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邕虽是坐下了,脸上的警惕却分毫不减。
赵赦见状则是笑了一声:“皇兄不必这般防备。”
赵邕不语,在他面前哪能不防备?
“我留皇兄,不过是有事相托。”
“我?”赵邕可不认为他们俩能相互信任到这般地步。
“此去喻州,路途遥远,归期未定。王妃嫁入王府时日又短,若是有什么事,我亦鞭长莫及,届时还望皇兄多照拂一二。”赵赦说。
原来竟是为了沈微歌?
当初父皇为赵赦赐婚,知晓点内情的人都道父皇苛刻,明知赵赦心悦沈府二小姐,却偏偏要命大小姐做王妃。
似故意不让晋王得偿所愿。
沈家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司务,嫡出还是庶出对赵赦来说都没什么帮助,真想奖赏,也该是赏晋王真正心悦之人。
赵邕打量他许久,终是笑了笑道:“四弟放心,有我在京中,弟妹自当无虞。”
沈微歌可是把月见送还给他了,他定当护她周全。
“如此,便多谢了。”赵赦起身,双手交握朝他一拜。
这日天未亮,晋王府已是灯火通明。
“王爷,到时辰了!”韩远低声在门外道。
“嗯!”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怀里正熟睡的女人,昨夜闹得太晚,现下外头匆匆的脚步声半点也没影响到她休息。
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赵赦这才起床穿衣。
与上回一样,林晚再次错过了送别赵赦。
不过这回又跟上回不太一样,上回赵赦走了,她以身犯险进宫与皇后交涉拿了雾山雪莲,后又紧赶慢赶追行军队伍。
这回她则慢慢悠悠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又在府中转悠了半日,这才带着南栀和琳琅出门。
冯管家见状,自然以为王妃是要回沈府小住,当即便要派马车送她们。
林晚却摆摆手:“管家不必麻烦,我早已派人去沈府送信,一会儿沈府的马车就来了。”
娘家的车来接,管家自然不疑有他。
如王妃所言,没一会儿一辆挂着“沈”字灯笼的马车就出现在路口慢慢朝晋王府赶了过来。
冯管家亲自把人送上车,看着马车哒哒远去,这才折身回去。
“王妃……不,夫人……不是,小姐……”琳琅一连改了三次口,才道,“我们真要去喻州啊?”
“待晚上我们找到客栈落脚后换了衣裳,明日你们就该唤我公子了!”林晚说完,又道,“是你们非要跟来的,现在可不许说反悔。”
她也想过自己去喻州,但到底是一个姑娘家,身边多个人能多个照应。
“奴婢没有要反悔,就是有点儿担心。”
这时南栀也开口了:“是啊,王妃想跟着王爷去喻州,之前何不与王爷直说?以王爷对王妃的宠爱,当不会不答应的。”
宠……爱?
林晚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喻州防汛不是简单的工作,再加上那里地贫民瘠,他不一定会让我去。说了还可能打草惊蛇,到时候他处处防备我,就是想逃都逃不出来了。”
“可是……奴婢还是想不通,您为何非要跟着去喻州啊?”琳琅问。
林晚只道:“我不放心。”
也确实是不放心,只是这个“不放心”大概跟南栀琳琅理解的“不放心”还是有些出入的。
林晚在知道赵赦要去喻州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去喻州的事了,是以这次出远门做的准备十分充分。
第二日,一行三人便换上了男子装束,对外便称是去喻州探亲的。
一路行来都十分顺利,她们身上的衣物也渐渐从春衫换做了夏衣。
琳琅和南栀也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心安自得。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姑娘,从前在沈府做丫鬟,后又到晋王府做婢女,要说多少苦那也实在是没吃过,自然多大的世面也是没见过的。
如今出了京城,三个女子山路水路行了一程又一程,不觉对自己都要高看一眼。
“转眼我们离开京城都一个月了,”琳琅一边整理床铺一边感慨,“从前我是不敢想的,我竟然能行这么远的路。”
还是在没有一个男子的陪同下。
林晚笑了笑,拧干了布巾擦了把脸:“你们也赶紧洗漱,早点休息吧!”
一路来她们三人都是住在一间房中,都是女子分开睡反倒是不安全了,住一起还能互相照应,更能省些银子。
南栀见外面乌云压境,忙上前把窗户关上:“公子说要在这城里住上五天,可是因为天气原因?”
