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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镜头观察到这一幕的所有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toru……”松田阵平从牙缝中挤出这个音,他下意识捏紧了扶手,面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说,“这才是他啊,这才是啊。”
这家伙明明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先照顾晕过去的江户川柯南,他该夸一句“不愧是正义之星”吗?
已经疲倦到了极点,还维系着那如蜘蛛丝般脆弱的温柔。
几人看着千代谷彻将人安顿好,接着才解开衣服查看自己的伤。
已经降温的天气裹挟着寒冷的风,在洞口吹出呜呜的声音,千代谷彻扭着头,检查着自己肩上的枪伤。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火光在他的眉眼间跳动,映得他眼眸中燃起的亮色格外明晰——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千代谷彻垂着眼,没有露出痛色,也没有露出任何惊奇,他只是老练地检查了一番,确保自己能做到目前情况的最好,便不再关注。
或许是因为还很冷,又或许只是不想让江户川柯南醒来后看到那伤,他最终只是简简单单地将风衣穿上,从头到脚写着“无事发生”。
然而看镜头的人看着都不由得牙酸。
那一块鲜红的颜色与火光融在一起,逐渐蔓延扩大,像是恨不得直接把那瘦削的身影给吞尽一般。
松田阵平先是骂了一声:“怎么可以这么敷衍。”
接着更是恼火地捶了下桌子:“赤井秀一!”
“八嘎!”
坐在他一旁的萩原研二喉咙微动了一下,哑声道:“小阵平,水不够啊……toru舍不得。”
就这么两瓶水,他自己都舍不得喝,只给柯南安排好剂量,这样下去,别说伤口,人还能撑多久都说不定。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找到他?”他彷徨地说,“伤口如果感染发热都是轻的,引起呼吸衰竭的话……”
他闭了闭眼睛,牙齿都有些打颤:“我们谁都没办法接受。”
“那块山林已经被封锁了,看样子应该是向阳的位置,地毯式搜索的话,最晚也应该就……两三天吧。”
松田阵平有些焦虑地念叨着,他很想把两三天改成两三分钟,但这种话也就只能骗骗耳朵,心脏依旧在焦灼的油锅中煎煮。
手臂上的被撕裂的伤也有些滚烫,就像是又一次感受到千代谷彻的存在一般。
他看着屏幕,试图从那不大的视野中找出决定性的地标,最终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千代谷彻身上。
黑发男人看上去又消瘦了几分,刚才情绪爆发给他脸颊上还留下了一抹薄红,看着更加柔和,那双黑眸看着睡着的孩子,又像是看着他们。
已经安顿好了江户川柯南,他却依旧不打算直接睡觉,而是后知后觉有些茫然地将手放在了胸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的目光在虚空中逡巡。
松田阵平背后渗着冷意,很快就明白他在做什么。
千代谷彻应该是在寻找,他曾经恐惧着、憎恨着,却始终没有背离过他的格兰玛尼。
那个在刚刚因江户川柯南的几句踟躇陷入崩溃的副人格,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代替千代谷彻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这本应该是他们应该做的。
“快了。”画面中的男人突然轻笑起来,他缓缓蜷在一起,双手张开,像是拥抱住自己一样,低声呢喃着,“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明明是很温柔的声线,却像是雷霆一般在两人耳边炸开。
“不要!”松田阵平如梦初醒,他整个人扑过去抱住屏幕,恨不得将自己的声音吼过去,却在出口后又化作低低的、绝望的的央求,“不要再有第二次了啊,toru!”
