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旭柠坐在副驾驶坐上,第五次忍不住往后排座位看,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心里像猫抓了一样好奇难耐,不知道这俩人在病房里说了什么,走在前面的贺令榆有些心事重重,甚至隐约有些慌乱,而落后一步的向旭橪却无比的淡定自若。上了车之后,两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个赛一个的沉默,二嫂舌头受伤不能说话,面带沉思,一直望向窗外,而二哥呢干脆闭目养神,车里的氛围让她有些呆不住,早知道她就坐另外一辆车了,还是贺伯母有先见之明,早早告辞,待晚上再过来。
在她尝试第六次扭头往后看的时候,向旭橪半睁开眼,慢慢开口,嗓音淡淡的,却成功地让向旭柠噤若寒蝉,“座位上是长钉子了吗?可能只有晚自习的椅子比较舒服吧。”
这句话一出,向旭柠立马转过身,端正身姿,正襟危坐,撅了下嘴巴,只敢从鼻子里小声哼哼唧唧,疯狂在心里偷偷吐槽,什么嘛,只会拿这个来威胁她,哼,等着吧,她今晚要放出重磅炸弹,到时候让你们都惊掉下巴!
这一番动作将贺令榆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她先是看了下前排的向旭柠,小姑娘被座椅挡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几缕头发调皮的从缝隙中漏了出来,不过想必一定是一脸不服气吧,然后她视线转向身旁的向旭橪,夕阳的余光经过玻璃的折射,映亮了他半边脸,一半阴影,一半光明,五官俊朗的不像话,偏又极其敏锐多智,怪不得会对她起疑。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即使说自己不是真正的贺令榆,而是一个没有记载没有历史的异世孤魂,又有谁会相信呢?总共是雀占鸠巢,被人怀疑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她有些丧气,又有些释然,一双秋水剪眸有些无可奈何地垂落着。
察觉到身侧的人情绪的变化,向旭橪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他侧首回望着贺令榆,正好捕捉到了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颓然,略一停顿,有些明白了,他嘴角轻微上扬,手掌顺势摸了一下对方的头顶,然后快速收回,故意岔开话题,说道:“不要瞎想,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晚上要吃什么。”
哦吼,居然直接上手摸了,向旭柠眼尖地从前视镜里看到了这个动作,心里不由自主地在摇旗呐喊,不过,二哥说的这个是什么意思?“二哥,二嫂不能吃其他的,只能吃流食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向旭橪当然没有忘,他只不过是想转移贺令榆的注意力罢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可惜对方没有接收到,犹自控诉道:“二哥,你怎么不问问我想吃什么呢?你这也太双标了吧,果然娶了老婆忘了妹妹!”
被指责了一通的向旭橪有些哑然,向旭柠一副终于扳回一城的得意模样,只有贺令榆被这一系列操作打乱了思路,竟是没想起来计较刚才向旭橪的动作。
向家现在只有童童爸妈不在,所有人员都到齐了,贺令榆一进客厅,便看到向父向母端坐在沙发上,似是一直在等待他们。
童童眼尖地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贺令榆怀里,小手紧紧拉着衣服,小脸蛋使劲地蹭着,却不发一言。贺令榆低头,看着他黑漆漆的发顶,笑意忍不住盈满双眼,用力回抱着童童,伸手温柔地揉了下他的头发。
向旭橪站在一旁垂眸看着,过了一会,看两人还是黏黏糊糊的,便直接上手,用巧劲将童童拉开,左手顺势拥住了贺令榆,闲闲地开口,“行了,抱也抱了,都多大的小朋友了,还这么腻腻歪歪的。”
童童突然被拉开温柔的怀抱,大眼睛红红的,一脸疑惑的别扭小表情,向旭柠在身后看到了这一出,赶紧出来拥抱大侄子,捏捏侄子的肉脸“童童不难过哈,你小婶婶没事啦,好好的呢。”她可算是看明白了,她二哥这占有欲真的是有点强啊,看来以后得掂量着行事了。
被拥着的贺令榆有些不自在,这人今天是怎么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冒出点逾矩的动作。她抿了下唇,稍显抗拒地动了下胳膊,谁知反而被簇拥的更紧密了,整个身子都被拉入他的怀里,“乖一点,爸妈在看着呢。”耳边传来被刻意压低的低醇声音。
果然向父向母已经站了起来,正朝这边看来,贺令榆只好停下动作,略显尴尬地朝长辈们低头打招呼。
“爸妈,我们回来了,小榆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舌头伤了,最近说不了话,得好好养养。”向旭橪言简意赅地平铺直叙,“晚上贺家人会过来。”
从一进门,向父就在默默注视着几人的动静,自然看到了向旭橪的动作,于是带着审视和讶然的目光便落在了向旭橪的身上,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随即分开。
