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饭至晚间,夜空中星月交辉,院子里灯火盎然,错落有致的亭台水榭,寂静深远的长廊边,几个手捧茶盏物件的下人步履蹒跚。
夏染打了饱嗝,捏着壶酒,双颊绯红,掐了时间,嘴里念念有词,醉眼熏熏的一路扶着那长廊踉跄进竹苑。美人晃晃悠悠,喝的是烂醉如泥。
苏志早就见怪不怪,又怕出什么闲言碎语,这夫人实在是难成体统,暗自伤神下,索性就一概遣散了竹苑附近的小厮女婢。
女子哪里顾着上别人的眼光,人生在世,此时越发没个人伦道理,就顾上自个快活。挨着竹苑的门,痛饮了口酒,重重往地上一摔,便咯吱声推门而入。
澄莹皑皑的月色落了满地,碎作片片珠白玉盘,揉着曼妙花香的清风,带着绵密的醉意,旖旎了满屋的春光。她是醉了,却也清醒着。
内室的床沿正襟危坐着一个男人,衣冠齐整,儒雅风流,他盘坐着,双手执在两侧腿上,呼吸平稳,闭目凝神。数月朝夕的相处,让她知道,眼前的人虽肉身近在咫尺,元神却在九天之外。
每每月圆夜满时,他总要回九天处理政务,抑或是前往忘机山受天渊方术之刑,他总是那么繁忙,日理万机。如今留下的只是那个,数月前毁坏修好的肉身胎灵。
就是那个与他洞房花烛,为她抵挡百花菱而受伤的男人。
“哼,就是你这个家伙,流氓,骗了我。”
夏染红晕着脸,凑了上去,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伸出纤柔白皙的手,往男人领边的衣襟划了过去,她记得,这个身子的每寸肌理的滋味。自古以来,人说那世间唯独美人香最是蚀骨销魂,殊不知,这魅如罂粟的男人,也是成瘾难戒。
“竟占了这名头,拾了这便宜,便没得理由委屈自己。”
说罢,一解腰间的束带,勾扯下床檐两侧的轻纱帷幔,双手执了巧劲,将男人往软香玉帐里一推,附身凑了上去。
竟是满室的春光外泄,暖玉生香。
九天之外,瑶台银阙处,仙雾缭绕,为首的几位仙家众神,纷纷趁着帝主的的闲余空档,争相请奏着三界大小事宜,以求决断。
男人的千丝墨发,被紫金九旒冕齐整的束起,穿戴着金龙嵌丝仙褛冕服,衬着张禁欲的脸,真乃九天三界一绝色。
就连下首的青羽也不由暗暗地感叹,天地的不公,男人举轻若重的交代了些政务事宜后,只留得太乙天君开口说道
“启奏帝主,下神还有件不情之请要禀明。还望帝主准允。”
“天君但说无妨。”
太乙天君踌躇片刻,拿捏了说辞,这才缓缓道来
“下神以为,帝主下凡历劫,集成大法本是好事。却多次以天雷道法,擅改尘缘命格,是为大忌。捉妖拿怪,自有上有神兵天将,下有黑白无常,又归属茅山祖派一脉,千难万险皆轮不上帝主之手,又何必劳烦帝主强行规治。
道法自然,循的便是万物轮回循环,若非帝主出手断截梁宏夫妇运势,他们两人必还有两年命数,生死簿上,阎王殿里白纸黑字句句可循,他二人虽作恶多端,但只因前世积怨,所杀之人,也是他前世的债头,皆为因果轮回,并无不妥。
如今帝主随意改了这运,提前送他们进了生死门,那阎王殿便只能再改生死薄,其中繁重琐碎之事,帝不可不知。帝主您乃九天共主,心系万物生灵,非一息一命之主,所做所求,应谨守职责,管得是选皇脉,择龙王,系一脉兴荣,定三界的大事,而绝非拘泥于此等细枝末梢的小事,累及臣下。”
太乙天君直言进谏,就着众神,将清珩的私心点着清楚,又碍着些君臣情谊,留了几分薄面,暂且不提鲛女一事,旁敲侧击的上位者说个敞亮。
清珩自知德行有亏,天规金律如此,辩无可辩,硬着头皮听了良久,才略略说道
“天君说的极是,是本尊疏忽了。”
暗戳戳的以指来回滑动着案卷上的天书,正觉得些困乏,便有股酥麻之意冲入了脑中,遍体皮肉筋骨一激灵,竟一时握不住那笔。
“禀帝主……”
他轻皱眉头,越发觉得眼前天摇地动,捂着酥痒的心口,挥了挥手,示意朝散。
难道是胎灵出了事?胎灵乃他三神之一,过去为佯装求便,便分离元神胎灵,如今事敗,便已不必隐瞒,倒是将胎灵归位守在苏府。
“帝尊?臣替您去苏府瞧瞧?”
敖星哪里放心,虽说这三界无人可伤他,却见自家主子面色透着股淡淡红晕,满眼氤氲之气,不知是喜是悲,是痛是痒,有些不解担忧。
有什么东西渐渐冲上了记忆,男人咬着牙齿,却为时已晚,酥酥麻麻的快感冲上贲张的血脉,豆粒大的汗水从额间滑落,这是胎灵要召他回身。
“不必了,退下。没我的命令,不许回苏府……”
待到两人退下,男人迫不及待的取下玉观,以指点心脉,捻手念道,抵住这万千酥麻之感,光滑的纹理肤肉上,却越发感受到细腻柔软的触碰,瘙痒着四肢五官,耳边似有轻喘热气。
“好大的胆子。”
男人越发的透明起来,似是再也收不住身体的召唤。
罢了,这次我是真的输给你了。
缭绕四溢的帝灵被结界给困住,源源不断地往帐内的女子身上集去,清珩眼里的溢不住的脉脉情深,他竟不知,这个女人带给他一切的酥麻,可不可以称之为情爱。
若说对玟的情感是若有似无的牵挂,那么眼下的她,竟是这般烫人心口的炙热,有种切莫辜负的感觉。低头轻吻得她的眉眼,暗叹着,你我之间,走到哪算哪吧。
千年修为,输给了这一脉艳色,枉然为帝。
(河蟹……暴风哭泣)
不知迷糊昏睡了多久,待到日晒三竿,摸了摸身边的床褥,人影早已不知去向。低头间,身上的衣服却穿着齐整,衣襟被褥皆是全新换过的模样。
这是?
挑了件祥云缎面衫外穿,梳洗完毕后,便出了院子,随意问了府里的下人,才知道那人现在在花园嬉闹。往花园方向走了没几步,果真差点撞来人。
夏染迎面撞上这男人,差点哆嗦得说不上话来,想起宿醒后的一片狼籍,还有这个天神般男人昏睡在床上的样子,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悔得肠子都青了,她上得可是个冷若冰霜的九天共主,若是为保清誉,难免将她一刀咔嚓。
虽手忙脚乱的收拾一番,难免留下痕迹,若是能瞒天过海,岂不是自己命里的造化。
“昨夜……”
“昨夜,妾身喝了些薄酒,便早早回自己房里歇息了。相公一切安好吧?”
“回房歇息?”
清珩冷笑着,这泥现在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如今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了?
“嗯,是的,一路就回了房,没再出来过,相公,若是无事,妾身就先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