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香缭绕,浮云蔽日,天色突得忽明忽暗,好重的妖气。夏染一激灵便抽出桃木剑,聚凝会神,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四方的妖气聚袭而来。
“啊——有妖怪!!”
不知道是谁吵嚷一声,街上的百姓就扯躁嘶唤,四处逃散。远处金光闪现,时空似乎被施法陷入了静止的状态。夏染还没反应就见一青面獠牙的兕兽以光速朝她扑咬了上来。
这兕兽她幼时曾在茅山密宗册里见过,其状如牛,秉性暴戾,嗅觉灵敏,传闻中乃上古神怪,喜居幽谷深山,早已绝迹尘世千百年。今日却不知为何,从天而降,不分皂白对着她就是撕咬。
它乃半仙半妖之体,颇有灵性,就算是九天仙神都有忌惮几分,更何况□□凡胎的人。夏染掌间的梵香四散蔓延,兕首深吸了口仙气,越发亢奋起来。恨不得将其大块朵颐,饱餐一顿。
千钧一发之际,一羽衣少年从天而降,以闻雷不及掩耳之势骑坐在兕兽上,翻出一锁妖绳对着兽首一勒,喝道
“孽畜,还不快住手!”
兕兽哪里肯停,两只前蹄往空中一掀,便将少年连人带绳得甩弄在地。鼻孔呼哧带喘,眼睛紧盯着女子手腕上的血。
它嘶鸣长啸,远处此起彼伏的声浪应和而来。似乎是更多被血气吸引来的妖物。
青羽暗骂一声,捻手念咒,锁妖绳闻声束住兕兽的两只前足,然后风驰电掣般整个人架在兽首上不忿道
“敖星,快来帮忙!再摩蹭下去,帝灵会吸引更多的四方魔物前来的。”
夏染正头晕目眩,就见苏府里金光乍现,竟腾云驾雾条金龙,只见它穿云吞雾间朝兕兽嘶吟几声,震着兕兽几欲飞了出去。
青羽在兕兽头上一蹬,避开龙吟声波,往兕兽处扔了只紫金圈,那兽被圈锁作一团,悲恸哀鸣,再一晃眼就剩巴掌大小。
青羽纵身跃下,幻化成鹤,衔了那环来,随手收进妃色瓷瓶中。这两人你来我往,配合默契,不过眨眼功夫就将这上古神怪收入囊中。
却不知,这龙吟惊起的阵阵声浪早已将一介凡胎的夏染给震得数十米开外,她方才只觉得一道金光,此刻人已经在半空中,闭上眼,往事如烟尘,若是这样掉了下去,怕是粉身碎骨罢。
也罢,人生在世,皆逃不过一个死字。或许,她早该死了,只是罔顾了师傅的养育之恩。她终究还是没能平安的度过这一生,难逃凶煞命缘。
“别动。”
她觉得腰间一沉,便被人托扶了起来,七彩斑斓的光晕洒大地,万物凝结,鬓发间那人慵懒清雅的声音传来,是他,百花菱画里的那个男子。
男人深邃冰冷的紫色眸子,极尽透明的皮肤和没有温度的手,提醒着她,他不是人。
他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覆上她受伤的掌心,十指紧扣。她只觉有冰凝进骨血,伤口愈合得不着痕迹。就这么被他搀搂着,不过须臾间,竟已好像千百年之久。
“下次记得,不要伤了自己。”
治愈好她掌心的伤,清珩放在她腰上的微微运力,将怀里的美人轻推了出去,指尖点雷,万丈天雷地火由远及近,从天而降。驱散阴霾,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妖邪的哀鸣声,漫天的妖气顷刻间,消失殆尽。
夏染被霞云托着,平安无事得落了地。那羽衣鸿裳的男人,脚踩金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或许是历经了季儿变身成狐的事,亦或是她自幼就也算见过不少牛鬼蛇神。精妖邪怪的体态样貌,可怖惊悚的比比皆是。眼前的盘旋傲首的金龙,和俊逸出尘的仙鹤,确实好瞧的许多。更何况,那个长相夺目的男人。
“我,很好看么?”
嗯……咳咳,确实,她平生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难道天上的神仙都这么好看?
