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那晚上的节目都很好笑吗?又减压,又避免过度煽情,完美。”后来的某一天,心澄和美珠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我觉得你哥比较好笑。”美珠get不到她的点,不过看在她把纪清尘也请出来的份儿上,她就不说林昭苏像个快两米的憨憨了。
心澄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林昭苏的确是在四个人难以理解的注视中,全程笑得不可自持,她无力反驳。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笑点这么低,也没想到他好的是这一口……
“早知道他在你们眼里这么有喜剧效果,我连门票钱都省了。”心澄想起之前说要把他送到街上去卖艺,不禁嘴角上扬。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你没听过吗?台上别着蝴蝶结反串那演员妆化得实在太惊悚了,我看小冬都快被他吓抑郁了。”
“哎呦喂,朴美珠,了不得了,连喜剧的内核是悲剧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了?纪清尘的魅力这么大吗,你都开始看书了?”
想到那天那个妆容夸张的小娘子拉着易冬的手,娇滴滴的说“这位公子如此俊俏,奴家备好了酒菜,可否请公子随奴家到府中一叙?”
心澄忍不住想这小公子肾得好到什么程度才敢赴约?
“哎,橙子。”美珠突然叫她名字,心澄抬头的瞬间,对方的相机快门已迅速按下,下一秒,她穿着粉色卫衣的照片便出现在了易冬的手机里。
身在异乡的易冬手指微动,然后马上露出了星星眼,他很少看她穿这么少女的颜色,真好看。
“朴美珠!你赶紧给我撤回来!”
“来不及了,他已经保存了。”美珠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所以那天说好一起去机场送他,你是故意放我鸽子的吧?”
“我那天是真的有事,纪清尘她妈妈叫我去家里指导她腌泡菜。而且我琢磨着,小冬那个时候一定挺想和你独处的。”
“咱俩一样的远近亲疏,他为什么会想单独和我相处。”
“咱们俩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咱俩的状态不都是已有男友吗?”这一次的心澄是真的很严肃了,她希望美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可是,小冬他,好可怜……”
“对一个男人怜悯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你去送他那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
“没有,你为什么把他拉黑?”
“你再追问一句,我就把你也拉黑。”
心澄本以为易冬出国那天会有很多人前去相送的,可实际上,只有她一人。
开车的还是那个头脑清醒做事有分寸的司机大叔。
易冬为她打开车门,又突然在她面前弯下身子来,一股如初雪般清新好闻的味道传来,心澄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他微微一笑,亲手帮她把安全带调整好,扣到卡扣里。
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心澄不敢去细想他此刻心中所想。
天是灰蒙蒙的阴,她和并肩坐在后排,音箱胡乱地播放着他的歌单,每一首都是那么伤情。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他们全程沉默。
车窗外整个城市的光影在迅速飞逝,而车窗内的她和他似乎连像往常那样插科打诨的兴致都没有了。
她和他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音箱突然开始播放张智霖翻唱的《少女的祈祷》。
连气两次绿灯都过渡了
与他再爱几公里
当这盏灯转红便会别离
凭运气决定我生死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林夕确实是个伟大的词人,可以将每一种情都演绎得那么丝丝入扣,动人心弦,可是这一首歌在此时此刻却不知道为何让她有种不祥的感觉,尽管她与他并不是一对恋人。
她总觉得冥冥中有一双充满恶意的手,在伺机拿走人们心里真正在意的东西。所以还是不要轻易地许愿比较好,因为怕发生的往往一定会发生。
“手机给我。”心澄向易冬伸出了手。
“怎么了?”
“换首歌。”
“你想听什么?”
“换f4的《第一时间》”这才是她和他应该一起听的歌好吗?
“我不。”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快就要打不到你了。”
“怎么会,哪天你要是想念打我的感觉了,我立刻飞回来看你。”
“大可不必。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相信你会很快会乐不思蜀的。”
“可是,那边没有你啊……”易冬将头抵在驾驶位的座椅靠背上,侧着脸看着她。
心澄尴尬地看了一眼司机大叔,下意识地就想狠狠地帮他把头推正,却发现他竟红了眼。于是她的手停在他的面前,变得进退两难。
趁着她迟疑的空挡,他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覆住了他的脸。
心澄大囧,立刻试图抽离,可是他的力气太大,她怎么都无法成功逃脱。
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躲在墙角任人欺负的小男孩了。
易冬哭得样子很能让人共情,心澄觉得自己心像一块海绵浸满了他的眼泪,沉淀的、苦涩的、无可奈何的。
“橙子,可不可以把你的心分我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这个傻子,他到底是有什么想不开,这世上那么多美丽的姑娘心无杂念的爱着他,他却非要把自己卑微到尘埃里执念于一个心里没有他的人。
“我的心太小了,而且里面已经住了人。”
“可是,明明是我先来的啊。这么多年,除了你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易冬的眼泪一直一直地流,这句话刺痛了心澄的心,她绝望地别过脸,不再看他眼睛里的深情。
“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他这算什么!这么多年她眼看着他不停地换女友,越换越漂亮,到最后他却说他爱的人只有她?