诸伏景光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冲进fbi的地盘,对着那正在开会的赤井秀一面前的桌子就是一拳。
后者下意识闪躲,但还是被茶杯中溅起来的水沾到了衣领。
场面一片哗然,赤井秀一却只是微微抬起头道:“如果是为千代谷君的事情来的话,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有我的责任,已经在尽力派人寻找了。”
诸伏景光冷声问:“为什么?他是日本公安的人,你们fbi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瞬,他想起自己某次碰到格兰玛尼,本想着是不是公安那边打配合,结果对方只是冷笑着说使出全力打、胜负不论。
而且真的,格兰玛尼跟琴酒朝他下手也没手软过。
这个锅,好大。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跳过这点,说:“平时也是这个打法,只是这次他没躲过。”
诸伏景光顿了顿。
“还有,平时他会选择与琴酒一起行动配合,但这次没有。”赤井秀一道,“我建议先去调查一下组织里面的情况吧。”
fbi最优秀的探员在众人面前,还是维系着雷打不动的稳定和理智,像是一座屹立在海中的灯塔,从未有过动摇。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在看到诸伏景光冲进来的那刻,骤然冲刷到脑海的愧疚心情,像是倏忽间遇到百年难得一遇的海上风暴一般,将灯塔的光芒遮住了片刻。
变作了一片漆黑的不安。
当时,在看到只有千代谷彻一人出现在fbi基地周围,赤井秀一第一反应想着的是:因为基地暴露,琴酒想要发起突袭,便二话不说也没有留手。
而事实上,千代谷彻的举动确实一如往昔,但琴酒迟迟没有出现,甚至说,在看到他开枪的举动时,那戴着金属眼镜的黑发青年行动却突然凝滞了一瞬,直直被他击中了肩膀。
接着,他消失了。
只留下淋漓的血迹被掩埋在深深的落叶里,成为某些野兽寻觅的对象。
赤井秀一说:“非常抱歉,但我们会全力去找他。”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将降谷零给他发过来的几张照片一同丢到赤井秀一面前:“就这个范围,希望你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赤井秀一看着明显属于江户川柯南的背包和道具,表情终于不再是那么平静无波了。
他深深皱眉,着实不理解江户川柯南怎么会跟千代谷彻待在一起。
……
而另一边,在找到信号消失地点的琴酒,也开始在这一片区域找人。
[可恶的爱护比爱!但阿卡伊看着真的好稳当啊,红方有他真的靠谱,格兰和琴酒都没放水打还能五五开]
[格兰是真的一滴水也不放吗?(沉思)好像对fbi确实没什么必要放水的样子……]
[话说阿卡伊这话什么意思,平时能躲过但这次没有,难道toru身体还没调理好吗?]
[好像没提过他解毒的样子,红方应该搞过解药,但……toru就不听话了,格兰难道还能听他们的不成?]
[笑死了,突然想起来toru很哈士奇,格兰这是狼崽子吗?]
[琴酒不在……跟上一话结合应该是去boss那了,假设格兰有提前意识到的话,他想要鱼死网破就不可能吃解药,然后撞上了赤井秀一giao!琴酒不在你们还打什么打啊!现在翻车了吧!]
[救命,这山洞里水和食物都不够啊,toru身上还带伤,他有带药么!!我害怕!]
[孩子也怕啊!]
千代谷早织很想跟q版客服好好玩个游戏,但说实话,每次看着拇指大小的小人儿板着脸装作冷酷的样子,模仿格兰玛尼的语气和姿态,格兰玛尼本人真的会忍不住笑场。
q版客服炸毛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不准说没有!你就是有!】
千代谷早织无奈了:【那反过来再试试?】
q版客服勉强同意,但没多久就自己“哇”得哭了出来:【我不行啊,看着我男神的姿态,我就想舔上去了。】
千代谷早织:“……”这入戏过头了吧?