林晚已经在床上躺下了,一路颠簸确实很累。
“我问过掌柜,掌柜说这雨看着要下个两三天的样子,再往前走就要翻山了。冒雨进山可不是好想法。”她说,“雨停后,再等上一两日,待道路好走些,我们再继续赶路。”
山路本就崎岖陡峭,下了雨道路湿滑更不好走。
届时路赶不了多少,再出点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琳琅闻言赞同点头,后又用佩服的眼光看林晚:“从前我竟不知公子懂这么多,凡事能想这般周全。”
这一路走来,从如何出府到如何换交通工具,走什么路,走多久,在哪里投宿,投宿多久,俱是王妃一一安排。
她和南栀说是婢女,却觉得半分忙没帮上,还要王妃替她们操心诸多事宜。
林晚笑了笑,倒不是她懂得多,想得周全。
只是在她的时代,女人出门没有限制,想要去哪里即便是从未去过的地方,都可以从网上获取信息,提前做好攻略。
她不过是将做攻略的方法代入眼下的情景,只是在这里获取信息的手段贫乏,她都是在《大燕地理志》上看的,然后找人了解了许多,做了一个整合罢了。
林晚离开晋王府,冯管家不疑有他,直到五日后,沈夫人来信说,王爷前往喻州主持防汛事宜,想请晋王妃回府小住,冯管家才暗道不好。
两厢一问才知道,王妃竟然跑了。
赵赦离开时曾交代过管家,王妃若是有事,可以去宁王府请宁王帮忙。
冯管家不敢耽搁,立马上门求请帮忙。
赵邕一听,他这弟妹居然又跑了,委实有些震惊,都说沈家大小姐温婉娴静、知书达理,眼下看来,倒是传言有误了。
“冯管家不必惊慌,晋王妃是自己离开的,还是带了护卫?”赵邕问。
“王妃将自己的两名婢女带走了。”她若是带了护卫,他便不必这般担心了,带了两个婢女能顶什么用啊?
带着婢女必然不会是打算一去不回,那么她去的这个地方……十有八九是喻州了。
赵邕一股莫名的妒意袭上心头,都说这赵赦和沈微歌盲婚哑嫁,如今看来,沈微歌对他这弟弟竟是如此一心一意,半刻也不愿分开,怎叫人不嫉妒?
再想想自己那个做了错事还不肯低头的丫头,赵邕心中更不是滋味起来。
“王爷?”冯管家见他走神,唤了一声。
赵邕回过神来:“本王此刻便修书一封于晋王,再派人快马加鞭去寻人,一有消息便会送到晋王府。”
冯管家:“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赵赦收到赵邕信的时候,额头青筋直跳,看得一旁的裴光、韩远警铃大作。
“王爷,出什么事了?”裴光大着胆子问。
“你原路折回,去寻王妃。”赵赦啪一声将信拍在桌案上。
“王妃?”
两人大惊。
“按时间算,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已经到雁城了,如果雁城没有,再往雁城前后搜查。她们一行三人,南栀与琳琅也在。”赵赦吩咐说。
“是。”裴光领命而去。
韩远听明白了,王妃这是寻王爷来了。
“胆大包天,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赵赦恨恨磨牙。
韩远闻言,小心翼翼打着圆场:“王妃这是担心王爷,才……跟来的。”
赵赦却是哼笑一声,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从前若只是怀疑,现在他敢断定,沈微歌跟着他来喻州,必有其他目的。
而此时正在雁城等雨停的三人则是有钱又有闲,寻了一处瓦舍听书。
林晚此行虽准备了足够的银钱,但行事谨慎小心,财不外露,即便是来听书,也只买了最外侧的便宜座位。
最后头的座位自然缺点也是多多,但凡有一点嘈杂声,就听不见那说书人讲了什么故事。
“他这讲的是先帝龙潜时,遇到江南花魁的故事?这故事都说多少回了,钱也不是这么赚的吧!”与林晚一样坐在后头,但在她前一排的一个中年大叔一边吃花生一边不满道。
说书的地方大多故事都是真人真事再旧瓶新装,以避上头盘查,是以编演皇家密辛也是心照不宣的常见之事。
中年大叔旁边坐着一个留了撇小胡子的年轻人:“来这儿的都是来避雨的,真要听书还得去青云阁。”
“你这说的倒是实话。”中年人点头,“青云阁写书速度极快,昨天发生的事儿,你今天去就能听着,怪不得门票贵,那是有原因的。”
林晚听不清说书的在说什么了,对先帝的风流韵事她也着实提不起兴趣,倒是把前面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前天夜里,黄梅镇闹鬼的事儿,昨儿我就在青云阁听着了。”
“哦?闹鬼?李兄说来听听!”小胡子道。