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中长老曾说,仙帝与天同寿,和日争辉,不老不死,幻化百相,虽历经九千万年,始终是少年模样,如今看来,竟是不假。相比之下,世人皆说,灵狐仙族姿颜惊世,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她曾在人间的画本上看过男女情爱,只道表达自己对仙帝的喜爱,便有模有样得蹑手蹑脚地化做灵狐,欺上那软榻,对着那人,便是轻轻一吻,勾了舌尖,在他唇边舔舐,片刻后,冰凉之意侵袭而来。
季儿竟已全身不能动弹,被人擒住了脖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深邃冰冷的紫色眼眸。那人将它一甩,还未挣扎辩解,就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浑浊幻境。
下一秒天雷地火抽打而来,劈得它元神俱裂,嘶声哀嚎。它嘶喊求饶,那浑浊幻境却空空荡荡再无声响。幻境中渐渐出现几行金光大字。
“九曲灵狐,破道滅礼,以下犯上,当受天雷地火百年罪行。”
百年!!它挣扎着翻滚绞痛的肉身,肠子都悔青了,这身珍贵皮毛不是要被劈得焦黄干枯,天雷地火乃上古神迹道法,莫说是它这只小小狐狸,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挨不过一下,便会形神俱灭。
奈何仙帝只用了一分神力鞭抽炼熬着它,日日夜夜经此折磨,让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是早知如此,就算再给它一千万个胆子也万不敢有这个差错。
百年来,无论它如何认错嘶喊,混沌的黑暗中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季儿一激灵从噩梦中惊醒,轻抚着胸口的封印,长长得吁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已经出来了。只是,她不懂,为何自己会被仙帝指引进苏府,暗护那个凡人。至于那个男人,鼻间的红痣倒是把初来乍到的她吓了一跳。
他虽看着孱弱多病,但莫名其妙得看到心扑通扑通的害怕
“不会的,不会的,仙帝乃无上仙尊,修得是至阳上法,又怎么会跟女子男欢女爱,罗帐灯昏呢,更何况他的身量长相也不对,仙帝应该更高大些……”
季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仙帝真俊啊。
还来不及流口水,一道天雷从顶上直劈而下,险些劈裂了床前的案桌,空中浮现出四个金光大字。省身克己。
她哀嚎一声,默念了几遍无欲心经,再也不敢乱想。
仙帝太过霸道,为修仙道避□□,摒弃杂念,千万年从未喜欢过别人,还不许别人肖想自己。早些年她曾听说天界女仙人人胸口一道断情诀,若是谁私心动了情,便生生受心胸撕裂之苦。
现在看来,真是不假。
百花仙子为此生生世世挨了千年的苦楚,日日夜夜蹙眉守着心疾之痛,也控制不住心中的私念。
所以那样的对妻子温柔体贴的男人,又怎么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帝呢。
美人的脚尖嫩生润白,划着温热的花瓣水,触碰到温暖便急急得缩了上来。
“怎么了,烫了么?”
夏染红着耳尖,看着蹲在脚边的男子,纡尊降贵为自己清洗着脚丫,还是有几分别扭,用蚊子般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
“相公,我还是自己来吧。这样,太为难你了。”
他毕竟是一家之主,若是被下人见着了,也是没脸面的。夏染急急得收回脚,随手拿布擦了擦脚上的水渍,便将脚伸入床褥里。
满心温暖得看着那个男人收拾着地上的物件,心里却担忧,那个镜鬼。今日傍晚,她已用沾染鸡血的红绳将镜子捆绑,贴上了封印符咒,埋在后院泥土堆里。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熄了灯火,唇边一阵温凉,欺身而上被搂抱满怀,那人低笑沉吟,脖颈处是他热热的呼吸。夏染以手抵住他的胸膛,亮晶晶得对上他的眼,说道
“相公,妾身还是搬出苏府吧。”
“怎么了?”他满满得疑惑不解。
“那镜鬼专吸男人精元,怕它对你不利。妾身想了一个下午,它是缠着我而来,若是我走了,你就安全了。”
“你怕我死?”幔帐里,男人的眼睛深邃迷人,带着探索。
夏染被他看得发烫,只是低了头,应承了句“嗯。”
“生死相依,若是温柔乡里死,也倒死得其所。”
他幸灾乐祸的表情,恼得她捶了他的胸膛,若是死了,人死灯灭,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哪里来的闲情逸致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
这个男人,实在让她爱得深沉,想起幼时家族里的叔公舅舅,三妻四妾,心中苦涩。季儿的到来,让她有些介意,原来他的世界里,除了她,也会有别的女人。虽然这醋吃的莫名其妙,但独占司珩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林嫂说大户人家的少爷,及笈后便会有通房丫鬟来指引男女□□。自己进门的时候,他已二十有一,床第之间如行云流水,无师自通般,莫不是……
他的吻温暖轻柔,夏染推开他的肩膀,不知如何开口,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哑了哑嗓子道
“司珩,除了我你是否和别人有过亲热?”