眼看自己的计划要胎死腹中,q版客服不甘心地道:【那我写台词,你负责念怎么样?说出来上漫画的可能性才大啊!】
千代谷早织敷衍它:【那你先写,我睡醒陪你玩。】
q版客服兴高采烈地去写剧本了,千代谷早织也没想着靠锚点换个地方浪,而是枕着自己的手就睡了过去。
……
江户川柯南醒过来的时候还感觉脖子火辣辣地疼,脑袋也晕乎乎地有些分不清方向,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险些一手拍进火里。
“睡醒了?吃的在你旁边。”
一个冷淡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江户川柯南浑身一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楚那个身影。
现在应该快正午了,太阳照着悬崖壁,看着格外刺眼反光,穿着黑风衣的男人正站在光圈中,用藤蔓编织着什么,看上去仿若是太阳里诞生的神明。
他戴着金属眼镜,有些看不清神色,不知道还剩多少发子弹的枪别在身旁,随随便便就能取出来结果人的性命。
江户川柯南脸色一白,记忆蓦然回笼,顿时感觉脖子更疼了。
昨天因为他作死的好奇心,三言两语就把格兰玛尼给点炸,结果对方爆出来的惊天信息,让江户川柯南在昏迷中都不安稳。
所以……那个他平日里熟悉的彻哥已经沉睡了,而现在这位,是真真正正的格兰玛尼。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诞生的?千代谷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并不了解。
他只是难过地推断出,起码千代谷彻现在的沉睡,是组织的毒手和他们的不信任,两方共同的冲击下造成的结局。
平日里格外灵活的大脑在此刻串联得格外迅速,江户川柯南单凭这一条信息就能推断出大半隐藏的结论,接着不由自主地蜷起了手指。
小侦探有些委屈地低声喃喃着:“彻哥他……我并没有不相信他。”
挂在他胸前的直播按钮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江户川柯南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看到,但他依旧无措地低语着,试图用倾诉来驱散自心底散发的寒冷。
“我只是……”他有些茫然地说,“只是想对付组织。”
说到底,江户川柯南不甘心落于人后,他不觉得自己年龄小就有什么问题,他聪明的大脑明显可以弥补他年龄上的不足。
他从表面判断出格兰玛尼杀人如麻,哪怕洗脑作用被解除后,也继续留在组织与fbi作对,而那群公安警察对此都是一副回避的态度。
但偏偏,除了赤井先生愿意给他一个交流的机会外,其他人都不愿意告诉他太多信息,好像仅仅因为上次他计划的失败,便刻意将他隔离。
江户川柯南本对此感到不服气,甚至因此对格兰玛尼抱有了更深的执着。这才是他一开始便按捺不住直接问的缘由。
可经历到现在,他倏忽间便想起自己当时紧张看松田阵平他们打斗时,脱口而出的一句“彻哥”,导致结局的逆转。
如果那时候的千代谷彻还在的话……
小侦探脸色发白,他下意识蜷缩起来,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把自己的脑袋埋到了一片漆黑中。
如果那时候彻哥还在的话……
他坠海,是因为……他一开始提出的计划。
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相继休假,降谷先生再也没有过好脸色,他们看他的眼神都是复杂中带着叹息,一次又一次拒绝他参与作战计划。
而神索更是直接离开了阿笠博士家,不再与他和灰原哀联系。
江户川柯南突然有些觉得呼吸不畅,如果这样判断,那么提出建议的他和赤井先生,似乎,就像是杀死彻哥的主谋一样。
“怎么会这样……”他茫然地喃喃道,“我做错了……吗?”
他只是想对付组织,而格兰玛尼在他黑白的判断标准中,站在了更深色的那面。
可假设,他其实还有别的苦衷呢?
而并没有全部找全证据的他,推理出的证据……又是不是真的?
江户川柯南突然有些慌乱起来了,他平日里很难发现的一个事实在此刻摆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任何真相是非黑即白的。
小侦探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脑子里乱窜的思路让他眼前的世界隐隐有了动摇的痕迹,他急需一个人肯定他或者否定他,但这里只有一个格兰玛尼。
“你在这做什么?”那个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直接打断了他魔怔的想法。
江户川柯南被揪着领子直接拔起来,男人有些嫌弃地扫了他一眼,毒舌着道:“怎么?嫌这点吃的不够委屈了?”
“还是被我吓得想要哭着找妈妈了?”
江户川柯南看着他排斥的样子,顿时更难过了,他张张口:“我……”
“安静点吧!”
江户川柯南话还没说完,半块饼干直接塞到了他嘴里,噎得他险些翻白眼,还没等他咽下去,一瓶盖大小的水又直接堵进了他嘴中。
“唔唔唔!”小侦探整个人被填鸭式喂得七荤八素,腮帮子鼓在那,愣是消不下去。
像是一只呆呆的仓鼠精。
男人的手有些痒,但最终还是没抬起来,他转口嘲讽道:“还是说你平时跟你的女朋友就是这么撒娇的?”
而小侦探气急,从此对千代谷彻和格兰玛尼的区别更加清楚了。
他的彻哥从来不会那么粗暴!!
