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为什么不抱我?

“当时仵作和大夫回来跟我说明情况,我亦怀疑是疫病,于是查阅了许多资料,大燕自立国以来一共出现过三次较大规模的时疫,一次比一次时间短,说明我们在针对疫病爆发时的方法越来越纯熟,有章可循,且很有成效。这回却不然……”胡县令脸上露出几许失落之色,“大夫们这几日按照留下来的药方,也改良过几遍,但……收效甚微。”

林晚听后哑然失声,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是疫病,但却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明日我去一趟曲坪村。”方羽说。

林晚看他,什么叫“我”?

“我也去。”

“你去喻州,给王爷报信。”方羽不容置喙道。

林晚认识方羽以来,这个人总是面带微笑,待人温和,像这般神情严肃地跟她说话似从未有过。

但她也有自己的坚持:“我说过,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但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你不让我去是怕我有危险,但我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黄梅镇与喻州隔着一座赤峰山和飞安山,两山中间夹着一个雁城。疫病在曲坪村爆发,可她记得书中所写疫病爆发于夏季喻州汛期之后。

雁城并未受波及。

如果按照这个传播速度和辐射范围,曲坪村至黄梅镇要想传到喻州,雁城是必经之地。

可偏偏雁城一例都没有,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人为之祸。

当初她一直以为是齐迁在赵赦身边作梗,才至疫病爆发,一个洲的百姓全部陪葬,如今齐迁已被斩首,这疫病却依旧在。

她必须要弄清楚。

胡县令见二人争执,只道:“两位大人,如果需要人去喻州给晋王报信,下官从府衙调派人手你们看如何?”

胡县令不知林晚真实身份,也并不觉得她要去曲坪村有什么不妥。

二人不置可否,在胡县令府上暂歇一晚,第二天一早两人便要出发去曲坪村,也正是这时,裴光找到了他们。

裴光行事有章法,他来黄梅镇找人,自然先找到当官的头上,更容易行事。

却不想老天这么开眼,一来就碰到了他们。

林晚简单与他说了这里的情况,又说明自己的去意,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去喻州的。

裴光自然也不肯,他就是奉命来带她回去给王爷交差的,让他空手而归,留她与方羽在一起,王爷非得扒了他一层皮。

见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肯,林晚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给你写一封信,你交给王爷,我相信他看了就会懂的。”

在她心里赵赦是个大局至上的人,情势危急,他定能明白她的苦心。

林晚的信写了很长,也很快,交给裴光时,还是没忍住问了赵赦的近况。

“王爷近日事务实在繁忙,上头拨下的赈灾款,全用来修筑堤坝,但还要转移下游的百姓,安置在何处,又成了难题。这几日在找地方,但找到周转地,还有要有银子盖简易避难所。只是这钱……”裴光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而林晚知道可能事实比他说的更难,如何转移?转移后百姓的生活怎么办?那些百姓的田地怎么办?

她朝他点点头:“快回去吧!”

赵赦见裴光空手而归,也不算空手,人没带回来,只带回了一封信。

男人将信放在书案上,去堤坝上巡视了一天,入暮时分才回到住处,就着昏暗的烛光将信展开。

林晚的字实在跟好看沾不上边,她在信中详述了从胡县令那打听到的黄梅镇和曲坪村的情况,赵赦眉头紧皱,亦知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与方羽前去曲坪村实探一遍,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情况查明就来喻州与你会合。喻州事宜我听裴光说了,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就这?

他需要她来跟他说辛苦吗?

不知所谓!

心里这般怄气地想,手上却还是小心翼翼将信叠好收进匣子中。

喻州的事务过于繁杂,将喻州官吏从下至上查了个干净,现在手里能用的人亦没有几个,大多数事宜都要他亲自斟酌决定。

白日繁忙,唯有夜深人静时,才能就着那封信得到一些慰藉。

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想到沈微歌,男人不自觉扬了一下唇角。

这个女人胆大包天,可当裴光空手只带了一封信回来时,他却并没有觉得意外,她向来是个有主意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不会被谁而轻易动摇。

“咚咚~”敲门声响起。

赵赦将信收进匣子中:“进来。”

这么晚了,会来他这儿的,除了韩远就是裴光。

脚步声渐近,男人自是发现这脚步声与以往的不同,赫然抬头便撞上了一个有些犹豫的目光。

林晚提着包袱,被他一看,当即停住了脚步:“王、王爷,这么晚还没休息啊!”