对着贺令榆,向父的视线就变得温和很多,向母神情也是非常温柔和慈爱,话语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小榆这次确实吃了苦头,放心,我们家的人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爸妈给你撑腰。”
贺令榆略显局促地点头笑了下,用嘴型朝向父向母道谢。向旭橪就非常淡定自若了,他左手轻轻捏了下贺令榆的肩膀,对向父向母不客气地说道:“爸妈,我老婆这次受了这么大罪,你们作为公公婆婆,给儿媳妇撑腰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您二位可得好好撑腰,不能轻拿轻放,”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欺负我老婆,我可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的面子都不管用,必须付出代价。”
向旭橪的语气虽然有些轻描淡写,但是那股誓不罢休的意味却是非常直白和浓烈。贺令榆抬高视线,因着身高差的原因,她只能勉强看到对方锋利的下颌线,往下便是凸起的喉结,刚才随着他说话时,喉结一上一下,胸腔微微震动,而当他沉默不语时,那喉结仿佛一个收鞘的宝剑,瞬间归于沉寂,从未有任何一个时刻能像现在这样,让她深刻感受到了男女之间的差别。
到了晚饭时刻,贺家人终于到了,连最近很少露面的贺令延也来了。贺令榆娘家人难得全员出席,向家自然是非常重视,严格来说,这是向贺两家联姻后,第一次进行家庭宴。
向家准备的晚饭很丰富,拿出了最高的待客标准,向父甚至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酒,他朝向旭橪示意道:“来,给你贺伯父、还有大舅子把酒满上。”
向旭橪从善如流,起身给贺家父子倒满了酒。向父举起酒杯,朝贺伯父说道:“亲家,这是旭橪他俩结婚后,咱们两家第一次在家里聚餐,我们向家荣幸之至,我先干为敬。”说完,便利落的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是感谢贺家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而我向家则有幸得此佳媳。”向父语毕,第二杯也是直接一口喝完。
向父举起第三杯,面上已带了些惭愧,“第三杯,则是赔罪。前面小榆在枫苑落水的事,我们后来才知道,这已是对不起亲家了,没想到昨天小榆又再次遭难,接连两次,没有照看好小榆,我们向家实在是难辞其咎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贺伯父,也端起了酒杯,语气沉重,“我们贺家小一辈中,就只有令延和令榆两个孩子,令延就不说了,因着一些往事,令榆这孩子在我们贺家说是当成眼珠子来看都不夸张,要不是我家老爷子主张,令榆又懂事知道心疼家里人,这才促成了这桩婚事,”话音一转,神情变得有些强硬:“但是,我贺家的女儿绝不允许随意被人欺负,谁都不行!”
贺令延冷笑一声,俊朗的面容像含了冰,“我妹妹这是流年不利吗,接二连三的晦气事竟是没完没了了。”
“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向旭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语气决绝掷地有声:“贺令榆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会护她远胜于我,君子一诺,五岳皆轻。”
看着贺家人的车子驶向夜幕,直到消失不见,贺令榆才慢慢转过身子,她视线低垂,望着地上的光影,一时间思绪纷纷。“刚才吃饭时说的话,你听懂了吗?”和她一起出来送贺家人的向旭橪冷不丁的开了口。
贺令榆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向旭橪那认真不容逃避的目光,她竟有些怯,试图逃离视线,却被对方轻轻拥住,将她桎梏在怀里,向旭橪的力道不大却让人难以挣脱,一字一句说道:“没听懂?那我再说一次,不管你之前是谁,有多少种身份,现在你是我太太,是我娶回家的老婆,我会护着你。”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是什么狗屁盟友,我只认你做我真真正正的老婆。
砰地一声,贺令榆只觉脑海中恍若烟花绽放,只留一片空白,胸腔里的那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手脚仿佛不听使唤,她只能呆愣的在那,眼睁睁看着对方靠过来,眼前的俊容不断放大,这场景似曾相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记忆闪现,好像曾经有个柔软的物体碰触了自己的嘴唇。
向旭橪看着反应怔愣的贺令榆,只觉体内的躁动再也控制不住了,痒意从心底深处生起,眸底渐渐染上浓烈的晦暗,双眸紧紧盯着那双色泽红润的唇,只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在即将要碰到的时候,一声巨大的摔门声惊醒了两人。
“我不是开玩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进娱乐圈,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夺门而出的向旭柠朝身后大声喊道,闷头往前走,竟没有注意前面的向旭橪和贺令榆。
身后追来的田姐等人急声说道:“二少爷,快拦住旭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