可是……他好像再也见不到他了。
江户川柯南刚刚被吓到的心情,瞬间又低落了起来。
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中午就被塞了一块饼干,肚子其实也饿得咕咕叫。
但看着格兰玛尼无动于衷的模样,江户川柯南也知道自己想要吃的是不切实际的。
两个人想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太艰难了。
之后,江户川柯南不管想说什么,都被不冷不硬地呛了回来,格兰玛尼甚至还拿毛利兰戳了他好几次,一副就想看他难受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气得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血气不断翻涌,愣是连想说的道歉都憋了回去。
他欠的是对彻哥的道歉,格兰玛尼是坏人总没错吧!
江户川柯南抿着唇想,回去怎么通过父母的人脉找医生,想办法把彻哥给救回来。
他一下午都在山洞乱转着,试图用阿笠博士这个直播道具传递信息等待救援。
到了晚上,又是一块拇指大小的饼干。
再然后,江户川柯南看着格兰玛尼朝他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麻醉针手表打开,面朝他。
“咻!”
一脸惊恐的小侦探躺下了。
千代谷早织拍了拍手,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她眉眼弯弯地看江户川柯南一脸惊恐的样子,甚至还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脸颊:“让你这小子平日里拿针扎毛利侦探,现在白给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来救援。”她嘀咕了一声,“再多睡一天吧。”
q版客服:【亲爱的,我写完啦,你来看看。】
千代谷早织一怔,她坐回自己烤火的地方,重新拿了些崖壁上的藤蔓过来当燃料,接着一边看客服写的东西,一边随意地拿起旁边冰凉凉的石块敷自己有点发烫的脸。
伤口没好好处理肯定会发炎,她吃了止疼片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因为烤火烤得浑身发烫。
【大冬天的在洞里其实还蛮暖和。】她感慨道,【最好再来点烤鱼,西瓜汁……】
q版客服:【你可以到时候带着黑羽快斗他们出去吃。】
千代谷早织想着即将结束的剧情,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我期待着。”
“现在什么情况?”
萩原研二潦草地在阿笠博士家打了个地铺,睡醒便去找松田阵平准备换班。
因为那片山林实在是太过荒僻,秋冬两季落叶颇多,想要找到夹缝和锁定悬崖位置很困难,尤其千代谷彻并不想让江户川柯南去崖边看风景——估计是怕大风把小孩直接给刮下去。
他们只能守在这屏幕前观察着情况,一边心急如焚等待着找人的消息。
松田阵平苦笑着道:“我第一次发现toru的演技其实也不错。”
他们自然是也存视频的,萩原研二随意地去翻了翻,顿时知道松田阵平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看着视频里冷冰冰着脸恐吓江户川柯南,甚至还直接动手硬塞食物的千代谷彻,萩原研二也莫名有些想笑。
尤其是就刚才,千代谷彻用麻醉针一针便将江户川柯南强制睡眠,末了还有心思吐槽两句,绷了一天的脸终于露出了他平日里的笑容,眉眼都写着“终于演完了”的放松。
“这家伙……”萩原研二忍不住松懈下肩膀,他喃喃道,“果然还是笑起来好看啊……差别那么大我们怎么就没认出来?”
松田阵平扯了扯嘴角,语气格外自嘲:“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太熟悉,反倒更加不在意了。”
就像是人们总在外人面前彬彬有礼、观察细致,而对身边人就显露出本性,犹如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一点一点面对着些许改变,没有任何察觉。
萩原研二叹息一声。
“他在担心柯南撑不住被困的恐惧。”松田阵平看着屏幕,里面的黑发青年摘掉眼镜,有些疲倦地靠在石壁上,说,“食物和水都太少了,各个方面的压力,都很容易压垮一个人。”
千代谷彻白天忙忙碌碌地扑藤蔓,试图收集凌晨的露水,试图寻找更多食物来源,他身上还带着伤,想必情况会恶化得更快。
“……或许,他也在担心柯南会愧疚,所以才想在最后,打消这个愧疚吧。”
萩原研二一拳捣他肩膀上:“你在胡说什么!”