那他这个爱也未免太廉价了些!
她要是他,事已至此,她就将这一肚子话带到坟墓里去,或许两个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做朋友。他这么做,是打定主意要在今天和她彻底决裂吧!
“橙子,我求你,听我说完。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是易家的孩子,我怕我会早走,不能完整地爱你一生……”
易冬哭到不能自已,心澄用力掐自己的手心才克制住自己想拥抱他安慰他的冲动。
“小冬,你别说了。”心澄懂了,她都懂了。
他说,明明是他先来的啊。可是他又明不明白,在她对感情开窍之前,看到的就是他被莺莺燕燕环绕的样子,她又怎么可能对那样的他再产生什么男女之情?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有了此生挚爱的男人,她不会再考虑任何其他的可能。
如今他说出来这些,也好。从此以后,他们形同陌路各自天涯,不必再彼此牵挂和纠缠,她也不必再在他身上施加多余的残忍。
“橙子,你会想我的对吗?”
“不会。”心澄答的决绝。
“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你,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倦了,想找个港湾休息,请一定记得回头。”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去死。我绝不会用我失败的人生去绑架一个我不爱的人。”
司机王师傅在白家开车十年,看惯了他们所谓豪门的浮华与是非,虚伪与肮脏。
别说像二少爷这样的翩翩俏公子,就是白程鹏这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他也不是没见过那些露着长腿的年轻美人儿生往他怀里靠,借着三分醉意把纤细的手放在他的两腿之间。
他竟不知这世上真有女人会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一个帅气多金的深情种子。
王师傅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极大震撼,这位童小姐大概不是个凡人吧。
心澄站在黄线外看着他一边向工作人员递上证件和登机牌一边忍不住回过头来跟她挥手,这个画面直接让她破了防,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他,过路的行人大概以为他是哪个公司的偶像练习生,频频对他侧目。
然后她就看到他穿过排队的人群折向她。
“怎么了?”她赶紧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猝不及防地单手搂住了她的腰,她的身体蓦地向前倾去,他便偏着头吻了下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他珍珠一般滑落的颗颗分明的眼泪。
可最终,他只是吻了他自己的手心。
心澄承认她的大脑在那一瞬间是空白的,主要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会做出此等行径!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他扑簌滑落的眼泪吸引,这世间怎么会有人把爱而不得演绎得如此痛彻心扉?
她感觉那一刻她甚至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看着他,等她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直了身子,她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就向他的脸打过去,手腕却被他一下子抓住。
“这是我的初吻,请你惠存,等我回来。”
易冬说完这句话就跑回了安检口,只留她一人在所有人的侧目中尴尬凌乱。
“你去……吧!”心澄到底还是说不出那个死字,她只是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微信拉黑。
然后,她一边哭一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岳蓉。
心澄很担心这个火辣的丫头会过来直接打她一巴掌,于是她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可是她只是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把眼泪擦干。
“很抱歉,小冬本来是不让我前来相送的,可是我还是偷偷来了。”岳蓉温和一笑,和她平时的风格极其不符。
“你是她女朋友,本就该是你来。”
“我们俩只是合约情侣,想必从前的那些个女孩也是。”
“什么?”心澄没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为了在你面前装作滥情的样子,从而不让你对他有一丝的动情。”岳蓉看向玻璃窗外又一架飞机冲上了云霄,她知道她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
“他未免也太自恋了些,就算他不这样,我就一定会喜欢上他?”心澄冷笑,笑到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若他一直像今天这样表达自己,在师哥出现之前,你笃定你一定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吗?”岳蓉直视心澄的眼睛,即使这么远,她仍是看到了易冬偏着头时落的眼泪,她不信作为事主的童心澄无知无觉。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孩子,温暖,真实,干干净净。他给了我很多,却从不求回报。其实我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机会认识他这样的男人。同时我也很羡慕你,我羡慕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你,我羡慕的是那个可以毫不犹豫拒绝他的那个你。”岳蓉戴上了墨镜,没有人可以再看清她眼中的故事。
“回去吧。”心澄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
这一生,她注定要欠很多人的情债,今生已如此,那就等将来轮回的时候再慢慢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