何的大灾大难,就是因为有这块湿地守护着!”
潘村长年纪比老头小,说话比较客气。
“潘雄叔,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湿地是风水宝地啊?”
老头把烟枪在凳子上敲了敲,烟灰掉在地上,烧着了几根稻草。
“什么都得让你听说了才是真的?你以为你当了村长就什么都懂?”
罗镇长见潘雄叔年纪大了,不好严厉的跟他说话。
“那你说说看,湿地怎么是风水宝地了?”
潘雄用烟枪在地上画。
“村子东边是平坦的湿地,西边是山岭,山岭弯曲好像是游龙,我们村子正好在游龙的嘴巴前,这是游龙戏珠的地形,我们就是游龙嘴巴前的宝珠,金贵着呢!”
“现在虽然村子落后,但不代表以后不发达,只要我们守住这块宝贝的湿地,就有机会发迹。”
潘雄舔舔嘴巴,接着说:“设想一下,要是平坦的湿地变成了山地,从上往下看,我们还是游龙戏珠的地形吗?我们村子还宝贵吗?所以说,这湿地动不得!动了就要倒霉。”
潘雄阴阳怪气的斜眼看周江河。
“你要是把农机肥生产基地放在湿地,臭气熏天,可不就把游龙赶走了!”
潘雄的话似是而非,罗镇长和潘村长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跟他争辩。
倒是潘建国气的很。
“要照你这么说,我们村得什么时候才发达?不会又要等五百年吧?”
潘雄葫芦提回答:“不远了,慢慢等!”
潘建国被贫穷吓怕了,骂了一句。
“你等你的,我可等不及!老子家里头有两个儿子要上高中,要是祖宗保佑,还要上大学,我上哪儿弄钱!你们不租,我自己租!”
有很多农民跟潘建国一个心思,确实被穷怕了。
“我也租!什么龙脉不龙脉的,我不怕!”
有的农民笃行风水,不想租。
“潘雄叔说的对,这么好的风水,可动不得啊!一旦动了,全村都要遭殃!”
“风水一动,来个地震、泥石流的,咋办!”
听声音,同意的声音和不同意的声音各占一半。
潘村长心力交瘁,对周江河十分愧疚。
“周总,我们村子就是太顽固了,活该贫穷!”
周江河淡然一笑。
“这跟我之前遇到的困难一比,根本就不是困难。村长,不要心急,慢慢来。做农民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
周江河清清嗓子,目光落在潘雄叔上。
“大叔,你的风水学的可不怎么样啊!简直就是半桶水,两把刀子!”
潘雄可是村里头有名的仙公,婚丧嫁娶的日子,基本都是他来算。周江河竟然说他是半桶水,差点把他的山羊胡子气掉了。
“你懂什么叫风水吗?说我两把刀子!”
周江河身上有神农药瓶,简直就是一部电脑,里面装载各种神农知识,五行八卦,风水堪舆也都在其中,周江河虽然不是很精通风水,但在研究过神农药瓶之后,对风水一说,也略懂一二。
周江河笑一笑。
“你刚才把我们潘家垇看做是客,把游龙看做是主,单是从这方面来说,你就是半吊子!”
罗镇长心里吃惊:周江河又懂得医术,又懂得做生意,现在又懂得风水,怎么什么都懂啊?
潘雄站起来,一手背剪着,拿着烟杆的手指着周江河。
“把游龙当成是主,有什么错吗?”
“当然错!”周江河一口回怼过去,“龙再贵,也是动物;人再低贱,也是人,人比动物要尊贵。你把我们村子的地形说成是游龙戏珠,在这个比喻上就是错的。其实,应该说是御龙行天。”
潘雄咀嚼着周江河的话,半懂不懂的。
“你这个傻小子,什么叫做御龙在天?”
周江河大声解释:“潘家垇就是那个御龙之人,村子西边的山岭是游龙,看起来就是我们赶着游龙,游龙带着我们飞腾。我们村子应该过的是那种人间天堂的生活,可偏偏却一直贫穷。这说明什么?”
潘雄低低的问:“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还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主人,人有主观能动性,我们一定要发挥这个优势,人定胜天,只要我们不认命,撸起袖子加油干,那么我们就能驾驭着游龙,把潘家垇带上天,过上人间仙境的生活!”
潘村长和罗镇长觉得周江河说的太好了,啪啪的鼓掌。
“周总,你的风水知识比潘大叔好多了!”
“我们村一定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潘建国把周江河的话回味了一会儿,方才兴奋的鼓掌。
“周总,说的好!你就是我们奔小康的带头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村民也都跟着鼓掌。
“我们要过好日子!”
“我们是驾龙人,不是被龙追赶的人!”