一龙一鹤,一仙一人,四双眼睛面面相觑了会儿,她才醒悟过来,恭敬的下跪磕头道
“信女奚夏染,多谢各位上神救命之恩。”
沉寂了许久,才听得那人道
“免礼吧。”
再抬头间,金龙和仙鹤皆已化作人身。青羽朝她颔首致意道“姑娘有礼了。”
夏染若有似无的瞄了男人一眼,却无意中对上他饶有兴致的紫色眸光,触及处如电流,酥酥麻麻得烫及全身。
“信女斗胆,欲求仙君道法尊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平生只愿能为各位仙君供奉香火,尽些绵薄之力,以报今日恩德。”
夏染再朝三人处磕了几个响头。空气静默了许久,才听道,右手边朝气蓬勃的少年答道
“姑娘客气了,本仙乃天上的星冠仙君,小名青羽,这位是西海龙宫三太子,敖星,在九重天御前当差。中间这位……乃天地共主,玄穹天尊,仙帝…”
“旁边的掌灯仙君。”
嗯?!青羽半句话就被主子的话给堵着,生生得卡在喉间,只能干笑得附和。
掌灯…看本尊的架势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自幼入道学,不求修仙长生,为得也只是安身立命。即使命带血煞,眼观阴阳,跟着师傅云游四海,平生所见,也皆是妖魔鬼怪,哪里见过九天上神,实在造化。
如此看来,这三人眉眼间果真有些仙风道骨。
敖星见她发愣,便好心提醒道
“姑娘,方才那兽便是被你的血所吸引,不远千里从深山幽谷中寻来,为得就是你的血肉。若非我们及时赶到,这帝灵之气,散至九州大地,就算是来百十个兕兽都不足为奇。所以切记往后莫划伤了自己。”
帝灵?她听得云里雾里,茅山密卷里从未有过记载,这又是什么,而且为什么她今日划伤掌心后会有以前从未有过的异像,难不成这就是帝灵么?
还未等她细想,时间流转,万物皆恢复原状。再抬首间,哪有那男人的踪迹。
正发着愣,就见苏志带着一群下人拿着刀枪斧棒从苏府里赶了出来,原来是那几个被婴灵吓坏的下人跑进府里传话,这才带人来帮忙。
“夫人可有哪里不好?”
看着苏志焦急万分的样子,恍然隔世,木然地摇摇头,唯有掌心处不留痕迹的伤提醒着她,刚才的事绝非梦境。
帝灵,是她体内流淌的东西么,那蔓延四散的梵香。掌灯仙君,原来,百花菱画中的那个人,是他。
回了苏府,眼见天色渐暗,她恼得是一时疏忽,弄丢了鬼婴,取出阴阳乾坤镜,本欲割破血肉,设坛做法,耳边却响起敖星的戒告。又急得想知道婴灵的下落。
她需要人血。
思虑再三,携了乾坤镜,提起裙袂,往竹苑奔去,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果真见一儒雅清冷的男人正在熏香打坐。
清珩慢条斯理地睁开双眼,收了坐禅道法,轻吁口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眼前的女人来势汹汹,翻出他袖里的修长手指,张嘴就是一口,喃喃道
“人命关天,事态紧急,失礼了。”
“你…”
旖旎浓郁的梵香从嘴里蔓延开来,她用舌尖舔食着他指尖的温热,好香,他的血。然后,不知所措得看着对方。
“既然咬了,就别浪费。”
清珩哭笑不得的看着这泥人,她哪里来得造化,之前在琼烟阁,他唇齿里的仙酿帝气,已够修仙者三百年的修行,所以今日才差点酿成大祸。如今,这几点精血,竟是为她补了上千年的修为。
这胎灵破损,自己倒让她占了不少便宜。罢了,这泥自有她的运道。
“你怎么会?”同她一样梵香,难不成,他也有帝灵。
他浅笑,心里已经编排好了说辞道
“上次在琼烟阁,你我二人一起中了九命猫妖的幻术,所以,这半月来,我才这般禁五谷荤腥。为得就是修道法化解帝灵。”
“化解帝灵?这是不好的东西么?”
“对妖物来说是奉如瑰宝,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它会为你招来无端的祸事。”
他说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千年前狐族圣女,就差点因此烟消云散。如今她虽不如狐族圣女那么受帝之精血情爱,单终究还是沾染上了,只要将她吞入腹中,就获得千年修为,无异是极大的诱惑。
“你的伤,好了?”
舔舐片刻,他的眼神越发暗沉,烫得她急忙把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吐了出来,吧砸吧砸嘴巴,定睛一看,手上竟不留一丝伤口。
“嗯。”
男人烛光下的脸,俊逸柔和,唯鼻尖的红痣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诱惑,他的瞳孔与今日那双紫色冰冷的眸子逐渐重合,夏染心里如猫儿抓挠般的喜欢。
她痴迷得低下头来,神色恍惚的想要如往日里那样坐靠在怀里。
帝灵对世间万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即使是个泥人,开了荤,自然是趋之若鹜。如今在她眼里,这男人就如绵软可口的松糕,恨不得拆解入腹,日夜相守。
清珩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散了神智,指尖捻咒,扣上她的脉门,弹指间,将她的元灵唤了回来。不着痕迹地取过夏染手里的乾坤镜,温声道
“我修的的道法,禁的不止是五谷,还有女色。”
男人的话烫得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只喃喃道
“那要何时才能修好?”
“两年。”清珩从桌上取了些茶水,往乾坤镜中划了几笔,捻指念咒,乾坤镜飞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