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何人,因何缘由被押解致此,速速如实招来。”
惊堂木猛地一拍,苏棠没防备,还被吓了一哆嗦。
看见她这副样子,吴谋冷哼一声,回道:“小爷我为吴氏子孙吴谋是也,这小贱人对我……不对,是对吴家不敬,我不过是教她知礼。”
“民女苏棠,今日赶着端午盛会出门采买,谁知、谁知遇到登徒子,不但挡住去路,还要抄了民女和朱员外、刺史大人的家。好在有围观的乡亲们帮忙报官,不然怕是要被强掳走了。”苏棠全然不像刚穿越来的时候,现在的她,演起白莲花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等到苏棠说完,那吴谋才发现少了一人,追问苏棠:“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那小姘头呢?他以为他能跑得了?”
心道一声“来了”,苏棠正了正神色,俯身拜下去:“大人明鉴,民女是奉了朱氏娘子的命令,自然带了朱府的侍从搬运东西。虽是同行,却未曾逾越半分,府上的女使也能作证。”
“想来是吴家公子气昏了头,竟然无中生有什么朱家子弟起来。”
吴谋自然是不依:“呵,我这一行七八个人,难道个个都昏了头?那衙役来拿人时也是见了的,我看你这个小贱人分明是在混淆是非。”
既然能帮忙放走朱菡柏,苏棠便棋走险招,赌衙役头子是自己这边的。
还好还好,苏棠是赌对了。
只见他单手握刀,向前一步道:“属下赶到时,确实不曾见到旁人。”
“你!那百姓呢,围观的百姓呢?!”
苏棠都要怀疑这吴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了,怎么动不动就歇斯底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都没他能闹腾。
不过相比衙役,苏棠反而并不担心围观的百姓。
这可不是现代,随处都有“天眼”,想要查一个人的行踪轨迹易如反掌。事发突然、没有监控、人流量还大的惊人,平头小民们又有趋利避害的直觉,这会子恐怕连摆摊的人都换了几波了。
果然,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摇了摇头,示意并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州最高军事长官之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的,吴谋岂肯吃亏:“那小子分明说了,他是朱家新收的学生,岂能有假?”
“就算是找不到人,我说这贱人不敬长官,那她便是不敬长官,谁敢同爷作对?”阴恻恻地看向苏棠,不怀好意地单手抹了下嘴角。
救命!苏棠不禁在心里哀叹,怎么古今中外的油腻男都一样,到底是谁告诉他们,摸下巴是帅气的表现,五斤猪板油炼出的油都没他们油腻!
“哦?本官竟不知本州原是你吴家的!竖子小儿,文不成武不就,身上没有半分功名,竟敢咆哮公堂,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指挥使,多亏令郎,本官本月的述职奏章不怕无事可奏了。”
苏棠余光一瞟,瞧见一陌生中年儒雅男子同朱员外一齐迈入公堂,身后还跟着身着水青长衫的沈逸。
看见苏棠望向自己,沈逸微微颔首,示意她放下心来,朱菡柏已经将情况说予他们。
[哦吼!救星来了!]
01感叹道。
“不是救星,这叫你帮我我助你,有来有往方才是细水长流。”苏棠温柔纠正01,“我以自身助菡柏脱身,朱家若是不来人,那才是小人之举,他们不会的。”
01依然懵懂,场上好戏却才开始。此时苏棠已然不是主角,便随着朱员外不动声色地衣袖微动,默默起身退到一边。
“下官见过刺史大人。”堂上县令业已起身,“还请大人到堂上安坐。”
节度使虽说也是上官,有权干预辖下镇县公务,只是毕竟文武两个系统,按照不成文的惯例是不能直接升堂断案的。刺史却不一样,本州文官皆由他直接管辖,兼有司法大权,可直接审理案件。
刺史也未推辞,正了正衣冠,撩袍就坐:“来人,将这竖子拉下去,施杖二十。”
“李振,你敢?!”
但凡公衙中行笞杖刑,都是由手上功夫的衙役行刑。若是上官示意略微意思一下,便是看起来皮开肉绽,实则养几日便好了;若是惹恼了上官,那就是外面看着完好无损,内里已经伤到根本,不过几日便会愈发严重,不死也得脱层皮。
吴家自己就是军中起家,对这样的刑罚自然也是熟悉的很,自然是不敢赌这五五分的概率。哦不,这县衙明显就是偏向刺史,应是百分百的概率。
这位李大人显然也是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人物,面对浑身煞气的吴父,丝毫没有气弱,只分给他一个眼神:“咆哮公堂,按律杖二十,节度使何出此言?本官记得,这华夏律令,是本朝官员任职必读书籍,难道吴大人年老体弱,忘了不成?”
“还是说,吴大人并不把律法放在眼中?”
“吴大人可要想好,蔑视律法,王族与庶民同罪:有官者罢官,无官者加役。吴大人可愿为独子做一回性情中人?”
好家伙,这不但有理有据,还顺手调拨了一下父子关系。虽说手段并不太高明,但对待蠢人,高明可谓是是一种残忍:瞧着吴谋的面色,这挑拨显然是成功的。
权衡再三,儿子到底还是没有官职重要。
便只能看着两个身强体壮地衙役,拖小鸡仔一样将吴谋拖了下去,堂上回荡着他的惨叫声:“父亲,救我!父亲!祖母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你!”
眼见着儿子开始威胁起老子,左右不会真见血,吴父的武将脾气上身,索性一扭头,任他叫去。
等到行刑完毕,吴谋如同烂泥一般被拖回来,李刺史这才笑眯眯地开始讯案,笑面虎一般:“来吧,谁来说说,本官按例休沐,怎么就要抄本官和本官恩师的家了。”
苏棠自是抢先一步,将方才的话又重新复述一遍,着重说了吴谋嚣张的话语,最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吴公子非说什么朱家旁支是朱员外的新学生,可民女从未听闻朱家有什么旁支子弟。这也可能是民女孤陋寡闻,可是还请大人明察,朱员外最近明明只收了我小师叔——沈逸一人为学生,大人应也见了,这点是断然不会出错的。可见吴公子应是天气太热,犯了癔症了。”
“书生沈逸,她说的可是实话?”
沈逸上前半步,行了个弟子礼后,脊背挺直,朗声道:“若县中没有第二个朱员外,那便句句属实,先生近日确实只收了我一个学生。”
李刺史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面虎状态:“你这个弟子礼,我却受之有愧了,论理,你应称我一声师兄。”
沈逸垂眸应答:“公堂之上,先官民,再师门。不然,怕是要遭小人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