“撸起袖子加油干!”
潘雄气的发羊癫疯。
“你们……你们迟早要把潘家垇败坏了!”
“不肖子孙!”
“掉钱眼里了!”
潘雄在村里头的名望瞬间轰然倒塌,他羞愤难当,一头骂,一头走回家去。
罗镇长拿着麦克风喊:“还有谁不同意的吗?”
没有人举手。
“谁同意的举手?”罗镇长又说。
但仍然没有人举手。
潘建国走出来。
“我同意!村长,在哪里签字?”
潘村长指着桌子上的一份表格。
“你们向在这里签名。”
潘建国拿起笔,唰唰三下,有力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吗?”
潘村长拿出两份合同。
“这是合同,一式两份,都要签名。”
潘建国刷刷刷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潘村长把一份合同交给他,一份合同放回抽屉里。
“这一份你拿着,将来如果农机肥基地出了问题,比如说臭气泄露,周总会给予你们赔偿。”
潘建国怔了一下。
“没想到周总已经考虑的这么好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潘建国伸手跟周江河握。
“周总,谢谢你敢于投资我们村子,祝你生意兴隆!”
周江河笑道:“该感谢的人是我!我也祝你生活越来越好,孩子将来考上名牌大学。”
“我也签名!”
一个村民急急的走出来,接过潘建国手里的笔,签上名字。
其他的村民也争先恐后的上来,签上自己的名字,领回合同书。
最后潘村长统计。
“只剩下一户没有签名。”
周江河问:“是谁?”
“潘振华。他在湿地有六亩地,就在湿地中间,要是他不签合同,只怕周总的基地很难建起来。”
“你们村有湿地的地图吗?”周江河说。
“有!”
潘村长把村子的地图和湿地的地图拿出来给周江河看。
周江河问:“潘振华的地在哪儿?”
潘村长指着靠东南方向的地方。
“在这儿!”
周江河想了想。
“也不怎么碍事,人各有志,他不签名就算了。”
“潘雄叔呢?”周江河没有在表格上发现他的名字。
潘村长摆摆手。
“不理他,他在村子里就没有土地。”
“啊?”周江河感到很奇怪,“他怎么没有土地?”
潘村长说:“旧社会的时候,他们家就是专门给人算日子的仙公仙婆,他是子承父业。旧社会的时候,靠风水那点知识还能过好日子,他们家也就不屑于耕田劳作,分土地的时候,他们家也不参与,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地。”
潘村长叹口气。
“其实当初分地也没有什么用,这盐碱地能种出什么来!”
“原来这样!”周江河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为什么潘雄反对周江河在这里建设农机肥基地了。“我估摸着,你们潘雄叔不是为了风水反对我。”
潘村长诧异的问:“不是因为风水,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全村都有土地,能得到租金,但只有他一个没有,他眼红大家有钱赚。”
周江河的话让潘村长恍然大悟。
“是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老头子坏的很啊!”
罗镇长宽容的说:“我们要站在潘雄叔的角度,为他着想。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妒忌之心,眼看着村里所有人都有租金收入,他却没有,这种心情可以理解。”
周江河觉得镇长说的对。
“潘村长,回头你跟潘雄叔好好说一说,他虽然没有地,但我可以每年给他一亩地的租金,也就是一万块钱。分红另外计算!”
周江河做事情不拖泥带水,雷厉风行,潘村长肃然起敬。
“周总,你是个有良心的生意人!”
罗镇长很欣慰自己没有介绍错人。
“我当初就说周总是个喜欢扶住农民的人,怎么样,我说对了吧?”
罗镇长转而担心的说:“周总,你的价格给那么高,对你的公司没有负担吗?”
负担是有的,但周江河回去之后会想办法。他展露轻松的笑容,安慰罗镇长和潘村长。
“俗话说的好,没有那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儿,我的公司财务怎样我知道,我不会给公司乱花钱的。”
罗镇长提议:“今天晚上周总就别回去吃饭了,让潘村长组织一下,大家吃顿好的。”
“不了!”周江河婉言谢绝,“公司还有其他事情,我不能喝酒。等农机肥基地建起来了,我们再好好庆祝庆祝。到时候,我请全村乡亲们海吃一顿!”
罗镇长和潘村长知道周江河公司很大,事情多是必然的,便没有强留周江河。
农机肥基地的事情暂时定下来,周江河也踏实了很多。
开车回公司,周江河去办公室,处理桌面上待处理的事情,无非是看文件签名。
等到他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他还不能回去。三河镇和北口镇,以及昨天顾悠悠和莉莉在其他镇子揽到的肥料单子,他清算了一下,大概有六十吨样子,这两天就得交货。
周江河可不能到时间了却交不出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