她发丝有些凌乱,身上带着仆仆之气,但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在橙色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许是因为自己来得突然,又见他还在处理公务,林晚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只能愣愣站在原地。

赵赦喉头一动,见她面带犹豫之色,忽然站起身朝她大步走了过来。

林晚一怔,想说什么,却突然被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住。

赵赦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却一个字也没说。

林晚的脸埋在他胸口,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她的肩膀也跟着不自觉松弛下来。

两人无声抱了一会儿,赵赦突然开了口:“你为什么不抱我?”

林晚:“……”

她双臂垂在两侧,任由他抱着,自己却没有回应,听他这么一说,将手上的包袱一松,环住了男人劲瘦的腰身。

感觉到她圈上了自己,赵赦将人抱的更紧了,似要把她揉进骨血中。

林晚有些呼吸不畅,瓮声道:“你是不是瘦了?”

赵赦:“嗯!”

“我听裴光说你在这里很辛苦。”

赵赦:“嗯!”

竟然一点场面话都没有,就这样承认了。

赵赦将怀里的人拉开些距离,垂目细细盯着她,林晚这时才有时间好好看看他。

黑了,瘦了,面带疲惫之色,想来在喻州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她打量自己打量得认真,那样真挚热切的目光,让赵赦不由自主俯身寻着女人柔软的双唇而去。

这回的林晚没有推拒他,亦没有半分挣扎。

她和他一样,仿佛离水许久的鱼儿,终于找到一汪甘甜的清泉,恣意在其中游荡。

“王爷王妃,饭菜……”裴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乒叮乓啷一阵响,“咚”得一声,门被关上了。

世界又恢复安静,方才裴光的出现仿佛是他们的错觉。

林晚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从男人怀里钻出来朝桌上看去,三菜一汤潦草地摆在桌上,一旁的茶杯歪倒,筷子还有两只在地上。

可想而知裴光逃走时有多么慌张。

院子外头,裴光满脸通红,嘴上却不忿:“你这人实在狡猾,怪不得你不去送饭偏让我去。”

“我让你送饭,让你不敲门了?”韩远抱着剑,没有半分内疚。

“那门开着,我哪儿知道王爷王妃这般、这般不避人……”裴光说完又恨恨瞪旁边的兄弟一眼,“一会儿王妃沐浴,你去提水。”

“我去就我去。”

吃饱喝足,林晚终于能好好洗个澡了,从去曲坪村到后来赶路至喻州,整整七日,她都只是简单擦洗一下,初夏的天气,她觉得自己都要腌入味儿了。

“王妃需不需要本王亲自伺候?”赵赦的声音在简易的屏风后头传来。

林晚嘴角一抽:“大可不必。”

男人也不逗她,将她的干净衣服搭在屏风上,转头往书案那边去,趁着这会儿时间,将几件公文处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擦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款款朝赵赦走了过了,立在书案一侧看他提笔回信。

赵赦将信晾干收进信封,这才抬目瞧她:“洗完了?”

“嗯。”林晚一张脸还带着蕴汽,皮肤被温水蒸得粉红,衬得她更加清丽无双。

男人起身压着她肩膀,让她在他原来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抽走她的布巾,帮她擦着头发。

林晚受宠若惊:“我自己来就好了。”

“你帮我看公文。”赵赦轻轻擦着她如瀑般的头发。

“……”林晚,“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我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眼睛都花了。”赵赦说。

林晚抿了抿唇,打开手边的一叠公文:“那我帮你读吧!”

清朗低柔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让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不那么漫长了。

读完了公文,赵赦也将她的头发擦干了,林晚打了个哈欠起身:“快子时了,休息吧!”

“好。”赵赦将布巾丢至一旁,伸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把将人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林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忙伸出胳膊挂住男人的脖子,深怕自己掉下去。

赵赦盯着她有些慌乱的双眼,掀唇道:“你说呢?”

半夜林晚迷迷糊糊,感觉到男人终于停下在她身边躺好,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丑时过半,快睡,明日不叫你起床。”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慵懒的性感,却没有半点迷糊的意思。

林晚心里暗暗啐道,凭什么出力的明明是他,最后累到半死的竟是自己?

采阴补阳,难道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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