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重新坐回副驾驶,目光里的疑惑始终没有淡去。
好奇怪,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又是一模一样的,好像在做一道很难很难的“请找出两张图片的不同之处”。
他看着骆远鹤绕过车头上车,坐在驾驶座上沉默着,不知道在等什么。
其实骆远鹤是在熟悉这台房车的操作系统,半分钟后,他插上钥匙,点火挂档。
“你不是骆远鹤。”缪存心里有了判断。
车子缓缓驶出车位,汇入出闸的队伍。
骆远鹤面色未改,淡定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头发变了。”
“怕你等太久,跑乱了。”
“声音也不一样。”
虽然骆明翰这一个月里都在努力伪装自己,从举止言谈到声音都向骆远鹤全盘靠拢,但无论怎么乔装,声音并无法全盘复刻。
“沙漠太干,嗓子不舒服。”骆远鹤轻描淡写地说,扫码付了停车费,把车开上上高架的路口。
缪存咬着内唇,不太高兴地瞪着他,因为他觉得骆远鹤的谎真敷衍,连小孩子都骗不了。
骆远鹤勾了勾唇,“书包里有证件夹,你自己看。”
缪存果然去翻书包,车子从到达大厅前的公路上经过,留下轻踩刹车的车尾灯,骆明翰追出来时,红色尾灯已到了道路尽头,很快便转入隧道了。
一辆正停靠送客的出租车被拉开了车门,又砰地一声甩上了。
缪存从证件夹里翻出了身份证和护照,果然白纸黑字写着“骆远鹤”三字,证件照上的人眉目温润,与正开车的人从气质到长相都别无二致。
缪存把证件小心塞回去,真实地疑惑了。
“我们可以做一个游戏。”骆远鹤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可以考我。”
“我的傣族名。”
骆远鹤扶着方向盘,挑了挑眉,声音里有笑意:“一上来就这么难啊?艾存,存存。”
缪存盘算着,又问:“那我最擅长的事?”
“油画,打架。”
缪存张了张唇,眉心蹙起:“我最近在画什么?”
“一条结冰的河。”骆远鹤顺便地说:“画得很好,比以前更有进步。”
缪存抱着他的书包茫然,眼前这个人确实是“骆远鹤”,并没有调包。
“不考了?”缪存没回他,闷闷不乐地玩他的证件包,翻到了两件东西,一件,是他高中时跟骆远鹤的合影,被骆远鹤放在夹层里,一件,是一条红绳。缪存再怎么生病混乱,却从未遗忘过有关母亲的一丝一毫。他一眼便能确认,这就是他妈妈亲手编织的祈福红绳。
这条红绳是被剪断的,却与重要的证件收纳在一起。
“骆老师。”缪存怔怔地唤了他一声。
之前一个多月里,他总是骆远鹤骆远鹤地叫,连名带姓,今天却忽然叫他骆老师了。
“嗯。”骆远鹤应了他一声。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我们一起去了法国……”缪存没头没尾地说,又蓦然住了口,依稀想起已曾跟他说过这个梦了,就在这个车上。
骆远鹤让他继续翻他的背包,“里面有个礼物。”
缪存抽出一个信封,他拆开,从当中抽出一张对折的信纸,信纸是法文的,右下角盖着戳,是学校的logo。
脑海里弥漫的混沌黑雾都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缪存拿着信纸,整个人如过电般打了个冷战,猛地抬头看向他。
“你的录取通知,学校帮你延期保留了。”骆远鹤侧过脸,与他对视,很轻抬了下唇角:“快点好起来。”
出了机场高速,车辆骤然分流,他们开的方向车很少,缪存久久地盯着倒车镜。
“怎么了?”
“后面那辆车好奇怪。”他的意思是那辆出租车,“一直在我们后面。”
骆远鹤跟着瞥了一眼,意识到什么,扶着方向盘的手收紧。
出租车内,司机师傅越开越没底,“这马上就出银川了,您要跟到什么时候?”
后座的客人报了一个地方,司机瞪着眼睛,总算是训练有素才没有回过头去瞪他——他蓦然拔高声音:“哪?你说哪?!”
后座的客人始终抱臂坐着,神情倦怠中强忍着焦躁,将地名再度报了一遍。
那是个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地方。
车子在车道上骤然打了个拐儿,激起后排一连串惊险的喇叭:“这我去不了,这我真去不了”司机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在前面出口给你下了。”
“五万。”
司机没声儿了。就算是打表计价,这也是正常车资的十倍。
他看着前面那台房车,又再度从后视镜里打量这位客人。他很英俊,但精神并不饱满,是强撑着注意力在盯前面那辆车。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他寻思着:“你不会是逃犯吧?”
骆明翰难得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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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本该有着最浪漫的人格,但骆远鹤无比务实地选了最快的路径,全程高速,缪存再也不能晃晃悠悠地看星星看花看羊群了,日落后,骆远鹤便转出高速,带他去饭店里吃饭,之后再找个缪存喜欢的地方停车过夜。
缪存不想去饭店里就餐,骆远鹤便帮他打包回来,两人在车上吃。
“你为什么不给我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