松田阵平摇摇头,他的卷发许久没打理了,此刻乱翘着,看着比千代谷彻更像野人,但在视频前蹲了一天的人格外清楚,那掩盖在黑风衣下的瘦弱身躯,此刻依旧忍受着万分的煎熬。
“toru可能已经开始发烧了。”他轻声道,嗓子里像是生吞了一块放在火上灼烤的碳,“已经一天过去了,hagi,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虽说是去睡觉,但根本没办法睡好,所谓的心急如焚不过于此。
过几天,冷空气还会来临,届时必定会迎来大雪……他们在与生命抢时间。
“小降谷和小诸伏的心情与我们一样。”他说,“再也不会有人敢放松警惕了。”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再次承受眼睁睁看着同伴离开的痛苦。
谁也不敢了。
视频中的男人不知是否在火前的缘故,那平日里苍白到能直接cos吸血鬼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他斜坐着,半张脸颊贴在石壁上,像是在汲取那一丝丝冰凉。
那沉重的金属眼镜摘下,摆在一旁,露出温和且沉浸的黑色眼眸,里面的星光破碎了许多,化作许多光点,但依旧在里面荡漾着。
但很快,眼中的波澜起了,像是突然卷席起一阵飓风一般,瞬息将牵动了表情的波动。
“照理说应该是知道我以前事情的,不是吗?”他突然开始低语,那苍白的嘴唇开合间,仿佛是在跨过屏幕跟他们说话一样,“本质我们是一个人啊。”
“他在跟格兰玛尼说话?”松田阵平一怔,“他们能直接对话?”
萩原研二头都没转,手精准地堵住了幼驯染的嘴,试图把没有字幕的双人戏听得更加清楚。
……
“只是想亲口听你说。”他自己回答自己,语调却略有不同。
“早织……早织,我想她了。”千代谷彻缓缓蜷起身子,双手环抱住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他眼中跳动的火光随着眨眼一明一灭,“我……真的好想她。”
这是典型的防御性姿势,就像是想要寻求安全感一般。
“十九年。”他喃喃着,有些委屈,“我一次都没有听见她喊我名字。”
二十七岁的年华,他们分离的时间已经远远大于了相处,但仅仅是短暂的相处,就足以刻骨铭心。
格兰玛尼的语调下压很多,平日里说话都像是威胁:“是她不愿意来找你。”
“以前说好一起去看星星。”千代谷彻继续说,“夏天要去抓萤火虫,最好是再泡个温泉,要换上一样的浴衣……”
“她剪着短发,理应是跟我一模一样的,走出去没有人猜到我们分别是谁。”
他的语气很柔和,像是在构筑一场美妙的梦境。
“我与她……一向是心意相通的。”他低声说着,温柔得不可思议,“我不疼,我真的不疼。”
“这是世界上千万分之一的幸运。”
格兰玛尼说:“她会是我姐姐吗?”
千代谷彻肯定他:“你理应是我。”
千代谷彻还自得起来了,他笑得眼睛眯起,若隐若现的酒窝在笑容最大的时候显现。
“她爱的就是我。”
那话语过于笃定,像是跨越了山水的距离,直接传到了陷入沉睡的女人耳边,使那皱紧的眉头松弛下来,甚至浅浅露出一抹笑容。
千代谷早织本就舍不得让弟弟难过,更别说千代谷彻身上,还有一颗更加孤独的星星。
失去了长辈后,他们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在彼此分离后,他们也依旧在心中给对方留下了独特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无法参与进去的。
特殊又美丽,是最珍贵的礼物。
格兰玛尼还执着地问:“那几个警察呢?他们不信任你。”
在屏幕前的两人像是等待法官审判的罪犯一般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面容首次出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那白皙面容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了。
他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由自己口中念出来的、却不是自己大脑控制的问题,但最后还是纠结地道:“这没什么好说的。”
“一开始的出现就不是偶然,想要被记住也只是即兴。”
在警校天台写下的话,一笔一划如此认真,却依旧只是被那夜过美的气氛熏得晕乎乎的,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算是我蛮横地闯入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将这池水搅成了无人见底的模样。”
他终究是认认真真地开始对自己解释这个问题,严肃得像是在写论文,“但总归,是我先对不起他们。”
“如果有机会,可以说一句谢谢、抱歉,然后再见,就再好不过了。”
他眉眼弯弯,脸颊红润,却又吐出如冰一样的字眼:“如果还有那天的话——不过我想,他们并不想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