长长的沉默和尴尬,男人不语,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能两全。夏染却隐约知道了答案,心间疼痛,觉得自己自讨没趣,便揽过衾被,躲进床塌,不再言语。
心却抽痛着难受,良久,那人才钻进被窝,叹了口气,懊恼得答道
“梦里亲过一只白毛畜牲算么?”
“哈啾!”
季儿打了一个喷嚏,从噩梦中惊醒,有人在背后骂她,手抚上心口的封印,欲哭无泪道
“不敢了,不敢了……”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便急急听到门外叩门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夏染闻言,慌忙间从架子上取了外衫,披在肩上,顾不得梳妆,便推门而出。只见门外站着苏志,手里提着琉璃灯盏,神色慌张。
天才灰蒙蒙的有些许亮,初秋时节冰凉清新得空气混着潮湿的水汽凝成晶莹露珠,从檐瓦上滴落。
夏染顾不得其他,便尾随着苏志来到苏府账房。
这次死掉得府里账房先生,死因和死状皆与之前的相同。被人吸金精血而亡,双眼惊恐得凸起,嘴巴嘶喊长得极大,整个人变成了□□的骨架,可怖至极。几个胆小的婢子早就吓得昏厥过去。
诡异得是,死者干枯的双手紧锁着她深埋在后院的铜镜。眼尖的下人早就认出来,这镜子可不是昨日王三死死报抱得铜镜,这事本就有些有流言流语,如今倒是越传越烈了。两起接连的诡案都跟这镜子有关,绝不是巧合了。
“这,这不是?昨日那面鬼镜?”
“可是它不是被收起来了么,又怎么会来到这里。”
“难道真的是女鬼杀人?”
“昨日里好像听人说过,这是附身厉鬼索命,专吸男人的精气,所以一连两天死得都是男人。”
“那为何死得都是我们苏府的下人,难道这鬼怪和苏府有怨?”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着死了两个下人,难免会引起骚乱,事关人命,再加上后宅人员繁杂,一时间,苏府闹鬼的传闻竟也人尽皆知。
这红绳符咒竟然对它无效,到底是这鬼物太霸道,还是自己的道法太粗浅。若是毁了这媒介,那么这镜子还能作妖么?又怕自己此惹急了鬼,不敢多做动作。
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问灵勾魂,招了那鬼来,细问一二。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白衣凶铃缠上苏府,说到底也不只不过要个公道二字。
夏染命人碾了糯米,往诺大的院里散着,取了一大缸新鲜鸡血,以布沾血,在地上画了巨大的招魂符。
红色沾血的线绑着铃铛,围绕在四周。退散了众人,换一身红衣,在额头上点了颗引魂痣。
两指夹符,启唇念咒。月色朦胧,阴风刺骨,只片刻间,耳边的风就起了呼啸嘶鸣声,刮着脸颊生疼。
怨仇轮回,因果报应,天道无常,自有命数。
混沌中,夏染果真见得那白衣女子,背对着她,发出银铃般的咯咯阴笑。还未等她细看,那鬼便转过身来,脸上模糊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苍白憔悴,嘴里溢出殷红的脓血来,咯咯吱吱哽咽道
“死……不……咯…瞑目……咯咯……”
“你说清楚,姓甚名谁?为何冤枉?又如何得解?”
夏染见那女鬼真身,说辞含糊不清,便急忙问道
“我…咯咯……叫……叶…”
“姐姐!不可!”
女鬼话还未完,便被季儿打断,她眼疾手快,掐了夏染手里燃烧的黄符,往地上一扔,绣花鞋底使劲一踩,便熄了这鬼火。
霎那间,白衣女鬼便形神消散,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纸钱烧后的刺鼻烟味,满地的鸡血符画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季儿一脸恼怒念念有词道
“姐姐你可是粗心大意了,问灵勾魂本就有违天道,若无十全把握,极易惹鬼附身,遭其反噬。那鬼本不就是什么善类,若是一时起了歹意,我们镇其不住,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怎么知道这其中蹊跷?”
问灵勾魂乃上古道家仙法,她也是得了师傅卷轴才得以知晓,茅山密法,非本派弟子,不可擅传。而季儿只是一个半大点孩子,又如何得知其中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